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生命之十三:第二次创伤
第二件创伤心灵的事是叔父的离世。父辈兄妹五人,叔父是三个男孩里最小也上过几天学的人,祖辈也是费尽心血的,在外工作,行业里一点没有文化是不行的,但是在三十出头之时就撒手人寰,留下婶子及三女一儿。
我与叔父的接触大多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叔父下班后在日头落山后会骑着自行车回来,他人清瘦,个子较高,人很干练,脾气好又识得字文,病情加重期间,经常是二哥用架子车拉着去看医生的。那个时候,医学不是很发达,多以中医为主,且赤脚医生居多,恶性疾病,中医药效弱,发力慢,可见,叔父是吃尽了苦头。
乡下的道路都是胶轮马车或者木轮牛车碾压出来的,又窄又忐忑,躺在架子车上的叔父,身下是几把麦草和薄薄的褥子,每次到镇上看病颠簸之罪也没有少受。最后一次看到叔父是在深秋时节,门前的苞谷正在收获,黄叶被风吹起,哗啦啦的响声似乎都有一种凄凉感,二哥将架子车停在院子,脸上流动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脸色十分凝重,家里人都小心翼翼地围了上去,叔父吃力地从车子上下来,脚上的鞋子已经穿不上了,但他仍然努力地扒拉着鞋子,一声不吭,用行动展示自己的坚强和面对疾病的无所畏惧。短短的几十米路程,不到十公分高的房檐台,叔父走得很吃力也很慢,犹如翻越一座大山,或许叔父已经意识到自己时日不多,今日踏进这个房门就有可能不会再出来了。
他多想看看这熟悉的房前屋后,多想看一眼这狭长而又幽深的院落。这是叔父留给我的最后影像,也是我刻在记忆里永远不可磨灭的印记。回忆这些刺骨铭心的往事,我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珍惜所有不期而遇,看淡所有的不辞而别。小堂弟三岁不到的时候,叔父就走了,是在一个稍显炎热的夏季麦子收割后。我是在懵懵懂懂中度过的,只记得单位及村上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花圈在麦茬地里堆放不下。县上商业系统的领导都来了,什么官衔不知道,从衣着和头型上看肯定不小,众多的大背头,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一般人是不会留这等头型的。如此大的场面如此高的格调,足以见得叔父的为人及工作。
我没有在乎这些,人们都认为我年龄小没让我参加追悼会。我静静地坐在门前的碌碡上发愣,为什么好好的人就走了哩?我讨厌憎恨那个红红的勾着黑边子的棺材。我没有了叔父,堂弟没有了父亲,婶子没有了丈夫,这个家怎么办,在其他人忧郁的脸上,在哥哥姐姐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在纷纷下落的泪水里我找不到答案。至此,我见不得失去亲人的场面,我看到棺材就会有恐惧感,我的情感就会出现模糊和眩晕,多数时候会分不清自我。这是我心理受到的又一伤害。
自幼落下的创伤伴了我一生,说是疾病,又无药可治,这个阴影看来终生都将挥之不去。飞云一天星,涛起半空花,就是这个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