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上榜诗人•排名不分先后
汪贵沿•陈小宁•黑 朗•刘至诚•耕 夫
清 明
文/吕永超
我爷爷活着的时候,这一天
太爷是爷爷的清明
爷爷化为一撮土依偎在太爷身旁
这一天,爷爷是父亲的清明
当每一年的这一天
父亲是我的清明,我知道
多少年后的这一天
我也会是我孩子的清明
父亲是个泥瓦匠
文/周 智
手里经常拿把泥瓦刀
父亲,不做农活的时候
大地,山峰,河流
哪里有窟窿他都补一补
桥梁,房屋,老树
哪里有残破他都修一修
在泰山压顶的黑暗里
他掏点缝隙,抚摸光亮
在饥寒交迫中
他用泥瓦刀,播撒热和光
清明上坟记
文/老影子
烧纸,上香,磕头敬酒
在坟茔边,隔着三尺泥土
与父母拉拉家常
谈论荒草的一枯一荣
阴宅的走向,方位,与风水学
而我们的亲人们,不再唠叨
百年之后躺平
也替子孙后代谋想
头枕西北青山,脚踏东南大河
妥妥的,占得先机
推
文/曹忠胜
我推一车砖时,你也在推着什么
譬如登山
其实你将一座山推到脚下
山又把你推到谷底
世间,我们总是这样,你推我搡中
尴尬地活着
我看到天空推着云朵
水推着鱼
而云朵和鱼,却无法推动那些庞大的事物
我也这样,无法被一辆板车
推回孩子
推成种子
推进泥土
我们最终都被光阴朝前推着
把我推过中年
我又把父亲推成向晚
许多更老的人
他们拼命推开一扇门
白玉观音
文/郭淑萍
忘喝孟婆汤的谦谦君子
将灵魂的元素注入了石头的纹理
一尊白玉观音盘膝而坐
那高翘的刘海,翻卷的波浪,披肩的长发
以及眉目间的温润,无一
不是她尘世的姿容,红尘的山河
仿佛有香雾绕过头顶,青鸟盘旋
莲花伴着七彩祥云徐徐而开,六字洪名响彻
海面上升起巨大的石雕,菩萨柳眉细目
清凉伴着雨滴,轻轻散落
静立海边的守望者
时而是沉默寡言的巨石,时而是沧海一粟
她又一次触及悲痛,泪水脱缰
那个赋予她惟妙惟肖的红尘雕刻师
是三生石畔迷途的书生,还是
奈何桥上苦守千年,纵身一跃的情圣?
那栩栩如生的褶皱,是他
前世遗留的秘密,还是今生预留的色泽?
夹住尾巴做人
文/汪贵沿
这样的日子只有夹住尾巴做人
夹住尾巴也是一种能力
是一种隐忍后更具杀伤力的武器
如戴着口罩说话一样,没有理由相信
口罩后面一定沉默如金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可以想
有些话可以做,有些话可以杀人
戴上口罩是人,去掉口罩是鬼
比病毒更可怕的是与生俱来的嘴
他可以咬碎世界,可以唾沫如钉
甚至可以揭竿而起
夹住尾巴做人,尾巴也有自己的想法
摇着尾巴咬人也是本性,什么事情都应适可而止
有很多疯狂的花草,一直挤兑着春天的翅膀
虚假繁荣或伪劣品的衍生,比冠状更为可怕
可以让人伤心,可以让人伤命
天灾比不过人祸,病毒敌不过人心
谎言可以切割真实的镜头
这个时代可以如鼠般的活着
却不能如鼠一样快乐
即使在太阳下将自己影子放进水里
拼命地漂洗,也难将尘世的污垢洗净
这样的日子让我突然想起一首老歌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我是人间流浪客
文/陈小宁
身体的列车总在夜咔嚓,咔嚓
碾压褐色的村庄的痛点
我是人间流浪客,捂住了多少呼唤
每一节车厢都有飞身的影
都是我,都是我
却颠落怀抱的一束束血花
允许与风拂过噙光的泪
和咬住的唇角
山川江河都在呼啸
月亮滚过夜色的山角
隧道很黑,车厢空荡而又拥挤
我与我相认,灵魂奔跑合一
乘坐了夜半漆色斑驳的列车
城市在喊我,故乡在喊我
我却一入千年蜀道
只因太白一声长叹: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
屠宰的全部过程
文/黑 朗
一群人摁倒一头猪。猪在大叫
我说:“叫个屁,吞下这把刀子,啥都没了"
果然。刀子进入它胸膛
一头猪体验完一把刀所有的疼
挣扎无济于事
也就慢慢安静下来,受死
后来:我们掏它心,挖它肝,又千刀万刮
猪一声不吭,用它的一生,平静走过食肉者的傻笑
木鱼湖的传说
文/刘至诚
一些流水流走了
不知道流向了哪里
另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
占据了前者的位置
迁徙的候鸟飞回来了
诉说着旅途无尽的艰辛
幼雏们练就了翅膀
他们也做起了游子
打水漂的少年老了
看少年玩着当年的游戏
一些瓦片泛起了波澜
一些则沉入了湖底
季节河的山洪爆爆发了,
踩痛了湖水澎湃的经期
落水的铁牛逆流而上
打探山上的消息
一座年久失修的庙宇
游进了一条透明的鱼
再多的敲打和经义
唱不完木鱼经年的故事
清明,我们寻找家族之根
文/耕 夫
不是登高望远的时节
我只能俯首聆听
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
才能听见从坟冢里
传出先人的喃喃低语
坟冢是先人们的家
我们祖上就住在里面
风也走过,雨也走过
祖先走了就没有回来
清明让我们代代凭吊
我们认识的这些名字
一是在墓碑上刻着
二是在家谱里活着
每年清明回老家看望
并且带回去一些冥钱
跪下去,我磕三个响头
在袅袅升起的焚火里
虔诚的祈祷也就化了
看着风中跳跃的火焰
我们心里就有些温暖
精彩的人生宛如花朵
花朵也有凋谢的时候
人们祭祖总是拾人牙慧
剥开一层层姓氏的鳞片
我们就找到了生命的根
抬起头,我惊诧地发现
清明已经是老在鬓秋了
而草儿们却在努力返青
祖先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而我们离祖先越来越近
于是,我们带着祝福上路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或圆或缺,月亮总在天上
或聚或散,祖先总在心上
人生也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其他金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