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里有片甜菜地
都说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又到该种地的时候了,望着窗外迷蒙的细雨,思绪飞回了故乡,那个魂牵梦绕的小村庄,壕沟棱子上的洋辣罐长出挺老长了吧,房后大榆树上的榆树钱也有手指盖那么大了吧,门前柳树的毛毛狗都掉了吧,柳树条子又能拧叫叫了吧,草甸上的婆婆丁都快开花了吧,园子里的发芽葱也快蹿骨朵了吧,樱桃树,李子树和杏树的花也正开得茂盛吧……
疫情锁住了脚步,却锁不住思恋故乡的心,我的心也和那些被疫情封在城里无法回乡种地的农民兄弟一样,早就飞回到乡下……
刻在脑海里的记忆不知何时也悄悄地爬上心海,那些泛黄的记忆像春草一样在心头弥漫开来,长出一片绿,那片绿里有快乐,有苦涩,有酸楚,有甘甜,更有浓浓的思念……
记得小时候,每到这个时候生产队就要种甜菜了,我家和生产队是邻居,常跑到生产队去玩,看到的,知道的农事自然多了些,至今我还记得甜菜的种子像菠菜籽,有尖。那时候种地没有机器,都是马拉犁耙人点籽,至于甜菜怎么种到地里的我没亲眼见过,但自打听说生产队种完甜菜了我的心里就多了一份盼头,甜菜籽愿意出芽,种下没几天就冒出两个尖尖的夹来,和菠菜小时候真的没什么两样,几天的功夫甜菜苗就绿油油地罩垄了,稍微再大一点就可以间苗了,间下来的甜菜苗可是好东西,拿回家里洗干净,可以蘸酱吃,也可以熬汤,滑溜溜的,比菠菜还好吃呢。甜菜苗一天天长大了,开始生虫子了,队里就会往甜菜地里洒六六粉,这时候甜菜苗就不能吃了。随着甜菜逐渐地长大,也就要打成了单棵,这时候就盼着立秋以后掰甜菜叶子了,那时候家家都养一两头猪,甜菜叶子可是最好的饲料,把掰回来的甜菜叶烀熟,剁碎,再洒上一把苞米糠,那猪吃了以后像气吹似的长。那时去地里掰甜菜叶是我最愿意做的一件事了,因为那时候甜菜地里的黑天天熟了,有黑的,有黄的,别提有多好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甜菜地里的黑天天比别的地里的个头大而且比别的地里的更甜,更好吃。也许是沾了甜菜的光吧。每次去掰甜菜叶我都挣着抢着去,掰甜菜叶是假,去甜菜地里吃黑天天(也有交黑星星的)到是真的,来到地里,眼睛盯着有黑天天秧的地方跑,发现长的又大的又壮实的黑天天秧便只管蹲下来一把一把往下撸,再一把一把往嘴里塞,直到吃得沟满壕平才想起帮妈妈去掰甜菜叶,甜菜叶不能掰得太狠,一棵甜菜只能把最外层的叶子掰下来,如果掰下来的叶子太多就会影响甜菜的生长,甜菜旮瘩长的就会小,我每次掰甜菜叶都会遵从妈妈告诉我的这个准则,生怕伤到了甜菜的嫩叶。甜菜叶掰够了,临回家之前我还要薅上一大抱结的又大又多而且是果粒熟的多的黑天天秧带回家,那些黑天天足够弟弟妹妹们解馋的了。这也是每次妈妈都带我去掰甜菜叶的原因之一吧,我不但自己吃个够,还不忘给弟弟妹妹门拿回来一些。至今我还常常想起甜菜地里黑天天,特别是那黄色的,那滋味简直堪比至今我吃到过的任何一种水果。
到了秋天,快杀冷的时候就开始起甜菜了,家家都去削甜菜英子,留着冬天喂猪,削甜菜英子比起掰甜菜叶子可是累很多,但即使再累心里仍有一个盼头,那就是晚上回家可以拿回几个小甜菜旮烀着吃,甜菜旮瘩切成片和土豆一起烀那才叫好吃得不得了,土豆沾上甜菜疙瘩的甜味,那可是那时最好吃的美味了,比如今的地瓜挂浆好吃多了去了。
起下来的甜菜削掉甜菜英子就被埋在地里,形成一个个小土包,貌似一个个坟头,有点吓人,直到上大冻的时候,那些埋在土堆里的甜菜疙瘩才会被挖出来,用大马车拉到城里的糖厂。那时候老百姓都管甜菜疙瘩叫金旮瘩。甜菜疙瘩既能卖钱又能熬糖稀,个头小的甜菜糖厂不收,家家户户就把小甜菜旮瘩,还有那些奇形怪状的,或者半拉的甜菜拿回家里熬糖稀,熬出来的糖稀黏糊糊的,黑亮亮的,吃上一口那个甜呀,用罐头瓶装好,等过年淘米蒸豆包时再拿出来蘸豆包吃,那简直可称得上舌尖上美味了。
冬天的夜长,隔三差五就要烀猪食,也就是把晒干了的甜菜叶子放到了大锅里煮,每次烀猪食我们都能从里面挑出几个手指头粗的小甜菜疙瘩,拔了皮吃,所以每次妈妈烀猪食我都要陪伴到很晚,为的就是候候着能吃上几个小甜菜疙瘩。
烀好的甜菜英子要剁碎了才能喂猪,每次烀猪食,妈妈都要忙到半夜才能把一大锅甜菜英子剁完,有时妈妈还把甜菜英子的嫩芯挑出来,给我们当蘸酱菜吃,甜丝丝,艮揪揪的,至今我还记得那味道,只是现在根本就没人吃也吃不到了。
又到了种地的时候,不知道故乡还有没有种甜菜的了,好想再喝一碗甜菜苗熬的汤,好想再去甜菜地里掰甜菜叶,吃甜菜地里的黑天天,好想吃甜菜疙瘩烀土豆,好想吃豆包蘸糖稀,好想吃猪食锅里烀的小甜菜疙瘩……
思绪在这个被锁住了的春天里蔓延,一直蔓延到故乡那片甜菜地里……快点解封吧,农民该回家种地了。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片甜菜地……

作者庞晖,笔名那年花开。
黑龙江好村长酒业有限公司经理。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双城区作家协会会员,方圆诗社社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