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竹子青青喂……,每当听到这首优美动听的歌时,我的眼前便浮现出一片茂密的竹林。
我的家乡,在一个偏僻的乡村里,屋后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粗壮的毛竹像威武的壮士挺立在山坡上。茂密的竹林遮着青天,盖着大地,远远望去一片翠绿。
这片竹林是我父亲亲手栽下的。那是因为五八年大办钢铁时,房前屋后的树木全部砍去炼钢,结果钢没炼出来,山上倒光了,山民们也成了穷光蛋!于是,父亲开垦了屋后这片坡地栽上了毛竹。几十年过去了,就长成了这片竹林。
父亲爱竹如子,冬天下雪了,他怕雪把竹子压坏,他一根一根的把竹上的积雪打掉,夏天天旱时,他从很远的地方担水浇灌。他常给我们说,竹子可是个好东西哟!好多都与竹子有缘。大的有人们住的竹楼,小的有竹筷,夏天躺的竹席,赶场背的竹背篓,蒸饭的竹饭甑。还有,家乡的小溪到处可见一座座精致的竹桥,菜园花圃围着一块块竹篱笆……竹子给家乡人们带来了生活的希望。我常想,家乡如果没有竹子那将会是怎么样呢?
岁月随着时间而流失,父亲已去逝多年了。
清明时节,我徒步经过那片竹林,来到了父亲的坟前。仿佛他那安然慈祥的笑容在告诉我,他是一个很称职的守护员。父亲辛劳一辈子,没有留下什么遗产,但他给我们留下了唯一的这片竹林。这是拿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无价之宝。
太阳渐渐下山了,返回的路上,心中思绪万千,不时地转过头来望着那片竹林,记忆中多少往事涌上心头,历历在目,久久不能平静……
父亲出生贫寒,家有兄弟三人。兄长林湘成1928年参加红军为红四军战士,于1930年在杨林寺作战不幸牺牲。弟弟林恒成因当时家里很穷,将他送养给了别人。家中只剩下了我父亲一人,婆婆爷爷身体多病。为了生活,父亲曾给别人学裁缝做衣服为生。由于没钱跟师,裁艺不精,只能获得一点微簿的收入来补贴家里生活。住的非常简陋,两间小木屋有一间盖的茅草,寒风来临,四面通风,全靠烧柴生火取暖。晚上只好合衣而就在稻草堆里过夜,生活过得非常艰难。
父亲是一个爱学习的人。他没有上过一天学,但他靠自学相当于初中文化水平。他看了很多书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大队陶万爱是我们队的唯一初中毕业生,也算是我们队的知识分子了。他常来我们家,与父亲谈古论今,两人非常投缘。
十里八村,凡有红白喜事都请我父亲去帮忙。白事做道场要请他去念经;修了新屋要请他去“赞梁”;结婚挂匾要请他去“赞匾”。所谓“赞”就是用吉利的词汇表达喜庆,在这方面我父亲可是个行家,张口就来,出口成章。
解放初期,农村成立了农民协会简称“农会”。陈子界、柳浪坪、中坪、木子峪、甄家峪这一个片为一个农会。经群众选举父亲当选为农会主任。领导贫下中农积极参加土改运动,打土豪分田地。他处理问题有他的独自见解,平易近人,廉洁公正,乡亲们对他都很敬重,大家都愿意和他交朋友。后来农村体制变革,成立了人民公社,原来的农会被撤销组建了五个大队。父亲回到了陈子界大队担任大队长。文化大革命他一个小小的大队干部,也当成走资派被批斗。造反派要他向他们请罪,父亲说我只向毛主席请罪,不向你们请罪。
父亲是我们家的主心骨,考虑问题很有远见。我们家有七口人,只有父母亲两个劳动力,可以说家里很穷连吃饭都成问题。但他将五个孩子都送去读书,有四个高中毕业,其中有的上了中专和大学。他经常教育我们,做人要有德性,老老实实做事,堂堂正正为人。力求上进,要听党的话,做一个对社会对人民有用的人。
1965年我从军到青海格尔木。几年后,父亲对我说想去部队看看,为了滿足他的心愿,我托战友探家之机会,将父亲接到部队住了一段时间。很多战友都去看他,问寒问暖,部队首长也接见了他,他非常高兴。父亲这次出行,不仅看到了祖国的大好河山,同时也感受到了青藏高原西北风光。更重要的是使他圆了去部队看望儿子的梦。
1988年,父亲来到县城看望我们住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后发现他咳嗽厉害,还有些发烧,当时以为他感冒了,吃了些药不见好转。我把他带到县人民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检查完后,主治医生向子恒把我叫到一边说,你父亲情况不好!胸腔积水很可能是肺癌。当时我听了就象五雷轰顶,脑子一片空白,父亲一生辛劳,现把我们拉扯大了正是过好日子的时候,且得了绝症。我问医生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医生说他年岁已高加之还有心脏病,没有什么好办法,有好吃的给他多吃一点。
在这期间,山珍海味,我只要找得到的,我都想办法给他弄来,就连熊掌都给他找来吃了,尽做儿子的一份孝心。后来他自己觉得病没有好转,他坚持要回乡里老家去住。小妹林翠娥、妹夫陶万泉日日夜夜守候着他,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生命延长了一年多。一年后父亲去逝了,当我接到电话连夜从县城赶到家中,父亲已躺在门板上,当我喊他时,他七孔流血。听当地老人说,这是亲人回来叫他的反应,他心中很惦记着儿女。
父亲去逝后,村里支部书记主持召开了追悼会。方圆百里和他生前友好都来悼念他,县委组织部副部长袁祖荣,代表县领导也参加了悼念。我们遵照父亲的遗嘱将他埋在那片竹林的后面,当父亲的灵柩经过竹园时,所有竹子都低下了头,表示向父亲致哀!
从此父亲永远守护着那片竹林……
啊!屋后那片竹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