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苑荐读||刘玉林《 麦收的记忆》
原创 2017-06-22 刘玉林 豫苑文风

“麦黄快熟”这是家乡一种鸟的叫声。谁也不知道它的学名,只是根据谐音把它也唤做麦黄快熟。也因为听到它的鸣叫声,麦子也真的要成熟了。这种鸟通身金黄,脖子上有着一圈黑褐色的羽毛做点缀。嘴巴尖尖的,粉红的,晶莹剔透的那种。而且看起来还嫩嫩的。真让人担心,那么柔软的嘴巴可怎么吃东西啊?其实一点不用怕。她不但吃的不成问题,而且唱歌也特别好听。婉转轻盈。那时的我没有接触过任何音乐熏陶。它的叫声是那样的清脆,充满磁性。以致于到现在的我还迷恋那声声的鸣叫。说她声音迷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每当听到她唱歌的时候,我们的饥饿生活就要过去了。父亲母亲期盼已久的麦子就要成熟了 麦子真的成熟了。那些还稍微泛着青色的麦田,也热闹起来了。

小鸟儿在麦田里快乐的啄食。这些鲜黄欲滴的小天使们,才不管主人家的辛苦呢。专挑那些熟透的,肥大的麦穗去啄。吃饱了,还叼些给家里的儿女们吃。父亲母亲看见了,也从不驱赶它们。也不许我去惊动它们。母亲总是说,它们也没种庄稼吃什么呀。再说它来啦,我们才能收麦了。其实我好想靠近它。就是因为太喜欢了。好想用手摸摸它那如缎如锦的羽毛啊。而它也不太怕我。远远的用黑黑的,蓝蓝的眼睛看着我。看着我靠近了,却一点不惊慌失措。只是等我再靠近,试图用手挨到它的时候,就蹦跳着优雅的飞走了。留下我悄悄的站在那里回味了半晌。
那时候满山野岭的跑着玩。捉鸟,掏鸟窝的事干的真不少。可是这种鸟窝我是坚决没动过。小伙伴们和我一样,也都是不动的。
“一场雷雨一夜黄”也就是说麦熟前的一场雨后,麦子吸收了足够的养分也迅速的成熟了。刚刚雨过天晴,父亲哥哥姐姐们就带着镰刀冲到田里收割了。而我是绝对的舒服。只是给他们打打下手,送个开水,拿个东西什么的。谁让我是老小呢?
五月的天,就像下了火一样。而波涛汹涌的麦浪里更是像开水一样烫人。没割几分钟,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今年又是丰收年。而麦芒就更加又尖又长,倒钩刺更辣了。不出几分钟,我们的胳膊上脸上都划出好多血道子。可是谁还管这些呢?丰收了,大家都盼着赶快割完了,晒干了,收回家里来。要知道,忙活了一年了,现在有收成了,谁还敢掉以轻心哪。
再看父亲,挥动这镰刀,费力的割着齐腰的麦子,照例还是在最前边。他一个人负责了好几垄。快速地向前推进着。而哥哥姐们每个人少领了一两垄也都在飞快的向前推进着。但还是落后了不少。我呢,虽然也有镰刀,可是却没有任务。想割多少,就割多少。父亲总是让我找个有荫凉的地方割。下午太阳不太毒的时候,再和他们一起割。看我累了,不想割了,就招呼我去摘杏子来吃。田埂上的杏子都是野生的。小小的,黄澄澄的,酸酸的,甜甜的。在当时是最美的,也是唯一的水果。犹其是在那热辣辣的麦田边有这样的美味,可能也是上天的一种赏赐吧。吃一口,酸甜到了心里。那个舒爽,那个美啊。劳累都消了一大半。父亲看我摘来了杏子。一边责怪我,一边迫不及待地取一颗,去了核放到嘴里,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发出唔唔的声音。父亲吃了几颗,看哥哥姐姐们都不过来,就大声的招呼着。让他们过来一起吃。有了爸爸的话,他们才慢慢走过来。一会工夫,半篮子杏子只剩下一堆核了。
