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月光（节选）
尹玉峰
1
在这个山花烂漫的季节，天，刚刚温馨放亮，涧水河村小学教师云秀就听到赵驼子诙谐的铜锣声: 锵，锵，锵——打锣，打锣——我,，锵——老赵打锣！锵锣声悦耳，锵气壮山河！锵，锵，锵——大家伙儿听我说，锵，赶紧更衣，锵——别捂被窝……炊烟袅袅中，锣声在芬芳四溢的山谷中，四处撞响: 锵，锵，锵——南坡的姑娘，锵，北洼的小伙儿，锵，锵，锵——全村的侠客，锵——快到村部集合，锵，支书动员铺路，锵——学习云功德；锵，锵，锵——这是公益事业，锵，行善积德，锵——大家伙儿少贪睡哦—— 锵，少搞破鞋!
赵驼子最后吩咐大家带上铁镐、锤子、铁锛、土栏子等家活什儿……云秀立马起床洗漱，她招呼哥哥臭头，说集体的事积极一点。她又招呼她父亲云祥福起床。和云秀同睡一炕的小妹云娜，也喊着：姐姐——啊不，云秀老师，我也去！云秀示意她多睡一会儿，上学别迟到。云秀的哥哥臭头及父亲云祥福赶到村部的时候，云祥福的嘴里还在叨咕：瞎折腾啥呀？这起五更爬半夜的，你个赵驼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定是被村支书给训了，咋又积极起来了呢?
2
这时，村部门口已经聚了很多人，赵驼子的大儿子赵麻杆儿从人群里挤出来，笑嘻嘻、喜滋滋地捧献给云秀一束五颜六色的山花，云秀接过来，嫣然一笑，顺手转交给护花使者齐老师。齐老师和云秀是大学同学，毕业时云秀决定回乡任教，齐老师就跟来了，精神可嘉，学校的教职员工称他为护花使者。
齐老师接过山花, 一时想扔掉，又有所顾及斯文，脸一扭，看到张寡妇领着女儿张红走过来了，他顺手把山花放到张寡妇怀中。张寡妇问张红要不要，张红没有理睬，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赵麻杆儿身上。只见赵麻杆儿不甘心地追着云秀说：你比这花儿还娇贵，你看你细皮嫩肉的，刨大山的活哪是你干的呀。
张红观察了好一会儿，看到赵麻杆儿跟着云秀身前屁股后地走，还不时地操起唢呐吹上几下，早已气恼不堪。她喊着赵麻杆儿：干啥呢、狗恋裆呢？还爬持的挺欢呢！赵麻杆儿生气道：文明点行不行啊？ 张红嘴一撅道：要文明的好哇，你快过来给我吹个——千夫的爱：妹妹你坐床头……
云秀的哥哥臭头把嘴一撇，嘿嘿笑道：啥呀？那是纤夫的爱，还千夫的爱呐，美得你鼻涕泡闪金光！还有：妹妹你坐船头，不是坐床头……还床头呐，嘴都说瓢了——就这瓢劲，跟我说个饶口令吧，说——床头一堆坯，床尾秃头鸡，坯靠床头坯靠坯，鸡靠床尾不靠坯！这种荤腥饶口令，语速一快，嘴就瓢，嘴瓢就上套，越说越乱套。赵驼子在一旁玩味着自语道：操！真够尿，这小子是块打铜锣的料！
张寡妇翻脸了:说啥呢？你这个老流氓，小青年瞎扯猫骚子，你也跟着起哄，害骚不？你这个老不正经的？这时赵麻杆儿吹起了纤夫的爱的旋律,，臭头随调唱起了随性篡改的歌词：妹妹你坐板的，哥哥在后面骑，恩恩爱咱们坐倒骑驴……
张红无法按原歌词接唱：小妹妹又怎么怎么的，气得她对臭头连捶带打，道：哎呀妈啊，太黄、太流氓了！臭头你是不是因为刚娶进门的媳妇进城打工跟人跑路——受刺激了? 这下，揭了臭头的盖子, 臭头立马没电了，脑袋耷搭拉下来，像个霜打的茄子。
3
入伏。涧水河村的南果梨、苹果梨等果子进入青涩期。入伏热，打一捏，入伏冷，打一棚．意思是说：入伏热，农民的收成不好，入伏冷，收成就好。在涧水河村还有一说:入伏头天爽，伏伏爽。真是天遂人愿——早晨起天气凉爽,就像立秋似的，有凉飕飕的寒意，野菊花，牵牛花，无忧无虑的点缀着山乡景色。
