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 多师学说与宗派
佛教早在南北朝时期,由于译籍多渠道、多种类大量地通过译介进来,佛教对社会的影响逐渐形成多角度的态势,从而在义学理论上形成多师学说,简言之为“师说”。其中影响较大的有:三论学、涅槃学、 毗昙学、成实学、地论学、摄论学、律学、禅学等;而这些学说,后来都各自形成学派。
隋代佛教继南北朝佛教多“师说”,在各学派的基础上建立起独具特点的几大宗派(也称学派,从僧团组织论,称“宗派”;从义理学说论,称“学派”)。当时影响较大的有天台宗、三论宗、法相宗、华严宗、禅宗等。唐代佛教在隋代佛教宗派形成的基础上,又建立起了许多新宗派。隋唐合计学派宗派有:三论、涅槃、毗昙、天台、成实、地论、摄论、净土、禅宗、律宗、密宗等。这些宗派各自发展徒众,著书弘法,创建自己的理论体系。后来,这些章疏论著,也逐渐成为经典流传开来,影响着我国佛教的发展。从而,以隋唐宗派为基调的汉传佛教,也影响着东方邻国,乃至亚洲东部许多国家。
第一节 三论学/ 三论宗(亦称“法性宗”)
“三论学”是以研习“三论”而得名,其学者称“三论师”,学派称“三论学派”,亦称“三论宗”或“法性宗”。
“三论”指龙树的《中论》、《十二门论》和提婆的《百论》等(有将《大智度论》加上的,称“四论”)。这些“论”原是大乘中观学派的基本著述,在南北朝的流行则是魏晋以来般若学的延续。最早研习“三论”的是僧壑、僧肇、昙影等人。后僧肇著有《肇论》(南朝梁陈间汇集的僧肇论文,篇名有:宗本义、物不迁论、不真空论、般若无知论、涅盘无名论等),从而《肇论》被推为三论学的中国经典,三论学也成为官方佛学。
陈隋之际,由吉藏创立“三论宗”。此宗所依经典是《大品》、《法华经》、《华严经》、《涅槃经》等;所依论典有《中论》、《十二门论》、《百论》、《大智度论》等。此宗核心理论是:世间、出世间万有诸法,都是众多因缘和合而生有,即是众多因素和条件结合而成的产物,这叫“缘起”;离开众多因素和条件,就没有事物独立的实体,这叫“无自性”,即“性空”。
吉藏大师在那战火连年的年代,勤于搜集各种佛教著疏,成为当时最富有南北朝佛教史知识的人。他著有《二谛论》、《中道疏》、《十二门疏》、《三论玄义》、《大乘玄义》等。“二谛”和“中道”是中观学派把世出世间联结起来,把认识论上的空观与实践上的实用原则系为一体的核心观念。在吉藏之前,三论学者把真俗二谛统一于真谛一面,在说“性有、性无”中倾向于“性无”一方。至吉藏创立三论宗,与涅槃佛性说结合,思想上有了新变化。
吉藏大师认为二谛是假名,只是“诸法性空,世间颠倒谓有,于世人为实;诸贤圣真知颠倒性空,于圣人为实”,但在本质上它们只是假说。关于中道,吉藏发挥《中论》的“三是偈”说:“一者因缘是空义:以因缘所生法即是寂灭性,故知因缘即是空;二者因缘是假义:即无自性故不得言有,空亦复空故不得言空,为化众生故以假名说,故因缘是假义;三者因缘是中道义,即此因缘离于二边,故名为中道”。就是说,从假名上可以说缘起法为有,自性是空;从实体上不可以说有,也不可以说空,离有离空才是实相,也就是中道。所以说“缘起有,性空无,即二是为假,二非为中”。这里“不执二边”就是“中道”原理。