因为割麦太累,一般的不到吃中午饭的是时候就饿的不行了。其间,母亲会在家烧好了开水,把馒头烤的焦黄焦黄的,一起送过来。我远远的看见了,就撂下镰刀跑过去迎接。看着妈妈也是额头上的汗像瓢泼一样。我俏皮的心里,也是一颤。母亲更辛苦。大热天守着灶台更难受啊。可是我们谁也来不及想这些了。母亲再有一会儿不来,我的嗓子都该冒烟了。赶紧把母亲迎接到树荫下。赶紧倒上一杯水,迫不及待的嘬上一小口。啊,好烫啊。母亲笑着,骂着我“小心烫死你了”我才不管呢。咬一口馒头,那焦黄焦黄得皮好香啊。这时候真正干活的父亲,哥哥,姐姐们才放下镰刀走过来一起吃。吃完了稍微休息一会,艰苦的工作还要继续呢。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父亲就张罗这,要把割倒了的麦子拉回麦场里。可是窄窄的架子车,怎么才能把这么松散的麦子装上去呢。我知道父亲最有办法了。他安排我们先把小小的车体装满了以后。再把麦穗头对头整齐的排好。一层压着一层,放在车的栏杆上。装了几层一后,随着麦垛的越来越高。父亲在下边向上放,已经很吃力了。也越来越松散。再放就要掉下来了。这时候,父亲就抱着我的腰,推着我让我爬到麦垛上。让我在麦垛中间,小心的把他们递上来的麦子,均匀的摊在脚下。就这样一抱一抱的递上来,又一抱一抱的踩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汗水顺着头发中间流过了额头,流进了眼睛里。酸酸的睁不开。他们更是难受,脸上全是灰,头上全是土。衣服全都湿透了。可是谁都没有吭气。我也是闷着头,不做声。大家都知道,现在才真正是汗滴禾下土呢。叫苦叫累都没有用。就这么熬着,一车麦子终于装起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我心里好高兴,终于可以回家吃饭了。
也有气人的。精心装好的麦子拉到半道,一块石头垫起了车轮,整个车子就搞了个四轮朝天。看着朝天旋转的车轮,看着散开的麦垛,我们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候最怕的就是父亲发脾气。哥哥这个驾驶员更怕。哥哥紧张的看着父亲的旱烟袋。这时候父亲就会招呼附近干活的乡亲们,过来帮忙把车子翻过来。如果不严重,就整理整理再走。实在没办法了,就要重新装了再走。这时候父亲也没办法了,只有骂着哥哥不小心,一边招呼我们先回家吃饭了。我才不管呢,就在前边跑开了。欢天喜地的回家告诉母亲赶快下面条了,大家回来吃饭了。
那时候收麦,碾场是最痛苦的。没有机械化,纯手工。呵呵,准确的说只能说是纯牛工。就是套着牛拉这着石辊碌笃,在摊开的麦子上转圈碾压。让麦籽从厚厚的麦糠皮里脱离出来。这里说一下。有的朋友还不知道碌笃是什么东西。就是一个粗粗的,圆柱体的石头轱辘。两头截面的圆心处凿出个深深的窝来。然后再用木头做个四方形边框,边框两边对应碌笃两头石窝的地方,装了两个尖尖的木头楔子。边框还能开合,合上后楔子和石窝就紧紧的锲合在一起了。牛拉着木框,木框带着碌笃。就可以碾麦子了。这里我不得不赞叹族先的聪明。这真是简单有实用的农具。绝对的低碳无污染。
转圈很简单,但是也有学问。要转小圈,先在一边碾,然后往另一边扩展。压过的规迹要整齐。避免有的地方碾的狠了,有的地方没碾到。这时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而麦场的中心还有聚热的作用,温度就更高了。照例牵牛转圈得工作还是父亲的。因为我大哥也想干,被父亲拒绝了。说我哥弄不好,这不行,那不行。其实就是怕我们热坏了,找个借口呗。哥哥可以轻松了。在麦场边的荫凉里休息。待一会就把碾过的麦子翻一下。以便碾的更透。而我是最热的了。就在碾的平平的麦秸上翻跟头。或者和小伙伴们在上面追打翻滚,身上,头上都沾满了麦糠皮。父亲骂我也不听。偶尔转到我身边的时候,会用牛鞭轻轻的抽我一下。一点也不疼。我也不怕。
