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物
风车茉莉有海盐的味道:海岸线,白色海浪
海豚在船尾现身
追逐螺旋桨掀起的波浪
——这是斯里兰卡。火烧云被海岸线托起
我们给下沉的夕阳系围巾
整个傍晚都是这样。我继续讲述:
寄居蟹背走我们的小屋。你朝海中央扔出刚上钩的海鱼
它还需要时间成长
就像你在等我长大。你指着流星说话
“等你开得跟门前的鸡蛋花一样好看
我就前来娶你——”
我离开你画出岛屿,再也没有回去
风车茉莉驻扎在中国南方,在每个夏夜里下雪
▍愿 望
穿过山风的间隙,我们再一次上山
隔年的朔风照样能割开旧伤痕
在上行的途中我需要做出抉择
像辛波斯卡一样
丢掉一些身外之物
水泥公路拴住了景区膨胀的贪念
让属于碉楼的山挽留住羌笛
我选择人迹罕至的小路
除了猴群偶尔摇落积雪
掉入我的脖颈,就只剩下陡峭
持续压缩上行的脚步
——而雪后山间晴朗
几株野棉花撑起整个冬天
麻雀们在雪地里捡拾我未可知的东西
鸟鸣声像穿行的风
我喊不住它——
它引领我在山间安放“我”
让吹过山峦的风,又一次抚摸过我
▍自我的屋檐
地中海有蓝色的舌头。穿行在土耳其的街道
并不会遇见新的朋友
响尾蛇吐出谎言:
点亮神灯就会实现愿望
在我的裙子上缀满郁金香。最后一根火柴
点燃天空
——我们爬上圆弧型的屋顶
神会扮演最后的拯救者,施与食物与星光
星空被藏进一首诗
大多数时候我乖巧,有时候叛逆
现在我骑在马背上
驼铃声会把灵感送进沙丽;
或许只是恶作剧:一个关于消失的游戏
我们握紧双手,潮湿的海风漏了过去
天空滑落一颗流星,方舟偏离
航向——
“并没有神会来拯救我们,我们需要扮演
自己的神”
▍形而上的部落
四季常绿的松林
掉落的松针和松塔构建由啮齿类主宰的世界
我们将它命名为“部落”
这群拖着大尾巴的生物
疯狂的繁殖力
让我更加怀疑,是为了招徕生意
引进的入侵生物
现在它们成为了这片山林的主人
占据我头顶上的松树
并在被松针围堵的小面积的蓝里
跃动——
我比它们更晚来到这里
带着轻微的惊奇与拘谨
这是松籽成熟的季节
落下的松塔在我身后发出噼嘙的爆裂声
在我的内心炸开小小的花火
我跟随秋天进驻树林
松鼠是我唯一见到在林间活跃的生物
又或者说我是另一只松鼠
现在我坐下来,背靠松树
身下是绵软的松针
一颗松塔落下来,砸到我的头上
▍海的咏叹调
乐曲是永远的背景——
我们会对着海浪说“晚安”,风的漂流瓶把它带走
我们将自已交付给流水
海浪拍打沙滩,走远的记忆被淘洗
再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们在细雨中漫步
时间充满敌意,将两粒相遇的沙砾冲散,天各一方
我们总要忙于生活,或者是行将就木地活着
我们驯养内心的小脾气
夜风捎带走皮肤上的温度——我们坐在梦的两边
反复翻阅日记本的扉页
▍上 桥
红砂石的挂钩,把上街和油榨坊勾连起来
老榕树的伞卧在桥头
像栓门的楔子,柔韧而又安详
把老城困顿成封闭却又外向的容器
石桥从来不会嫌贫爱富——
修鞋匠占一角,算命和卖菜的一字排开
懵懂少年和酒醉汉子坐在桥墩上
现在是在外晃荡多年的我
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榕树下的风替我放映一帧帧的错觉
青涩的男生,第一次朝我吹响口哨
新桥架在十米外
车灯流水地开过,像一排字幕牵引出哗哗的词语
有时候是一群谢幕了的名字
新房子涂改掉旧街区,念旧的人内心澎湃
抚摸石栏杆上标语下我刻下的文字
我仍然是个撇脚的诗人,天马行空
又心怀山河空念。我赤脚一次又一次走在桥面上
温习旧时的连环画
或者是倒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