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璟涵，像你条件这么好，怎么还不结婚。是啊，和多数同学相比，陈璟涵的条件确实不错，母亲是连岗中学的高级老师，父亲是县法院院长。早在陈璟涵考上厦大前，父亲就在厦门岛内买了一套房子。幸好买得早，这事要搁在现在，天价房子对于工薪阶层来说想也不敢去想。
家庭条件不错，陈璟涵自身条件就更佳，一米八多个子，国字脸，剑眉，英气逼人，想当初在高三(A)班一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在宁阳，一米八多的个头，那时还算稀罕，更何况他打小就和父亲舞拳弄棍。他的祖藉原是清流东溪，据说当年隆武皇帝为了躲避清兵的搜捕，在东南名儒李世熊的安排下，藏身于龙吟静室内。在那里，璟涵的祖上和李世熊一起与隆武帝密谋过反清复明的大计。可惜的是因为朱家子孙内部有问题，郑成功援助失利，退守台湾，隆武帝被迫南逃汀洲却不幸被俘。那段历史，陈家一直讳莫如深，便成了尘封的历史。
璟涵高中时一直有喜欢的女孩，那是他青梅竹马的刘媛。他读高二时，她读高一，正好在母亲林馨的班上，还是母亲最得意的门生。两家还算世交，他们的父亲当年都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后来复员招干，一个去了法院，一个去了检查院。刘媛的母亲陶月是当时翠阳越剧团的花旦，称得上越剧团的一枝花，他父亲刘振庆就是看陶月演《梁祝》时喜欢上的。拿出了当年当侦察兵时的耐性，软磨苦缠，终于赢得了陶美人的芳心。这以后才有了刘媛。
刘媛打小就让人喜欢，聪明伶俐，也爱上陈璟涵的家里玩。那时候玩具不多，他们就一起堆积木，吹肥皂水，一起陪大人看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渴望》，一起伊伊呀呀学大人唱《好人一生平安》。
陈璟涵高一时成绩不错，可是升上高二后突然大滑坡，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时刚好迷恋《红楼梦》，三十集的连续剧看下来后，他便有点走火入魔，痴恋上酷似陈晓旭的刘媛，当他向她表白时，竟然遭到刘媛的拒绝。一次璟涵醉了酒，再次向刘媛表白，恰好被刘振庆遇到。找璟涵他父亲说到这事，觉得不采取点措施对孩子们学习成长不利。恰好那年刘振庆调明城检查院，便趁机把刘媛转到了明城二中。
一段时间，璟涵都像失了魂一样，上课神不守舍。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把璟涵叫到身边。说“孩子，你的心思，妈妈哪不清楚，小媛是个不错的女孩，妈妈也喜欢，也舍不得从我班转走，可是你要了解你刘叔为什么要那样做。如果让你们谈下去，对你不好，对小媛也不好。高中学习，高一是基础，高二是关键，高三就要冲刺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再说，有一句话叫“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还怕没有机会。望着母亲日渐憔悴的容颜，璟涵心里震撼了，是啊，由于自己的任性，让母亲操碎了心。他低下头，对母亲说:“妈妈，你放心，我会收心的，我会慢慢地忘了她”。
可是，说忘就能轻易忘得了吗?年少不知情之味，十六七个春秋共度，虽说形如兄妹，但陈璟涵心里却隐隐觉得刘媛就是自己心中的林黛玉，虽然也许她们未必有前生注定的木石前盟。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还说不清情是什么东西。他感觉到情是一种朦朦胧胧的牵念，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呵护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有一次刘媛放学回家时，被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纠缠，恰巧陈璟涵路过，二话不说，把几个二流子打得服服贴贴。陈璟涵说，她是我妹妹，谁以后敢再骚扰她，我保证让他躺在医院里。开始那几人还仗着人多，根本不把陈璟涵放在眼里。
