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之旋
生活弃你于古槐树足下
顺从地含一嘴岁月青苔
但饥饿凶光仍锵然四射
浮沉墓土不能将其遮盖
紧闭的唇间驻有千军万马
刀枪剑戟喊杀声滚滚袭来
你是两个坚不可摧的死之圆阵
生物之生是为领受其粉碎蹂躏
肉体容颜节日青春和油盐酱醋
永远被夹击于两股坚强的敌人
因此理解了老祖父目光的沉郁
也明白了他越活越瘦小的原因
到达食物之路是尘土、泪水之圆
饭桌上喂饱出发，出发去喂饭碗
倾尽体内最珍贵的汗水
换得数分钟涩苦之咀嚼
饭桌上兴奋地拿起食物一看
原是自己被消减的血肉之团
亿万脚步之苦苦叩求
求得一小方淀粉蛋白
淀粉蛋白经胃的努力
又去养肥脚步的叹息
塞满眼睛的永远是磨坊的阴暗
粉尘噪音永远在气管安居繁衍
尺寸之圆也是个粗砺的宇宙
无数祖先在里面旋转、出没
有时跛足的驴子是同道好友
鞭子唱瘦了一碗泪渍的驴肉
鞭子后还有条嗓门更高的鞭子
那鞭子把人渐赶向死亡的坟墓
驴子的跛足永朝一个正确方向
所有的日子都生出腿拥挤此途
血汗泪水青春笑颜逃离肉体纷纷
把失望喂养得高大魁梧满脸横肉
老祖母在冰雪处放上她美的双手
届时吃到的还是那么冷凉的一口
四
遥远的家族全消失你贪婪大口
先祖之言却完整响亮浑圆如初
你嚼人，又被嚼于时间之齿
世界只剩几节语音一缕温柔
先祖质疑之目光正浩荡而来
将你旋转旋转旋为同样黄土
曾推起磨棍出发去寻答案
千里万里可走到海角天边
北极的绮丽，大海的宏大
理想的境地何方不可到达
但我酸了手脚体内成沙漠
却没走离出发点一步之遥
董克勤，又名不周山，山东曹县人，一个把生命仅局限于能够写出两三句好诗的人，一个以诗的方式跟上帝聊天的人。现居苏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