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药方
文/闲人马大姐
天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花红颜初动,草绿意渐浓,柳翠袖倒垂,鸟红尘于飞……
真是挖野菜的好时机!
好像风也高兴,星期六张狂了一天,上天垂怜,星期日它休息,我和两个妹妹带着大舅妈出发了!
挖野菜必得去郊外,一路上,花节奏分明地开,成了大地上一幅又一幅精美的插图。
出来挖菜的可不止我们一家,只有走得更远才能挖到菜!

看那林带里可人的绿意,停车,奔赴,想起秦始皇兵马俑前那句乡音浓重的“饿的,饿的,都是饿的,”的导游词时我莞尔一笑,是的,眼前的这片林地都是我们的山海。
林地是一片斜坡,绿植不少,走近,停下脚步,低头寻找,蒿子,蒿子,蒿子……娘四个像是四条射线走在林地中,互相问答后得出结论:这片蒿子占山为王了。
又到了一块林地,真的有蒲公英呀!四条射线欣喜若狂,可是,问题马上就来了:
七十五岁的大舅妈不知是眼神不济还是记忆力模糊,分不清眼前的菜到底是不是蒲公英,是不是荠菜……我坚持认为我挖的是蒲公英,大妹妹否认,大舅妈不敢认,二妹妹说她没挖过野菜,令我诧异:她的童年竟然没有挖过野菜吗?于是,和大妹妹回忆我们小时候挖野菜的经历,挎着篮子的时候,背着面口袋的时候,背着麻袋的时候,推着自行车的时候,半路大舅妈接我们的时候下雨的时候,刮风的时候……好像真的没有她,她比我小了四岁,童年竟然如此轻松?
要知道,当时我和大妹妹我们两个是必须得挖菜的,不然鸡鸭鹅吃什么,猪吃什么?我们吃的蛋,吃的肉,穿的衣服鞋子在哪里?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日子不叫生活,应该叫活命。
我们娘几个站在一株野菜前根据形状颜色判断,安全起见,只好放弃,入手的是五棵蒲公英,两个小根蒜。

奔赴下一个战场时,我和两个妹妹有点失望,大舅妈却兴致勃勃说她最喜欢挖菜,秋天挖菜时在高粱地里可以吃到乌米。乌米,我不陌生,摘下来掰开里面是一小段蟹腿菇一样长短,外面白内里黑的可食用的一种食物,大舅妈一边说一边在嘴边比划着说吃完嘴一圈都是黑的时我心领神会,我和大舅妈相差整整二十五岁,童年竟是相似的,快乐也是相似的。
她又说起小根蒜做的苞米面包子,又香又辣,说起时嘴还啧啧有声,仿佛那辣味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在。
第三块地还真够意思,蒲公英零星可见,也看见了小根蒜,纤细的茎引不起挖掘兴趣,偶尔一两棵入眼的,根又太深,最终只入手七棵,还有几片绿色的茎,蒜头被遗留在了大地的母腹中。可喜的是竟然挖到了三棵荠菜,虽然很小很小。
第四块地,第五块地……

到了第六块地,大舅妈不顾我们的阻拦,挖起来苦麻菜,用她的话说,怎么也得给我们姐几个一家拎一兜回去。
“不能吃就泡水喝,苦麻菜的苦味可以给你们祛火。比吃那些西药片子强。”
最终,我们姐几个一家拎回一袋苦麻菜回家。
大舅妈说下个星期菜肯定多,到时候再来挖时,看着她的笑脸,语气里的期待,想想挖菜时她一直走在我们姐几个前面寻找的迅速,感觉她交感神经都兴奋着——要知道平时散步可是我等她呀!打开车窗,让春风进来,整个身心都舒坦起来,疲倦一扫而光,那力量来自大地的药方,它让寻常日子素朴靓丽,它总让人心底有盼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