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传家宝” 原创作者/王贞民
山,没有母亲的爱高大;海,没有母亲的爱深沉;天,没有母亲的爱广阔;地,没有母亲的爱包容;太阳没有母亲的爱温暖。——致敬天下的母亲(作者自题)

母亲,劳苦功高。家务活,地里活里里外外没有挡住手的。通俗一点说,她是吃“全活”的人。在她身上最亮的闪光点是勤劳善良,淳朴大方,心里装的全是“好事”,眼里看见的全是“好人”。按常理而言,一个家庭,如果“丈夫”仗义疏财、出手阔绰,一般情况下,“妻子”则唠唠叨叨、抠门把家。我们家,不是这样,母亲和父亲都有着一样的为人处世的秉性——义气,真是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古训。不过,父亲胸怀的是“国事”是“大局”,主外;母亲经营是“家事”应酬的“门户”,交往是左邻右舍村家巷道,主内。分工有侧重,“仗义”不走样!她们的“家国”情怀、勤俭持家、严以律己,义气待人的美德善行影响了我们这一代。母亲“满足现状,随欲而安”的心态,使她始终处于无烦恼无忧虑乐观向善的生活状态。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是好人,每件事都应该她去做。“脏、苦、累、杂”活,好像“天生”来就是留给她的,从来不麻烦别人做“帮手”,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哪怕大家围坐着谝闲传,她也不让“插手”,说什么“我干惯了,你们摸不着该怎么干”,就这样把“帮手”们拒之“门外”!家里的油盐酱醋、筷筷碗碗、盆盆罐罐,针针线线,左邻右舍村家巷道的人,只要需要,“拿走”就是了!一辈子没有沾过“公家”“他人”一丝一毫便宜,一辈子没有红过一次脸,没有吵过一次架,没有得罪过一个人。吃的是黑馍,干的是重活,没有吃过一饨像样的饭。仅仅,落下一个好名声,按村里人的话说,母亲是个没有来由的“大好人”!正因为父母是好人一个,老乡们都说她们是不攒“陈糧”的主儿。因此,我们家庭看上去徒有几间廂房撑着“门面”,像是一只老虎,却不吃人,内物空空如也。以至一九八九年母亲去世时,没有像样的“眼物”留给我们作纪念,作念想。只有两样,是的“两样”,两样“眼物”,您别嫌寒碜——一个土布做的钱包,一个由十八个铁钉钉合的有些年代的带着豁口的“瓷盘子”。至今,母亲去世三十多年,钱包我一直带在身上,“瓷盘”我收藏起来了。我要效仿先祖,把它当作“传家宝”传下去,作为教育子女赓续祖德、牢记“德孝传家”祖训,发扬艰苦奋斗精神的“活教材”!
先说“土布”钱包
母亲病危时,我们全家不分白昼轮流侍候。一天,母亲拉着我的手,吃力地从枕头下掏出个“黑乎乎”东西,贬到我手里,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我一看,钱包!黑色土布料子,粗线条纳成的钱包!打开,里边有钱,分分、毛毛、块块(元)一沓,共计三十元。噢~,我明白了母亲的用意,这是在交代她的“家底”,她要走了,缴给我们,她就放心了。此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我掉泪了,不能让没有享过一天福,也不知享福为何物的老母亲离开我们,是该她享福的时候了,老妈不能走……但我束手无策,叹人生苦短,怜老母命苦,怨苍天无情,哀救母乏术,恨我之无能……我轻轻地拉住母亲的手……看着那个土布“钱包”,看着那一沓零散的毛票,看着母亲消瘦的容颜,我扭过头,又掉下了眼泪……这么好的母亲,大限将至,却生活得这般光景!我,想得很多很多,我的兄弟姐妹应民、芳子,引转、桃娃妯娌俩,孙子们对奶奶都是孝敬的,不至于囊中羞涩到仅有“三十元”钱?她老人家没有受过一点“罪”这是真的。好在,知母莫如子。母亲的性格我们最了解,她从来不把“钱财”当一回事,不在乎钱的多少。在她看来,“钱”是身外之物,再多也买不来幸福和孝敬,再有也带不到棺材里。有一句话说得经典“尘世上最遗憾的是,‘人上了天堂,钱存在银行’”!”。母亲没有文化,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她会想问题,想得开,想得超前:认为“钱就是花的,我花,你花,他花,谁花都一样”,只要“花”得有价值有意义心里高兴就行。看得出来,母亲生前把一些“陈糧”平素间就“义气”出去了!怪不得她活得很自在很知足很阳光,活成了一个人见人爱,去世后人不忘的人。这,或许是母亲所追求的,我也说不来。前几年,我去市场买东西,总把母亲的“眼物”土布钱包带在身上。