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兴
中考那年,我被选拔参加了中专录取考试,并取得了高出分数线20多分的好成绩。那时候,考取中专就意味着跳出“农门”。正当我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中时,接下来进行的体检给了我当头一棒——我被查出患有肺结核。
我立刻被置于人生的十字路口:能不能继续上学,如何治病,将来如何生活,种种问题都摆在了一个少年的面前。
那时候,上高中是不用体检的,但我体检查出了病就可能影响高中录取。父亲托人抽走了我的体检报告,使我得以被县高中顺利录取。为了自圆其说,我对外宣称是主动放弃上中专的,目的是为了考大学。
父亲在离家100多里外的军工厂工作,他带我去厂医院进行了全面检查。医生开出的处方是:每天肌肉注射2次链霉素,口服3次雷米封。从此,我开始了漫漫治病路。
到开学前,医生认为我的病已不具备传染性,但这毕竟是一个令人生畏的疾病,我只能隐瞒自己的病情。
根据医生的意见,开学后,我改为每天注射1次链霉素,口服1次雷米封(均增加剂量)。好在县医院离学校也就几百米,我每天抽时间偷偷溜出去打针。吃药总是背着老师和同学进行。链霉素打过几个月后,就只剩下吃药。
学校离家二十多里地,我只能住校。宿舍是通铺,8-10个人一张床,我选择靠墙的位置住下。学校食堂的伙食很差,就是普通的农家饭,而且份量不足。基本上每天早餐是玉米糁,午餐是面条或面片,晚餐是拌汤和菜汤。灶上不卖馍,馍都是从家里带的。热汤或稀饭就冷馍就是我们的日常饭食。
饭票是学生把粮食交到灶上换来的。我家离学校远,又没有劳力,没法把粮食送到灶上去,就采用粮票加钱购买的办法取得饭票。但是,食堂更愿意收粮食,对于粮票,食堂总是一阵收一阵不收,我只能尽量节约饭票。每周回家,母亲总是为我专门先蒸再烙,做一提兜又大又厚的馍,并煮上几个鸡蛋让我带上。
在学校里,我尽量减少与同学、老师的接触,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读书学习上。我小时候性格就偏内向,这时更成了一名腼腆安静的好学生。
一边是简陋的伙食,一边是带病的身体,一边是繁重的课业,加之我又背负着不愿上中专定要考大学的名,重重压力如泰山压顶。我顶着压力,一边治病,一边上学,并努力使成绩保持在年级前茅。
也许是治疗方法过于简单,也许是伙食营养跟不上,也许是学习过于劳累,通常一年左右能够治愈的病,我却用了三年。直到高考前我去医院复查,医生才说已经完全没有问题,我一颗悬了好几年的心总算落了地。最终,我以优异成绩被省城重点大学录取。
高中三年,是我人生中的至暗时段,但同时也是转折时段、逆袭时段。这一时段,虽然离不开父母的支持和帮助,但是,能不能走出低谷,能不能逆袭成功,最终要看自己。甚感欣慰的是,我走出来了。
人生路上,总有一些路必须一个人走。远离热闹喧嚣,相伴孤独寂寞,甚至必须独自越过重重关隘,但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艰难跋涉之后,走过来了,眼前便会豁然开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