吉藏大师倡导的这种“中道实相”说,是用破执的方法说明本体不可知、不可思议,即所谓“诸法实相,忘言绝虑”;在践行方面则要做到心无所得。他认为“有得是邪,须破;无得是正,须证。”有得与无得的根本区别是,前者有“性执”,后者视一切为“假名”。所以,吉藏在《三论玄义》中反复强调:“以内外并冥,大小俱寂,始名正理。悟斯正理,则发生正观。正观若生,则戏论斯灭…苦轮便坏。”反之,“若存心内外,情寄大小,则堕在偏邪…必然受苦无尽”。
第二节 涅槃学/涅槃宗
“涅槃学”是以研习《涅槃》而得名,其学者称“涅槃师”,学派称“涅槃学派”,亦称“涅槃宗”。后涅槃宗并入“天台宗”。
公元418年,6卷的《大般泥洹经》在建康译出;421年,36卷的《大涅槃经》在敦煌译出。后将上述二经整理为南本《大涅槃经》问世,于是研习《涅槃》及其“佛性”思想,成了宋梁二代最盛行的佛学思潮。
然而,去发挥《涅槃》佛性理论的是道生、慧观、道朗等师。道生师著有《法身无色论》、《佛无净土论》《佛性当有论》等。他认为成佛的根据在于内心的自我完善,同时主张“顿悟成佛”。谢灵运追随道生,著《辨宗论》,用儒家的“理归一极”加以补充。于是道生之说受到宋文、孝诸帝的赞赏。
慧观师与谢灵运都是南本《大涅槃经》的整理者,但慧观极力主张“渐悟”。他认为“真如”必须经过“定、慧”修习才能渐悟,研“定、慧”需有阶梯相乘。在当时,反对顿悟的还有许多名僧。
道朗师有《涅槃义疏》,强调涅槃与“法性”为一,“法性以至极为体,至极则归于无变”,因而法性也是“常乐我净”。据此,他抨击当时讥谤《涅槃》非佛说的言论,为佛性思想的传播开路。后来梁武帝十分重视《涅槃》,并加以提倡,命宝亮撰《涅槃义疏》,并亲自作序,称“佛性开其本有之源,涅槃明其归极之宗”。于是,南朝涅槃学的盛行,与北朝地论学的兴起遥相呼应,成为南北朝后期遍及全国的强大潮流。
第三节 毗昙学/毗昙宗
“毗昙学”是以研习上座说一切有部的论书《阿毗昙》而得名,其学者称“毗昙师”,学派称“毗昙学派”,亦称“毗昙宗”,系小乘教。后毗昙宗并入“俱舍宗”(亦称“有宗”)。
南北朝时期小乘的毗昙学曾与大乘的般若学分庭抗礼。在我国,毗昙的研究发端于道安师,后提婆师受慧远师邀请,译出《阿毗昙心论》《三法度论》。公元433年,跋摩与宝云师按慧观要求译出《杂阿毗昙之论》,于是“毗昙”几乎成了南朝所有论师共习的科目。此前,即公元414年,昙摩耶舍等译出《舍利弗阿毗昙》,在姚秦时备受重视,之后北方的成实论师多兼习“毗昙”。
毗昙学之所以在诸多论师中流行,不仅是因为它的解释名相清楚,利于看懂佛教的实际含义,更是因为它的“我空、法有”(五蕴无我、法体恒有)的哲学思想有着重大影响。“毗昙”的哲学思想,是建立在物种不变、诸法自性不灭的观念上,认为不灭的自性,是一种超时空的永恒存在,而一切具体物种,是自性种类在特定的因缘条件下的显现,是生灭变化的、是无常的——这便是毗昙学的“我空、法有”的哲学思想。有佛家解释说,“我空”,是说人是“五蕴”假合所成,没有真实的“我”,作为实体的这个假我是虚妄的,故称“我空”;“法有”,是说诸法自性不生不灭,即法体恒有,进而推之为三世实有。据此说明,众生依自身所聚业感自性的不同,所感得的今生来世善恶祸福果报便有差别,且业报不失,三世为实有。
这一哲学思想,得到了慧远等一批佛学家的弘发,在三世因果、轮回业报的基础上,确认了身死神不灭的信条。至唐代,《俱舍论》译出后,研究《毗昙》之风开始衰落,从而转为研习《俱舍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