一个个头膘壮的黄头发青年说：“小子，你别管闲事，要不，哥几个把你给废了"。其中一个还气势汹汹地拔出水果刀。他们根本不知道面前的少年可是练过的。陈璟涵飞起一脚，正中持刀人的手腕，刀咣当一声掉到地上，而那个壮硕的青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双手都被控住，动弹不得。才知道遇上克星。听了陈璟涵的话，赶紧向陈璟涵道歉。"对不起，哥不知是你妹妹，以后再不敢惹她了。"然后几个人灰溜溜地走了。果然，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去骚扰刘媛了。
陈璟涵打小就喜欢和刘媛在一起，两家人也走得很近，外出旅游还是看电影也都是两家人结伴出去，小时候，璟涵都是把小媛当成妹妹来照顾的，而小媛叫他也都是叫璟涵哥哥或小涵哥哥。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女性特征的变化，刘媛觉得不敢再粘着他。其是还是娃娃时，两家人都曾经开过玩笑，林馨笑着问小媛说:"小媛，将来嫁给小涵做媳妇好不?"刘媛还大大方方地说"好，我要嫁给小涵哥哥做媳妇。”惹得两家大人都哈哈大笑。当然这些刘媛都记不得了，她只知道，她的成长路上，一直离不开陈璟涵，许多往事都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璟涵并不讨厌，之所以后来她不敢再粘着他了，只是为了防止人家说闲话。尽管如此，那日陈璟涵喝醉酒，向她表白说:"小媛，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时。"她还是觉得突如其来，连说了三个"不"。她不知对于陈璟涵的打击有多大，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不理解第一次的求友竟会被断然拒绝。
而刘媛心里也像有只小兔子砰砰乱跳，情窦未开的她只愿做陈璟涵的妹妹，她只需要陈璟涵给予的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关爱。一听到陈璟涵说到女朋友三个字时，羞得脸都红了，所以才会语无伦次地说"不”。陈璟涵再次表白时，她仍然拒绝了他，因为她觉得自己还小，还不能谈恋爱。
没想到陈璟涵的第二次表白恰好被刘振庆听到。他只是躲在一旁，暗中观察女儿的反应。虽说刘媛的理智让他很满意，但他还是怕女儿禁不住陈的软磨硬泡。想当年，自己追陶月不也是那样?当时，追求陶月的男子至少不少于一个加强排，比自己条件好的也不乏其人，要不是自己使了些手腕，让好些人知难而退，陶月也难以成为自己的媳妇。想到这，他苦笑了一下，一件压在心底十几年的秘密至今都在折磨他，这件事说来也难以启齿，也许让他永远成为谜语好了。
自己能成功拿下陶月，还真得感谢两位战友。要不是胡莱和叶子华挺身而出扮演坏人，他表演英雄救美获成功，陶月也许早成为别人的媳妇，哪里会看上农民出身的一般转业干部。还好那天夜色昏暗，陶月演完《玉堂春》返回时，几个人设计了她。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丈夫刘振庆的战友里会有如此的坏人。因为要唱戏，陶月一直不想要孩子，直到越剧团快要倒闭前，陶月才觉得再不生，就对不起刘振庆了。所以直到一九八九年，才生下了宝贝女儿刘媛。
虽说现在刘媛在林馨的班上成绩很好，每次考试英语都是接近满分，林馨对这干女儿也照顾得格外细心。刘振庆仍是担心女儿会架不住陈璟涵的攻势。
不是他对陈璟涵不满意，老战友的儿子，他是看着长大的，他也怕陈璟涵陷入情网，不可自拔，不但影响了学业，也害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所以他还是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向老班长说起了这事。"老班长，有没有发现小涵最近有点不对头呢?”