云秀的父亲云祥福和儿子臭头正在果园里喷药，臭头顺手摘下一只青涩的苹果梨咀嚼起来。云祥福瞪他道:吃什么吃，又酸又涩的。臭头以一种满脸酸涩的表情咀嚼着。这时，赵泼儿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忽然惊骇地立住不动了。
臭头立刻意识到她是遇着蛇了，果然，一条黑褐色圆斑的蝮蛇正对着赵泼儿扬头吐着红信子。臭头轻挪脚步靠近蛇，忽然脚一顿，那蛇便受惊怔住了，臭头顺势下蹲，出手抓住蛇颈，抬脚踩住蛇尾，用力一拉蛇身，顺手抛出，那蛇如同一条绳带，在空中飘飞远去……
4
赵泼儿惊魂未定，一下子扑到臭头怀里。臭头两臂张着,一时不知所措。赵泼儿搂着臭头的熊腰,把头埋在臭头胸脯上嘤嘤哭泣起来。臭头血脉贲张,身体咕咕作响,他双臂一拢,把赵泼儿丰腴坚挺的乳房都要挤暴了。
亢奋之中，臭头猛然感觉下身虚空，他就猛然把下身向前一顶，结果赵泼儿的脚悬了起来。赵泼儿开始挣扎着摆脱臭头，臭头先是心有不甘，后来又心有余悸地缓缓松开了手。赵泼儿脱离臭头身体，立稳脚跟后，气喘道：谢你都谢你了，但咱们不带这个的！说着，她掏出手帕递给臭头。
臭头脸一红，嘿嘿一笑，便擦起汗来。赵泼儿侧着脸观察一会儿臭头，忽然问道：你媳妇呢? 臭头毫不隐讳地说：跟人跑路了！赵泼儿睁圆了眼睛，道: 跟人跑路了？你看你家这家风——啧啧……臭头脖子一扬，粗声粗气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赵泼儿咯咯笑了，道：也是哈！接着，赵泼儿让臭头摘几个小苹果梨吃，臭头一下子折下一大枝递给赵泼儿，赵泼儿边吃边说:好吃好吃！
5
一直在一旁观察他们动静的云祥福，瞅着一直在傻笑的臭头特别开心，他又看看赵泼儿，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他忽然觉得应该回避一下才好，于是转身就走，也不知是被农药熏着了，还是转身快了，眼睛一花，恍惚中，看到一只黄鼠狼变幻成姑娘家在他眼前跳舞，那飘逸的裙摆，迷人的舞姿……
他拍了自己一个嘴巴，眼前的幻像立刻消逝了,但果真有一只黄鼠狼拖着光洁蓬松、棕黄色的尾巴,在他脚下跑掉了。他立刻惊喜起来，自语道:黄鼠狼变成大姑娘跳舞是好事儿哩，是给云家报丰收送女人哩！这边,臭头一直在嘿嘿笑，赵泼儿只顾吃自己的，吃完了又让臭头折一枝山杏，顺手抢回手帕，响快地说:我走了，拜拜——
6
云祥福走近望着赵泼儿背影发呆的臭头，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兴奋地说：好事儿哩，好事儿哩！也不知赵驼子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的，他接话道:什么好事儿哩，好事儿哩？
云祥福神秘兮兮地打量着赵驼子，赵驼子手一说：咋的了?大苞米挂着呢，双联璧系着呢，下裆棒硬着呢，我不会出现云功德那种状况！云祥福有意无意地瞄了赵驼子裤裆一眼，笑着说:在孩子面前别乱说话呀！
臭头很知趣，一声不吭地背起喷雾器，走出他们的视线。赵驼子又问: 什么好事儿哩，你说给我听听。云祥福幽幽自语道：你家赵泼儿，我家臭头……你家麻杆儿，我家云秀……赵驼子忙问：啥？云祥福突然感觉心虚，就边走边摆摆手说: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赵驼子对着云祥福背影喊道：两个鸡巴熬汤，一个鸡巴八味，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的……你瞎绕道个啥呀? 赵驼子琢磨着，好像琢磨出点玄机了，心里煞是高兴。这时张寡妇走过来，问赵驼子：啥鸡巴、鸡巴的,你咋没个正经的?
