散文一隅

   母亲的无言歌

     文／侯新华

小时候的许多事渐渐淡漠了，唯独对母亲的歌声记忆犹新。当我独自静思的时候，那歌声便会扇着翅膀从岁月深处飞过来，掀动层层心的涟漪。

母亲不识字，因而母亲的歌多半是自创的无词歌。童年时在那些阴雨连绵的日子 ，我和邻居几个伙伴在自家屋里做着游戏，弹亮珠或是叠纸船。母亲坐在堂屋门前纺棉线，一边做活，一边吟唱无名小曲，绵绵的曲调像月光，像清溪，有几分清冷，有几分伤感，别的小伙伴全然不觉，而我却受到莫名的感染，常常停下游戏，望着远处发呆。从母亲的歌声里，隐约体味到了生活的艰辛。

20世纪60年代"三年自然灾害"时，哥哥嫂嫂出门修漳河去了，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和侄儿4人过生活。远在县粮食部门做助征工作的父亲，每月捎回他微薄工资的一部分作为全家的生活费。家里的一切事情全由母亲一人操持，日子的窘迫和艰涩可想而知。可是母亲从不说苦，那歌声是她全部的心音啊！

感受最深的是1969年，我18岁。那年冬我应征入伍的前一夜，母亲不厌其烦地帮我整理上军营的包裹，一遍遍地检查被褥和衣物。头发开始花白的母亲，她戴着旧式老花眼镜一针一线地给我缝着护被头，嘴里不觉哼起了那无言的歌，歌声听起来柔柔地，苦苦地，一咏三叹。此时我从中悟到母亲对即将远行儿子的痛楚留恋。那一刻，我低下了头，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手背上，心里暗暗发誓：我要做个好儿子，用我全部的努力和实际行动来报答母亲的恩情。

光阴荏苒，物换星移。40多年匆匆过去了，母亲与我们永别已有30余载，但母亲犹如一棵树的绿荫，是她庇护着我们，使我们家庭的小船穿过了岁月的风雨，驶进新的港湾。当年那时不时哼出的无言歌，至今还萦绕于耳。

哦！母亲！您才是真正的自然歌手，生活的歌手。您的歌声将永留人间，世代相咏！

（2022.5.8湖北荆门1997.6.30《荆 门 日 报》 刋 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