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这个人

朱丽平

          “城外”这个人，我得喊他老师。

        我猜，“城外”老师这个名字，源自于《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这句经典台词字数虽不多，但字字皆有道数，是作者钱钟书对生命的体悟：言外之意是说人对新事物好奇，即使没有经历，仍然觉得美好，人就想去体验这种美好；但有的新事物看似美好，等经历过了，却不其然。看着名著，老师顿悟，被作品的深意深深折服，再重新审视自己，对人生，对未来，就有了新规划，新的追求。这样一个人，对于同是爱读书且又是通山一中校友的我，自然就多了份亲和。

        听说城外老师从小嗜书如命，当其他孩子只知道摸鱼捞虾、偷桃窃李时，他却独自去县图书馆办了一张借书证，自那日起，但凡空闲，就一头扎了进去，徜徉在书海之中。他犹喜文史之类的书，很早就读了《古诗源》、四大古典名著以及“二十四史”。读书读报成了他一生的习惯。痴书之人悟性极高，当年参加成人高考，竟以通山文科状元的身份被首届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录取。

        初识城外老师，是他读了我父亲朱希敏写的《朱廷立传》之后，有感于我父的才情，以及朱廷立当年为政为官为文之业绩，写下了一首七律《咏家乡先贤朱廷立》，诗云：“英才抱憾后人哀，满腹经纶浅草埋。 四库幸存《盐政志》，衙门累筑爱民斋。侍郎仙洞延文脉，拜礼阳明隐擂台。我赏摩崖石刻景，铜肝铁胆令开怀。＂一一这首诗清新俊逸，坦荡率真，看似平淡，实则字字经过锤炼，已将朱廷立的生命轨迹进行了高度概括。该诗被多人看好，也是城外老师自认为最满意的诗作之一，已收在《朱廷立传》扉页上，也录入中华书局2020年出版的《向阳轩诗稿》中。  

        进一步了解城外老师是因为参加一些文化活动。他形象威严，外表帅气，常是西装革履，话语与神态也犀利逼人，如《论语》中子夏曰：“望之俨然, 即之也温, 听其言也厉。”他平素与人相处，却又随和得很。在朋友面前，他没有一点架子和脾气，人夸他逗他，他只是笑；人若直言其所短，他也一笑置之，如此好的脾气，就像清澈见底的湖水，通透可亲。胸有诗书之人，是自信的，自然就胸有成竹，压得住阵势。经常在各种场合亮相，实现了书与人、文与人的契合。他心里装的书太多，脑里想的是向阳湖，装着咸宁的人文历史。

        之后，城外老师逐渐让我熟悉起来。印象最深的是有次与通山的文友陪他下乡采风，我已精疲力尽，回家早早入梦。他却乘兴赋诗两首，发在他的朋友圈，次日清晨我看发布时间竟是午夜时分。老师对家乡十分热爱，走在乡间荫道，看花开花落，观云聚云散，或目睹某处古董、奇石，内心便会突发奇想，会有诗意的东西涌动，禁不流于笔端，就是诗了。诗人并不仅是做诗的人，诗人也是劳作的苦人，是有着特殊思想特别执拗的人，我是极信奉这句话的。不然，古人怎会说“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呢？怎会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拗呢？一部沉甸甸的《向阳轩诗稿》，近900首诗词，是城外老师从1993年至2019年26年间业余创作的旧体诗。他的朋友金戈和罗勇评价他的文字，说文比诗优，诗比字雅，读一首诗平淡，读一串诗有味，将诗文相连接形成了城外向阳的史诗。没有对诗的一腔热情，没有诗意的胸怀，没有潜心钻研过名家的诗，是难以写出诗的。 

        如果说写诗是城外老师的兴趣，那么，编著我国第一套综合反映“五七”干校历史的丛书——300万字的7本专著《向阳湖文化丛书》，则是城外老师的使命，是他的执着，是他对自我对人生的挑战。为了发掘“向阳湖文化”，为了采写向阳湖文化名人，他跑遍了大江南北，车马劳顿，四处联系，个中甘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秉烛夜读，闻鸡起舞地触弄文字，是最艰难的劳动，常使人陷入疲倦，苦中寻乐的，也只有诗了。听城外老师说，诗可以驱除疲倦，让人平和安宁，好的诗句吟出来，亦可以使他兴奋，如饮酒般的大醉。我是相信他的话了，因为他给人感觉就是有不竭的精力，他心中涌动着写不尽的东西，有诗陪伴的日子，让他永远感到工作的快乐和美丽。

        因为见多识广，因为能说会道，于是，每有读书活动、作品座谈会、采风研学、党政干部培训，他总在受邀嘉宾之列。近几年我常常见到他潇洒的身影，在咸宁各种文化现场c位出现。漂亮一词也许是对灯笼的描写，但灯笼漂亮是因为里面的蜡烛在发光。

        一心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执着于自己的追求，城外老师的仕途还算顺畅，研修“向阳湖文化”又为他的人生增色。然而为了“向阳湖文化”，他也遭受不少流言蜚语，但任何负面的东西都影响不了他实现目标的决心。他像棵树站在风中，任你望不望；像一朵花，它要开放，管你评它香不香。他坚持20余年的向阳湖文化研究，真的是以挖掘文化为乐，以抢救历史文化为乐，以展现一批当代文化名人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精神风貌和生活状态为己任。我认为这样的坚持，难道不是雪泥鸿爪？这样乐此不疲的付出，怎能不被人铭记！

        近日，我有幸去温泉参观城外老师的“向阳轩”。当今有人买房是为安生，有人购房用于投资，城外老师的寓所够大够宽敞，但仅供基本的生活区所需外，其余洋洋十来间，不摆豪华的家俱，没有精心的装饰布置，满满数壁下着地上接梁的书柜，随意拉开一柜，里面装的都是厚实而精美的图书，数量之多有如小型图书馆。每个房间放一把躺椅，一张小桌，我猜想他在家的日子就是到书房来躺来坐，与这些典籍和名流零距离接触，随时打量，与书同频共振的吧。与书在一起，这人就心旷神怡，就身静思安，就诗意大发，创作的源泉就不断地涌来。

        他爱书如命，爱书却不作守书奴。多少年来，一次次将自己的著作和心爱的藏书捐给市县图书馆和学校，县图书馆还设立了＂通山籍作家李城外捐书专区＂。为了创作之需，他仍留有不少珍贵的书籍，说将来还会将家中藏书陆续捐出来，报答读者和社会。

        不把所爱之物藏于家中，而藏于眼中，这才是真正的爱好者和收藏者。

        姑妄言之，李城外老师对中国五七干校的挖掘，对向阳湖文化的挚爱，对书籍的不离不弃，购书、藏书、编书、著书、捐书，很难找到与之比肩者了。他是十分富贵的，已自成文峰，令人仰望。

        这样的人我岂能不尊为老师？

作者简介：

        朱丽平，供职于湖北省通山县文旅局，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咸宁市作协会员。部分作品被《学习强国》《文旅湖北》《楚天都市报》《农村新报》《咸宁日报》《香城都市报》选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