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炕
文/北山虎
即使贫穷到锅台连着老土炕的家
有了炕 家就有了它的全部意义
——土炕孵化家的温情
土炕放飞真爱与微笑
土炕孕育人间烟火
土炕熨爽累乏的老腿老腰
那通着土炕的烟囱
扬起的炊烟哟 依依地 袅袅地招手
远方的游子 即便看上一眼
也会融化 跋涉的疲劳
庄稼人 经营好家
就必须经营好土炕
就必须用一双茧手
破解土坯与家之牵扯的奇妙
老炕蓆喲 把庄稼汉山峰般的肌肉
热吻出遍体花痕
梨木老炕沿被岁月摩挲得明光锃亮
可是那炕面炕洞
却必须年年换掉
伴着脱坯 拆炕 搭炕的流水线哟
投入地走上一遭
脱坯属于农活中的四大累之一
脚面与小腿
小腿与大腿
大腿与躯干
强制成三个不断调节与摩擦的锐角
汗水在与锐角边的摩擦中
吟唱出劳作的歌谣
汗珠子渗进眼中
却因双手沾泥擦拭不得
只有水抹坯模 搋实四角
然后把坯面拍出水的音质叫号
催促供做儿的 快干紧跑
拆炕属于农活中的四大脏之一
烫脚的炕烟子 钻出脚趾缝
无孔不入地 在全身顽皮胡闹
除了牙齿眼白 全是黑色
吐两口痰摔在地上 会象蝌蚪竞跑
这只是半个工 还需要运坯 砸坯
砸成青核桃 大小 然后泼水 然后培土
——老炕土 还要喂养土地 喂养庄稼
满足日子的温饱
搭炕属于农活中的四大巧之一
泥坯的灵性 要靠手指来调
坯们是兵 庄稼人就是孔明
摆布好的八卦阵 等待烟来
如此才能挂烟 才能省柴
才能不倒风 才能热全炕
才能直拔出烟囱口
欢腾的火苗
脱坯 拆炕 搭炕全流程走过来了
毛小子就成一个当家人了
肚子里装进了墒情的饥渴
还装进了一家子的与温饱
清明的杨树 我的一面旗
我是大山的缝隙中
喊着号子挤出来的孩子
只是肚皮依旧深深地带着
带着饥饿的胎记
如今已经年过古稀
如今已经不再饥饿
可是胎记永远不会褪去
胎记是一只敏感的眼
总是盯准清明雨中
杨树这面昂扬的旗
高高杨树的花萼
在我胎记这第三只眼睛里
永远是报春鸟
那最动情的黄褐色的喙
让我的肚皮激情地歌唱着
呼应出一肚子动情的旗语
我知道花萼守护着娇嗔的狗狗
狗狗一天一个模样的出挑着
会在春风中抖动紫红的流苏
会唤起肚皮的亢奋
狗狗从树上采下来
狗狗从地上捡起来
可以成为糠菜半年粮
最煎饥的美味
给从祖宗那里遗传来的胎记
美美地慰藉
慰藉出最原始的惬意
这与饥饿有关吗
这与环保有关吗
这与防腐剂有关吗
这与食品安全有关吗
只是倔强的北山虎
扭不过肚皮上黑黑的胎记
作者简介：北山虎，实名吴虎汉，唐山迁西人，老三届，老知青，开滦退休。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唐山作家协会会员，老三届诗社社长。坚持每天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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