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生命之四:碾子
在池塘的东南角有一个石碾子,碾盘直径足足有三米半,厚四十多公分,这么大的一块石头,架在三块高各约一米的大石头上,碾盘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架起来的?我从看到它的第一天起就感觉到神奇,至今没有人告诉我这一切。碾盘的中心有一个圆孔,竖着一根铁棒,岁月让它已经在维系碌碡的地方乌黑发亮,表面的光滑程度似乎在展示着它的古老和厚重。碾盘是我们双冢村四个生产小队公用,碾玉米、给谷子褪皮,家里做醋碾大麦等等都是在这里完成的。最热闹的是腊月里,腊八过后到年三十,大多数人家要做一小盆凉粉,所以,要在这里排队碾荞糁。荞麦是自己家种的,这种农作物产量低又费地。细数懂生活的人家会找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种一点,收割后攒着春节用。荞麦的形状古怪,酷似粽子,只是没有那么大,棱角没有那么分明,上碾子前把去了皮的荞麦(也叫荞糁)像淘米一样洗几遍,焖三四天,上碾子后碾几圈,期间要用铲子翻几次,碾好后,成片成片地装在盘子里,回家后再揉一会,然后像洗面筋一样兑水、搅揉和过滤,滤出渣子,面水烧开搅拌至熟。放凉后就行了。我推不动石碾,常常跟在大人后面绕圈圈,手指头不时去蘸碾面了的荞麦,也常常换来呵斥声。其实大人们担心的是石碾会碾到手。熟透了的荞麦薄薄的外皮乌黑透亮,瓤白色中带有淡淡的青色,焖荞麦是很讲究的,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否则就会碾成粉末或者在碾盘上流淌,家家就那么一点点荞麦,谁都不想吃不到凉粉,一般都是家里的老母亲或者老祖母,因为她们在厨房这片天地里是经过日月见证,也是具有绝对发言权的。
腊月二十六后,这个碾子几乎就没有闲过。有做小吃食的家庭都会在这里闪亮登场,这里像赶庙会似的聚集很多人,往往也是奇闻轶事和生活八卦的集散地。候用碾子的人们猫着腰,三个一堆,五个一团地聊着。要是放在今天,或许早已经甩起了扑克牌。物是人非,现在这台石碾还躺在那里,只是没有了往昔的热闹和繁忙景象,我有几次经过,不自觉地会停下脚步,端详好久,曾经的过往,带着模糊的颜色一一浮现在眼前。很久没人用了,歪斜了、斑驳了,碌碡掉了一块,铁轴再也看不到光亮,碾盘上凹下去的半指深的碾痕乎在诉说着曾经的磨难和辉煌。
七岁前的日月既慢又快,感觉到大人们很能,羡慕他们什么都会干,想去哪就去哪儿,盼望自己快点长大。可是,当自己长大了以后,又会埋怨时间的飞逝与无情。在记忆里的好事就是玩,唯一不好的事就是母亲走亲戚时不带我,特别是去舅舅家看外婆外爷,因为在舅舅家有可能吃到诸如水果糖一类的好东西。我哭、我闹,母亲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撵,母亲到了,我也与舅舅邻居家的孩子玩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