好容易碾完了。父亲喝了开水,抽着旱烟袋,在场边休息。我们七手八脚一起用木叉把碾好的麦秸挑出来,堆在麦场的边上。然后就用木锨和推把一起把麦籽和麦糠,一股脑的推到麦场的中央。在北方农村生活过的朋友都可能见过推把。就是用一块长方行的厚木板,在中间出一个槽。然后用一根结实的木棒做好榫,牢牢地楔进木板的槽內。这样一件完美实用的农具就做好了。别小瞧了它,没有它满场的麦籽麦糠皮就没办法收集起来。下面的工作都没法进行了。木锨也有一些用,但木锨的揽面太窄了。一次推不了多少,没有太大作用。主要还得靠推把。再看,我刚拿起推把,没有推多远就推不动了。腿脚干蹬,就是前不去。哥哥看见了,赶忙接过我手里的推把,使劲的推着。他当然比我厉害多了。一趟一趟的推着。大姐二姐也都用推把吃力的推着。渐渐的,在麦场的中央堆起了一道道不规则的丘陵。而哥哥,姐姐们手里的推把,也渐渐的失去了用途。麦籽越来越越厚。也越来越重了。这时候再看他们,就两个人合力推着一板费力的往前耸。我说了一句好沉啊。被父亲骂了个狗血淋头,再不敢说话了。后来我知道了,麦场上是不可以乱说话的。对收成,对劳动都要心存敬畏。也不能有怨言。终于麦场的中央,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麦堆。

这时,哥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木锨,用力的向上翻着。我知道,这是要把这麦籽麦糠堆成一个高高的,圆圆的小山包。以便于有风的时候把麦籽和麦糠分离出来。
哥哥的农活是父亲亲自调教出来的。干啥都是麻利规整。哥哥认真的用木锨铲着麦子。一锨一锨的往抢撂。又让它们自动的滑落下来。一遍又一遍的铲了好多遍。又围着麦堆转了几圈,认真的铲着。而我和姐姐也七手八脚的推的推,扫的扫。干的不亦乐乎。这时真的好累啊。我们都没有穿鞋子。因为鞋子里进了麦籽就走不成了。麦籽火辣辣的。麦场更是热的要命。但现在都不知道热了。这时候父亲也不说话了。他也累坏了。就在麦场边的树荫下吸袋烟。吹吹风。偶尔也招呼我们怎么干。麦堆铲好了,麦场也打扫干净了。所有人都到麦场边休息喝水。我知道这时候没风,要等。
山区的夏天,一般的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会有风。有了风才能把麦籽和糠皮和杂物分离出来。在我们家乡叫扬场。现在没风正好休息。因为傍晚前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所有人都在休息,我却回家了。看母亲把饭做好了没有。要知道这是中午饭过后的又一顿饭。也是收麦天临时增加的。是啊,那时候只能这样吃补充体力。饭菜都是清淡极了。虽然清淡。但细心的母亲,总能让我吃的有滋有味。平时舍不得吃的红小豆煮好了一锅开水,然后少少的放一些食用碱,这样看来汤红红的很诱人。味道也甜甜的。手擀的面皮薄薄的切成三厘米宽的样子。这样一锅美味的甜面叶就做好了。下饭的菜也极简单。就是自家菜地里摘来啦黄瓜,番茄。随便切一切。在放上盐,辣椒丝,醋。还可以滴几滴芝麻油。那也是好吃的很哪。虽然通常芝麻油是没有的。可是有了盐和辣椒就很好吃了。不说了,口水下来了。到家帮母亲把饭菜做好了就一起带到麦场边来。大家一起吃。哥哥是吃的最多的。那种青花的大海碗能吃三碗。我也吃的肠满肚圆。母亲总是说我懒王不干活吃的还多。我多能干呢,越说我越能吃。嘿嘿。
吃完了饭,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该父亲上场了。扬场可以说是收麦天,技术要求最高的活了。哥哥都不行。只见父亲双手紧握着锨把,轻轻的铲了一点。又轻轻的向上撂了一下。主要是试试风向。就这样撂了几次,调整好了站的位置后。就有一锨一锨,有板有眼地扬了起来。那认真的动作,那严肃的神情。仿佛父亲就不是个农民。就想是一个画家,一笔一笔的那么专注,那么传神。好像心中想要什么都极清楚了一样。再看哥哥也是默契的配合着。也是双手紧握扫帚一只脚前迈半步。一只脚在后不动。微微前窮的身子随着扫帚的移动,腰身也是有规律的晃动着。这个动作叫掠场。整个过程讲究的是一个轻字。就像燕子掠过水面一样轻柔。既能把麦糠皮扫走,又能把麦籽留下。扫帚还得走的有规律,不能东一下西一下。这样就费时又费工了。