7
臭头正在坡谷跟赵驼子学打铜锣，赵驼子那股耐心就像对待三岁孩童，他先是取出双联璧佩挂在臭头腰间,然后,锵地一下，教臭头说: 打锣, 打锣——我，锵——臭头打锣……先把我放在前面,接着报个名号，再接着说具体事儿，一定要顺口。臭头心不在焉地学，猛地看见赵泼儿闪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泪珠。臭头怔住了。
赵驼子一转身骂道:你这死丫头，你这害人精，老子打死你！说着举起锤棒就打，臭头横在前面挨了几下子。赵驼子也知道打在臭头身上了，就调个角度，结果出了怪事:臭头往哪边挡，他就往哪边打。赵泼儿看到臭头的肉结实，锤棒一打一个反弹，把她看得有些发呆了。臭头说:我不能让你打着赵泼儿，打我吧，出出气就顺当啦。
赵泼儿一时感动说:臭头，好样的，能找着好媳妇儿！赵驼子立马住手了，他用锤棒怂恿臭头说话。臭头涨红了脸说:那…那你就做俺媳妇儿呗！赵泼儿说：美的你!臭头看到赵泼儿说话时是一种喜欢的样子，臭头就抢过赵驼子的铜锣，头脑灵光一现，便敲起来：锵，锵，锵——打锣，打锣——我，锵——臭头打锣，锵，锵，锵——锣声响，心跳快， 锵，看见了赵泼儿小丫蛋儿……赵驼子嗷地一叫：好！上道了，继续顺口整。锵——小丫蛋儿，招人爱， 锵，招人爱，小丫蛋儿……
赵驼子在一旁催促道：别停下，往下整？锵，锵，锵——你有情，我有爱，锵——咱们俩儿一铺盖！赵泼儿说：谁跟你一铺盖呀，臭头臭脑的！锵，锵，锵——只要感情在，锵——锣锅都有派……赵驼子踢了臭头一脚，说：糟溅谁呢?臭头不躲不闪的，继续盯着赵泼儿打锣：锵，锵，锵——麻子放光彩，锵，哑巴也会拽,锵——臭头也不赖！
8
赵泼儿捂着肚子笑起来，说:臭头你背我吧，就像小时候玩的猪八戒背媳妇！臭头乐坏了，把铜锣交给赵驼子，背起赵泼儿转圈跑，让赵驼子看傻了。这时,张寡妇和张红跑来了，张寡妇说:哎呀我的妈呀，整这风流快活的场面，不正经啊！张红瞅这场面也发呆。赵泼儿向臭头耳语：离开她俩远远地跑。
臭头就背起赵泼儿往山里跑。赵泼儿用拳头捶臭头的肩，夸臭头有劲，鼓励他快跑，直到臭头瘫跪在山坡上，赵泼儿顺势躺下，口里说道:真开心啊! 臭头眼睛直了，有一种扑过去的愿望。赵泼儿看到他喉带咕噜地动，忙起身说:你就老实跪在这里歇歇吧! 赵泼儿笑嘻嘻跑远了，臭头起身就追，身体太疲劳,追也追不上。
9
臭头到赵驼子家找赵泼儿，说:俺给她送山杏来了，她好像胃口不好，爱吃酸的。赵驼子愁眉一展，说:打锣找哇，词儿都教你好好的了。臭头接过铜锣，嘴里嘟囔着什么走向山坡。 锵，锵，锵——打锣,打锣——我，锵——臭头打锣，锵，喊我心上人，她的名字叫赵泼儿！
林松岭抬头一望,笑着说: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嘛！赵泼儿也笑了，说:你不笑话俺山里人吧？赵泼儿喊臭头过来，臭头应声跑了过来。赵泼儿说:把铜锣家什儿送回去，回家取铁锤，钎子啥的去凿石。臭头说：好。转身就走，忽然他又回头问:你去凿石吗？赵泼儿响快回答:当然去了，臭头乐坏了，边跑边敲锣。锵，锵，锵——打锣,打锣——我，锵——臭头打锣，锵，凿石开道，锵……他想了想，锵地一声下句接道：好好生活！
赵泼儿一笑,对林松岭说:臭头要多见世面就好了。林松岭感叹地说：山里被石岭阻隔了，但是一切都会改变的，首先要从我们的心灵改变。赵泼儿哦了一声,脸上现出一种痛楚但陡然升起期翼的表情。林松岭恰恰捉住了这关键的一笔。臭头带着凿石家什儿回来的时候，他看着画,说:不像啊，赵泼儿问哪儿不像？臭头指了指额头下的眼睛，赵泼儿说:你没有艺术眼光了吧，这是心灵的窗口,这种表情有意味,我喜欢!