虽说陈昌琪早就是法院院长了，但刘振庆还是习惯叫他老班长。要不是老班长，刘振庆把自己这百多斤就交代给红河了。那次侦察任务异常凶险，刘振庆在隐蔽侦察时，不小心惊动了越军的狙击手，一发子弹朝心口射来，他当场昏死过去，陈昌琦舍命把他背回营地，幸得侦察任务已经完成。好险啊，医生给刘振庆取子弹时说，大吃一惊说，"要是你是正常人，你就死定了，越南狙击手真不吃素的，幸好你心长在左偏右边，躲过了一劫。”
听到刘振庆说到小涵的事，陈院长也感到异外。这些年来，一直扑在法院的工作上，很少关注儿子，妻子林馨又是个工作狂，怎么也疏于管理，这小涵到底怎么了。他原想儿子从来也乖巧懂事，又好打拳使棍，成绩也不错，怎么会这么不成器。这个暑假，儿子沉迷于红楼梦，又看书，又看影视，难道是受那些东西蛊惑吗?这儿子也是太让人操心了。要不是林馨习惯性流产，他们的孩子早二十多岁了，结婚后七八年，才怀上了陈璟涵。所以陈刘两人的孩子比一般战友的都小六七岁，别战友的孩子上初中时，他们的孩子才上小一，战友的孩子上大学时，他们的才上初中。单位上只能生一个，所以迟生早生，影响不大。
陈刘两家一合计，觉得还是将孩子先隔离开，对他们成长有利。况且刚好刘振庆要调明城市检察院，陶月也可随调到市歌舞剧团。他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不是一家，胜似一家，虽说不舍，为了孩子，还是忍痛而别。
刘媛走了，刘振庆一家悄悄地走了，没有设宴饯行，没有一切迹象。事先陈家也没谈到刘家要举家迁往明城的事情。所以当陈璟涵再度去寻找刘媛时，发现她家已经人去楼空。晕眩眩地，他突然觉得身体不能自持，就像灵魂被掏空。这次他其实写好了情书，许多不便启齿的话都写在文字中，少男时代的朦胧之爱都流淌在文字中。《红楼梦》中，贾宝玉对林黛玉的那般痴情，那般掏心掏肺的爱深深地感染了他。按理说他是一个多血质的人，不该是这么儿女情长的。可是上天就这么矛盾的塑造了他，身是壮士身，心是公子心。刚性与柔性为何要揉合在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身上?
陈璟涵悻悻地回到家里，从母亲口中得知了刘媛的去向，本来明朗的心一下子就被阴影吞嗜，他神情沮丧，有气无力。他把刚写好的情书揉了又揉，最后在破碎的心境下将情节撕了个粉碎。
陈璟涵不见了，他没去上课，陈昌琪林馨急坏了，那时手机还没普及，当然，他没有随便报警，静等事情的发展。他们不知道，宝贝儿子为了散心，竟然只身骑着家里的摩托，要去湖村的天鹅洞玩一玩。陈璟涵也不知道，父母亲知道他没去上学时的愕然和手足无措。
天很晴朗，宁化的天空碧蓝纯净，偶尔有白云从山峦上飘过，山间的密林处，可见到松鼠自由自在的攀爬，一些飞禽在田野上空飞过，好一幅安谧的田园风景。一个用红漆写着“天鹅洞"出现在眼前，由于是散客，陈璟涵只好跟在一个从广东梅县来的客家旅游团后面。听着年轻漂亮的张导游小姐给他们介绍天鹅洞的景观传说，畅想着当年仙女下凡的事情。渐渐地，他忘了心中的烦扰，这时候，他仿佛已成了一个纯粹的游客而不是一个心灵受伤的浪子，他把身心交付给这个口齿伶俐，能歌能舞的张导。他当然知道，导游口中的传说，无非是经过加工的牵强附会的故事，但一个旅游者，并不需要像学者一样去辩真伪。旅游，图的就是放松，让疲惫的心灵彻底的放松，尽管让心随着导游的诱导中去天马行空的在想象世界里驰骋。
张导的声音甜腻，像出巢的乳鹦，又像出山的清泉。除了介绍天鹅洞外，还给广东的客人唱宁化的山歌。陈璟涵从来都没注意，用客家方言唱出的歌是如此富有情调。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