父亲的锨杨的快,哥哥就掠的快。谁都不说话,只听到麦籽落地的沙沙声。和扫帚掠过麦堆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偶尔父亲也会低声招呼哥哥哪里该有改进。哥哥也不说话,只是埋头干活。现场的气氛异常紧张。我更是不敢乱说话,就悄悄的去割些草来,喂喂那累的半死的可怜的牛儿。终于父亲爆发了。要和哥哥换位置。我知道这是父亲,要身体力行的教哥哥掠场呢。常言说“会掠掠个鱼形,不会掠掠个鳖形”再看哥哥掠出来的散散的,真没什么形状。不过还算干净。父亲是什么都好说,就是农活上一点都不能马虎。再看这换了位的父子兵。更加的虎虎生风了。哥哥扬的更快了。父亲也不示弱。父亲就是父亲。不一会儿,厚厚的麦籽就真的像一条鱼儿,四平八稳的趴在麦场的中央了。眼看着出了成绩,哥哥扬的更快了,一锨一锨的把父亲累的不轻。可是父亲还在一个劲的催着。要知道父亲的扫帚只要稍慢一点,就会被落下的麦籽,压住不能动弹。更别说扫走麦糠了。
时间过的飞快。终于在风停之前扬完了所有的麦子。真的是喜人啊。白白的,黄黄的。散发出一阵阵特有的香味。抓一把放在鼻子下闻闻。那温热的带着土腥味的香,真的能让人陶醉。不过现再还来不及品味这些。一定要赶在天黑之前,把它全部装进口袋。然后放好用塑料布包裹起来。主要是防止晚上下雨。要知道这是一家人全年的口粮呢。可不能大意了。
麦子装进了口袋,这还不过是做完了前期的工作。后面的事还多着呢。
第二天,父亲就放了我们半天假。在那时候的农村,是可以自由的干些什么活的意思。我就去放牛。而哥哥姐姐们,则可以锄锄玉米苗。或者整理下头天碾好的麦秸。或者把扬好的麦糠皮收集起来,挑回家放好。免的被雨淋坏了,沤坏了就没法喂牛了。总之,我们是不会闲着没事的。等到中午十一点。也是每天温度,接近高点的时候,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到麦场。
晒麦了。确认天气没事的时候。父亲就小心翼翼的掀开了,昨天精心堆放的麦籽垛。先扒开上边覆盖的厚厚的麦糠皮。然后小心的揭开下面的塑料薄膜。这样,粮食袋子就想一个个胖胖的孩子一样,露了出来。这时候,哥哥姐姐们都迫不及待的抱起袋子,走到麦场的中央。有时候,为了省力气,常常就在抱之前,就解开了口袋绳。边走边倒。而我则是最轻松的。依旧是不穿鞋子的,用木锨轻轻的把麦籽推开。然后再往开推的薄一点,再薄一点。这个工作最适合我作嘛。我跑的快,这个又不费力气。哥哥姐姐们都不会和我抢。他们把那几十袋的麦籽都倒完了,也累的不行了。就到场边去休息。我还在一遍一遍的往开推。父亲要求要把麦籽推成规矩的长方形,或是正方形。并且要一锨一锨的推。推过去的痕迹不能乱,还不能重叠。一锨和一锨之间要有明显的分界。还有就是,如果是早,上推麦的走向一定要南北。而午后则要变成东西向的。那时小,不太懂其中的含义。现在想来父亲真的是太有智慧了。这样的布局不光是为了好看,还充分的利用了光学的原理。起初我以为是中间摊的最薄的地地方,麦籽干的最快,现在想来却是每一锨之间留的小梗上干的最快。唉,父亲真是大智慧啊。这样,完全摊好以后。整个麦场的图案真的很漂亮。像是奶奶织好的条子布。黄黄的底色,深浅不一的纹理丝毫不乱,在热辣辣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摊开了场,他们都回去吃饭了。我留在场边守着。那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着鸡猪。而且大多都是可以自由活动的。要是谁家的大肥猪摸到场里来可就坏了。一般是哥哥吃完了,来换我回去。我吃完了可以在家睡一会。而他们都要到场边守着。这一来是麦籽要不停的翻动,二来还防止有暴雨突然来临。山里的夏天,天气变化太快。父辈们常说:“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看天气一直晴好,就晒到太阳偏西的时候。就再匆匆的收起来。还要像昨天一样,一层又一层的盖好。父亲总是叮咛我们。盖麦籽和盖房子一样。一定不能嫌麻烦。不能想着拆房子的时候难拆就马虎了。麦籽也一定要盖好。也许今晚上就下大雨呢。