当交易后,掏出“土布钱包”付款时,往往吸引来一些老年人,尤其是老年女人的眼球,她们争抢着拿上我的土布钱包,三五个凑在一起,像欣赏“稀世珍宝”似的凝视着,并饶有兴趣地说:“你看,你看,啧啧,土布的,粗绳子纳的,针脚走得细,结实!”听我说是母亲的遗物,己经几十年了,老女人们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地又“啧啧啧”地称奇了一阵,并感慨地说:“现在的年轻人,谁用这哩,早就扔到坟圾堆里了!”我很认可她们说的这句话,现在正需要对年轻人進行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教育了。这个“土布钱包”丑陋,不时尚;老了,不时髦。但她还有用项,没有失去“钱包”的功能和价值,我们何以扔掉它!我妻子引转把“她”重新缝补了几次,用透明胶纸里外加固了几层,又让“她”发揮了几年钱包的作用。二O二一年,这个“土布钱包”,老得掉起了“肉”渣,实在拿不出手,确乎完成了她的“钱包”使命,“寿终内寝”了!但我还保留着她的“骨灰”,这是母亲的“眼物”,不能忘记她老人家的教养和恩德!
“嘉庆” 磁盘
现在说一说这个钉了十八个铆钉的“瓷盘”,我原物“完好”地保存着。古瓷盘有些年代了,“瓷盘”的底部有蓝色篆体字两个:“嘉庆”。很是清晰。它告诉我们,“瓷盘”是清朝嘉庆年间(公元1796至公元1820年)的物件,当时的皇帝是仁宗爱新觉罗颙琰,在位二十五年。“瓷盘”的豁口和十八个铁钉的铆钉,昭示着它的沧桑的历史,承载着列祖列宗勤俭持家、艰苦渡日的奋斗精神和光荣传统!
这个“瓷盘”,我在上中学时就见过它,放在母亲做饭的灶台上,不过,那时我没有忒“上心”它。后来,我上大学放假回来,母亲才小心翼翼从灶台上拿下这个“瓷盘”,吹了吹上面的浮土,撩起祆襟擦了几擦,笑着说:“这个盘子是先人手里留下来的,是咱家的‘古董’,放在灶台上多年了,是祖先的‘眼目’。你看,祖先那时光景过得多艰难,多‘细发’!以后,你把它收拾起来。”我接过“瓷盘”,翻转着看了看,有个大豁口,背靣还密密麻麻补钉了不少铆钉。母亲的交代增加我的“忧患”意识,“瓷盘”从此不是放在灶台上了,似乎放在我的“心上”,时不时像过电影似的,瓷盘~嘉庆~豁口~密密麻麻的铆钉~先人留下的“古董”……总是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母亲没有交代,“瓷盘”是从哪一辈老人手里传下来的。我揣摸是从我老爷爷或爷爷那里传下来的,我找父亲“求证”,父亲说是从他爷爷手里传下来的。怪不得“瓷盘”破损成这个样子,还舍不得扔掉,竟然经心地不厌其烦地焊钉了那么多铆钉,敢情是把它当作“传家宝”一代代传承下去。后来,母亲去世,我把它视为“祖业”,见“瓷盘”如见祖宗,护“瓷盘”如护祖宗,敬“瓷盘”如敬祖宗一般。“瓷盘”上尘封经年的豁口,每个锈迹斑斑的“铆钉”都镶嵌着先祖们艰辛创业的汗水和心血!
钉着十八个铁铆的这样的盘盘碗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除此之外,反正我没有再见到过。倒是一九二O年,鲁迅先生写的小说《风波》里,有九斤老太太的曾孙六斤“捧着十八个铜钉的饭碗,在土场上一瘸一拐的往来”的故事情节。不过,这个破碗远没有我家的“传家宝”瓷盘古久,六斤的那个“破碗”,是一九二O年的物件,我家的瓷盘是清嘉庆时的古物,比六斤的那个“碗”,要久远金贵了许多。六斤的十八个铜钉的饭碗,兴许是“十六个铜钉”。《风波》里,鲁迅先生曾这样写道:“这碗是在城内钉合的,因为缺口大,所以要十六个铜钉,三文一个,一总用了四十八文小钱。”如果是这样,我家的十八个铜钉的“瓷盘”实属是罕见之物了。无论是六斤的“破碗”也罢,我家的“瓷盘”也好,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祖先们都在坚守和传承着艰苦奋斗的优良美德!
面对列祖列宗遗留的“土布钱包”和古老的钉着十八个铆钉的“瓷盘”,还要把它传承给子孙后代……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从中应得到什么样的启迪,受到什么样的教育?这是一道永恒不变的“命题”作文。希望后人们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谨以此文献给母亲节!(附“瓷盘”照片)


二O二二年五月八日母亲节于运城学院

作者简介:
王贞民,1940年古历11月26日出生于万荣县孙吉镇蔡高村(后划归临猗县)。1964年毕业于山西大学中文系。中共党员,教授级别,处级干部。先后从教于万荣中学、孙吉中学、运城教育学院、运城学院至退休。
责任编辑:张忠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