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 疾
文/刘春庆
天下着蒙蒙的小雨，下车时候马路两边的路灯已经亮了。
我搀着老姐走出长途汽车站的大门。门外，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车辆，揽客的司机和招揽住宿的女人的吆喝声和着车辆驶过的马达声，汇成了一股鼎沸的噪音，在宽阔的马路上回旋。
我走向一辆带棚的三轮，车主见到我，马上迎过来：“大哥，坐车？”见我点点头他接着说：“去哪？”我说：“去黄沪小区。”“二十。”听他一说。我不禁乐了：“哥们儿，坐出租也不过十多块，你这也太黑了吧？”他乜了一下小眼睛看我说：“哥们儿，你说的是白天，现在都啥时候了，马上就黑了，还堵车，要不你问问，这时候都这价。”见我没吱声，他讪讪地走开了，和几个三轮司机聚在一起耳语。我和老姐提着箱子向马路边挪过去，问了另一辆三轮，他竟然不回答，再问他说有人了。老姐对我说：“别跟他们讲价啦，随便找一辆回去得了。”我告诉她这个时间出租车堵车，三轮可以走社区小路，比出租车方便。她又说：“我看刚才那个人好像给他们都说了，谁也不会少要你的，别差这俩钱儿跟他们较劲啦。”
我正犹豫着是不是叫一辆出租时，在我身后不远处，走来一个司机：“师傅，你坐我的车吧，十块。”我和老姐忙点了一下头，那司机帮忙提着箱子上了那辆三轮车。这时候就听刚才那个司机吼了一声：“我日，邵瘸子，你他妈地干够了。”这时候我才发现，司机是个残疾人。他不理会那些人的叫骂，打着火，车子向马路上驶去。
刚拐过路口，这个邵师傅对我说：“你们坐稳了，他们撵上来了。”说完，他加了一把油，车子汇进车流里。从车把的倒视镜里我看到那个骂人的三轮车正跟在后面两辆车后，骂声在轰鸣的马达声中隐约可闻。邵师傅说：“那小子姓吴，是新区的一霸，这些开三轮的都听他的，每个月都给他交份子钱，由于我是残疾人，这个吴把头不敢管我要，因为三轮车本来就叫残疾人车，交警管得严的时候，就是残疾人可以跑，他总有点不甘心，总想找点茬寻我的晦气。”我不禁为他担心起来。
车驶上了环路，车流也少了，邵师傅加了油，车速也快了许多。我回头看了看，见那个姓吴的正加速追过来，骂声已清楚听到。邵师傅和他的距离始终在十几米，我说：“如果他追上你咋办？”他笑了笑说：“能咋办，打两下呗。”我被他的镇定感染了，同时也为他捏了一把汗，虽然我只是个坐车的，好像他也不会把我咋样，不过，我还是做好了准备，他如果真的追上来打的话，我也绝不会袖手。老姐可是害怕了：“要不，咱就给他俩钱儿算了。”我也像邵师傅说的那样：“不可能，满到头打我两下。”
路边停了一辆轿车，邵师傅向外打了一下把，车子忽悠一下划了个半弧，绕开一米冲了过去，就听后面“砰”的一声响，紧接着就是一声哀嚎，那声音真就像垂死挣扎的狼一样，特瘆人。邵师傅急刹车，三轮在路上擦出刺耳的磨擦声，在路边停下来，邵师傅已经跳下车向来路冲过去。路边的那辆轿车门已经被撞飞出几米以外，那辆追来的三轮翻倒在路中间，那个骂人的司机一条腿被车后箱压着，狼嚎一样的声音还在继续。轿车司机张着两手在发呆，邵师傅喊了一声：“快帮忙抬车。”才把他从惊呆的状况中喊醒过来，我们仨加上我老姐总算是把车掀起来，把吴把头拉出来。吴把头不断地叫着，汗珠子顺着那张因为疼痛而变形的脸上和着擦破的血迹流下来，右腿被车轧断的地方，小腿骨白森森的露出来，血肉模糊。邵师傅把他抱起来，放到他的车上：“这位师傅，真不好意思，不能送你们了，好在也不远了，从这下去，也就二百米，就到黄沪小区了。”“我知道，可你这是……”“我送他去医院，哎，那师傅，你打电话给交警队报个案，让人家来给处理一下现场。”
邵师傅开上三轮一溜烟向市人民医院驰去。我帮着轿车司机捡回来车门，轿车司机拨通了交警电话。
我突然想起还没给人钱。我拉着手提箱，扶着老姐从小市场那儿的社区小路回家了。到家后，老娘和老婆看到我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老姐便把刚发生的事儿给他们说了一遍，我来不及陪老姐吃饭，急急忙忙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人民医院。
邵师傅已经把那个姓吴的送进了手术室。我到的时候，他正打电话找人借钱，我问他：“这小子这么坏，你咋还给他借钱？”邵师傅说：“咱赶上了么。”“那你给他们家打个电话叫他们家来人不就行了么？”我不解。“他伤成那个模样，还能等他们家来人？那不就耽误了么，再说他们家他妈也常年有病，他媳妇光伺候他妈就中了，也根本没时间出来，我又赶上了，要不管心里也过不去。”“那你就不怕他以后不还你钱么？”我还是担心。邵师傅一笑：“这人嘛，不管咋说，谁也不能看着谁有事儿不管，想太多了也就没有意思了。”
我震撼了，这个残疾人的心地把我深深的震撼了。“他还需要多少钱？”我问。“大夫说让先交两千。”我没有犹豫，从口袋里把卡掏出来：“走，我先给你交了。”
一个月后，我正在班上，手机响了：“大哥，是我，我让我媳妇给你把钱送去，谢谢你和老邵救了我。等我出院一定好好感谢你们。”听得出来，这个姓吴的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他又说：“老邵已经通过交警队给我处理完了，那轿车停车在路边没打警示灯，开车门没向后瞭望，负担了我的全部医药费，至于车么，就各修各的了。大哥，别记恨我，咱们会成朋友的。”我放下电话，自言自说：“会的。”
【作者简介】
刘春庆，生于1954年，一生南跑北颠，做过多种工作，现在焦作建筑企业工作。爱好文学，在江山文学网发表诗作一千多首。现任江山文学网风恋碧潭社团荣誉社长、古韵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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