印象最深的一次晒麦,到现在想来还是哭笑不得。那天真的是万里无云。湛蓝湛蓝的天空,泛着可怕的白光。太阳一出来就热辣辣的。到了中午更是热的难受。父亲就招呼我们,搬的搬,推的推。忙着摊麦了。刚忙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在叫上云了,上云了。我们都停下来,这时才发现,天边的西南角升起了一小块乌云。看着像是有雨的。可那块云也太小了。还是独立的一块,周边还是湛蓝的天。我们都看着父亲。父亲略一迟疑就说没事下不了。就继续带着我们干了起来。
刚摊好,还没来的及喘上一口气。就听有人大叫,对面山上落雨了。这时我才发现那块云彩,已经快到我们头顶了,铅灰色的云,被太阳光镶上了一道金边。这时候微风变成了狂风。还夹着一阵阵的凉意。对面山坡上起了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周围的人乱做一团。父亲也失去了平时的淡定,和我们一起,忙乱起来了。我们都拼命的忙着往口袋里装。推的推,扫的扫。装的装,搬的搬。叫着,喊着,骂着,干着。谁都像发了疯一样。父亲也乱得没了章法。可怜的旱烟袋也被扔到了场边。汗水都来不及擦,流进眼睛了,难受极了。可是谁还能顾得了这个呢。收到一多半的时候,雨点啪啪的直砸下来。大树也被刮的东倒西歪。我们谁都不说话,拼命的往口袋里装。母亲边干边嘟囔着。这下去算完了。看着母亲的神情,我们更是像疯了一样,猛干猛干。说来奇怪,那阵雨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光景。竟然退了。可是天色更加昏暗了。随时有更大雨的样子。我们谁都不敢怠慢。继续忙着收着。这时邻家家也忙完了。都热情的过来帮忙。
终于收完了也盖好了。可是天也放晴了。那片云过去,风也停了。太阳似乎比刚才更火辣了。父亲看看地上,到处是没扫干净的
麦籽。一声也不吭。等抽完了一袋烟。就又重新招呼我们又把刚才收好的麦籽重新摊开来。那时只要父亲一声招呼。我们就有使不完的劲。做什么都是那么有劲头。回到家,母亲一直夸我出力了。知道干活了,我听了心里美美的,也不叫累了。
一般情况下,新麦籽要晒够三天才能收回来。才能够不生虫子,把晒干的麦籽拉回家储存。我们家乡叫回麦。有尊敬的意思。假如没有晒的足够干,生了虫子,我们也不叫虫子,还称做生牛了。牛在农村人的心中的地位那是极高的。也是有尊敬的意思在里边。
同样回麦的时候讲究也很多。照例也是不能说一些不敬的话。像轻了,重了,好了,坏了。都是不能说的。总之父亲就希望我们什么都别说。免得说错话。一般家里放麦籽的家什都是圈。就是用芦苇蔑子編成的。圆柱体的容器。现在我们家老屋里还有。把圈放稳了往里倒麦籽的动作看似简单。其实也有好多的学问。这项工作都是有父亲来作。
把麦圈在地上放好的动作叫扎圈。再看父亲先是到场边弄来晒热的麦糠皮,均匀的摊在地上。然后再用完好塑料薄膜铺在上面。并且要铺两层。地面搞好后再把圈稳稳的放好。这样就可以往里边装麦籽了。这要求塑料薄膜不能太薄。还要比麦圈的口面要大些。以放止麦籽受潮。往里倒麦的时候,父亲就把我抱起来放到麦圈里。我的任务就是他们每倒一袋子,我就把它均匀的摊平了。目的是让麦圈的四周受力均匀。这样才不会发生倒圈漏圈的现象。

回麦也很累人的,一般从中午一吃完饭,就趁着热气把麦籽收回家放好盖好。还有杀虫的作用呢。大家再累心里也高兴。这表示麦收告一段落。可以松懈下了。也为自己的劳动有了成绩而自豪。
麦子收回来啦,全家人的麦收工作也完成了。可是六月大忙。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的活计还多的很哪。锄玉米,种回茬的黄豆,黑豆……照样忙的不可开交。
我除了放牛之外,还要顺便到收过的麦田里,大路边捡麦穗。捡了一大把就用麦秸扎好。这样捡的多了就带回家里,放在屋檐下。再多了,就由母亲用木棍轻轻的敲打下来,放好。这个是不和家里的放一起的。专给我上学买笔和昨业本的。或者有人来卖西瓜了,就直接有麦籽换西瓜吃。那是我记忆中最甜的西瓜了。
