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哨
文/张雪风
岁月,有时候像风,能把一些东西刮走,有时候又像水,则缓缓展现面前。
又是一年芳草绿,柳枝依然舞东风。在这个季节里,看着剪断春风的斜柳,却让我想起童年尘封的一些往事。
小时候,在家乡的河边、荒滩,常常会看见生长茂盛的大柳树。每当春天来临,柳树刚刚吐出鹅黄色小丫的时候,我们这些乡间的孩子们就会与柳树为伴。无论是上学的路上,还是星期天在野外割草拾柴,我们都会随手从大柳树上折下一根筷子粗细的柳枝,从茬口处慢慢用劲拧,柳枝皮就会和枝条脱开,拧到一指来长的时候,折断,慢慢抽出柳枝的内芯,在柳皮筒的一段用指甲刮去外面的粗皮,压扁,含在嘴唇间,轻轻送气,或清脆悠扬,或呜呜咽咽,或嘀嘀嗒嗒,各种不同的声音就从柳皮中发出,飘荡在田野乡间。看似简单的柳哨,据说却是乡村人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民粹”。有的吹柳哨时,能吹出一些曲子,比如《东方红》之类的,就会受到同伴的羡慕和追捧,屁股后面时常有人追随,俨然一副老大的样子。

村子里有个叫来财的小伙伴,来财在做柳哨以及吹柳哨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一般的孩子做的柳哨也就三寸来长,做得好的也不过四五寸,但来财做出的柳哨却可以达到半尺以上长,他吹出的曲子也和别人不一样,他不仅会吹当时流行的革命歌曲,还会吹着一种像死人送葬时的调子,又像寺院里喇嘛们吹的那种长筒喇叭的声音。每当他吹柳哨的时候,周围总是坐着一些小伙伴静静地听着,有的小伙伴还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零食”悄悄塞给他。每年的这个时节,来财都很风光,到哪里屁股后面都跟着一帮追随者,前呼后拥,粉丝远远多于那些只知用功学习的好学生们。但来财也有失落的时候,随着柳叶从鹅黄变成翠绿,从小丫变成一片片随风舞动的柳叶,柳哨就做不成了,那些在跟他后面屁颠屁颠的跟屁虫们黄鼠狼偷鸡一样一个一个都不见了,路边那些随风摇曳的柳枝,似乎成了来财随风舞动的丝丝忧伤。

又到了吹柳哨的日子,散步的我也轻轻折一段柳枝拧一个柳哨。
柳哨还是那样的柳哨,再也吹不出童年的韵调。现在终于明白只有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不同的心情才吹出不同的声音。
柳哨,在物质高度发达的现在,早已被大多数的孩子们所生疏,也许,不久的将来,那些带着童真、质朴的哨音也会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