后来告别了家乡,来到了繁华的城市。这也是小时候的梦想。那时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仰望着天空。仰望着门前的大山。总是在想大山的后边是什么呢。有人告诉我山后边还是山。也有人告诉我山后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那时的我好想走出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看看电视里的火车。现在真的出来了。却并没有那么的喜悦了。各种各样价格不菲的鞋子,无论怎么穿,也没有妈妈做的方口布鞋舒服。饭店里的饭菜越吃越烦。有时候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发呆。各种饭菜都引不起我的食欲。我知道离开家乡太久了。我的根在农村。城市于我就是人生路上一段緣,我也是城市中的一个过客。急切的想回到家乡,看看那里的一切。
今年夏天,又是麦收的时节。我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可是我失望了。我并没有看到记忆中那一望无际的麦浪。田地还在,可是都种上了各种果树。零星的有几块田地还有小麦。面积都不大。长势感觉差了好多。麦场也不见了。也是啊,现在都用收割机了。麦场是没什么用处了。
唯一没有改变的,还是那些田埂上野生的杏树。还是那么枝繁叶茂。而那黄澄澄的杏子,就在翠绿的风中熠熠生辉。而它们也是孤独的。没有人去摘。望着当年经常上去腾挪跳跃的杏树。我也是摇头了。可是地上熟透了的,落下了好多。捡一颗入口,还是那么的甜,那么的香,却没有了酸酸的童年。
村里走了走。没看到几个年轻人。多是老人和孩子。小时候上学的土坯房,早都不见了。新建的教学楼,也寂寞的座落在村头。小孩子看见我都瞪大了眼睛。老人们都还熟悉。热情的拉着手问这问那的。亲切。朴实一点都没变。走过我家的老屋,我看了好久没有进去。我多想喊一声母亲我回来啦。多想看到母亲迎出来搂住我,拧着我的耳朵。多想看见父亲吸着旱烟袋,咳嗽着,还要骂我几句。可是都没有。老屋悄无声息。只有那沧凉的梧桐树,还是那么忠实的护祐这这个曾经热闹,开心的院子。接待我的是我的表婶,看出了我的心情,就在旁边催促快到她家去。
表兄弟们都到外面生活了,表叔表婶照顾家。聊到快做中午饭的时候。表婶开了冰箱,取出好多丰盛的食材。我诉她说。我还是想吃一顿红豆甜面片。老人家面带难色,告诉我真的没有。住在农村也是多年没有种地了。红小豆也没有。孙子孙女也不爱吃。有时候自己想吃也没有。我听了只好做罢。
吃完了饭,稍做休息,就不顾老人的挽留就往回赶。再次走过老屋的时候,我还是停住了脚步。看着那被柴草笼罩的老屋。一阵难过又一次涌上了心头。我快步走了过去。看来,家乡可以回来。家是永远的没有了。有的只是美好的,酸酸甜甜的记忆。
车子缓缓的行驶在家乡的公路上。不出十分钟就上了高速。又不出十分钟。家乡的山丘河流就一点也看不见了。就这样期盼了这么多年的情愫,不到二十分钟就消失不见了。我的眼睛涩涩的。但是我还来不及伤感。我知道再有两个小时,我又回到了省城。还有更多的麻烦事情要做。心里可以留恋,可是车轮却带我们走的更远。而且是越走越远。就像是一场不需要回来的旅行。童年的那些人,那些事,就是车子没开动前的游戏。上了车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作者简介
刘玉林,洛阳市洛宁县故县乡南原村人。现供职于郑州某电子企业。喜欢文学,有散文,诗歌在网络平台上发表!最喜欢的作家——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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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苑文风》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