10
校长云功德的妻子不见了。本来云功德兴冲冲跑回家，喊着她赶快准备几件好衣裳，过几天和林松岭进省城，林松岭说省城的大医院可以治好他的病。但是屋里院里没有人应声。他忙去在村子里、果园里,都没有找到她。倒是路过张寡妇小卖店的时候，张寡妇说早晨还看见她了呢，不过，神态不好，愁眉不展的样子。
他又绕道走到赵驼子家，想让赵驼子敲敲锣帮助找一找，可是赵驼子下田地了,也不在家。赵泼儿见他急成那个样子，就找臭头敲锣帮找。臭头敲起锣,满山转悠起来。听到锣声,村里人就东聚西聚地胡乱议论起来。云功德被人指指点点，心里非常难受，他追上臭头说:不找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
臭头不听他的，闪了一下身直奔山上跑。
11
村支书和林松岭跑到云功德身旁,云功德瘫软无力地蹲下了，用手捶着胸说:我心里好苦哇！村支书也蹲下来用手扶着他的肩说:知道，知道，苦了你啦！林松岭说:云校长，别太急。云功德流泪了，又一次捶胸道:这里太堵了!
赵泼儿忙赶来掏出手帕递给他。他揩着眼泪，立刻浮想起妻子拿着手帕给他擦汗的情形，那时她是个美丽的寡妇，常常帮助云功德凿石，还答应要嫁给他，云功德说我都快40岁了，你还年轻，凭啥嫁给我啊？她嘻嘻一笑,说:就凭你这人实称，又有文化，靠得住！她不但擦他脸上的汗，还掀起他的背心，擦了他的前胸和后背，在擦胳膊的时候，用手捏了捏他的腱子肉，嘻笑着说:真结实，纯爷们，世界少有,我喜欢!她喜滋滋地把头贴在云功德胸前……
12
臭头一个劲儿往山里边跑，迎面走出个杨百万。杨百万挺着肥肚腩,气喘气喘吁吁地沉着脸说:你瞎敲,瞎叫唤个啥呀？臭头急问: 你看见她了吗？杨百万不耐烦地说: 看见谁呀?不着天,不着地的! 臭头说:这事儿要急出人命的,我说你看见云校长的媳妇了吗? 杨百万寻思一下,然后把脸往身后远远的高山峻岭一扬，便走了。
臭头向杨百万示意的方向跑去。杨百万叹了一口气，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方才发生的事情：他跟梢在云功德妻子身后，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急匆匆往山里边走，走到山坳深处，他起了歹心,一脸奸笑说:多好的地儿啊，四处无人，俺帮你一把吧。她让他走开，他肆无忌惮把她搂到怀里。说:给俺吧，给俺吧，你这么年轻可别亏了自己，天知地知你知俺知的事儿，俺那活儿做得好,厉害着哩！只要你愿意,要钱给钱,要进城, 俺也有条件给你供着养着……
云功德妻子使命咬了杨百万胳膊一口，咬出了血来，疼得他啊地一声放开了手，云功德妻子吐了一口血，愤愤地说:想吃腥占便宜呀，也不脱下你的鞋底子照一照! 她说着,向大山深处走去……
13
傍晚，校长云功德家聚满了人，云丫丫在云功德怀里哭泣。云秀一会儿出去张望，一会儿进屋寻米做饭。村支书说:是不是应该报个警啊? 林松岭从兜里掏手机，云功德说:不报不报，人各有志，她舍得下孩子走到哪里都不管。赵泼儿说:甭急，臭头是个实惠人，能找到婶子的。村支书招呼云秀给云功德父女烧点饭吃。赵泼儿说：我也去。
云秀忽然望了赵泼儿一眼，纳闷她怎么变得如此懂事儿的。赵泼儿边帮厨边说:云秀姐，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这时,张寡妇带着张红也来了，人未到，张寡妇的声先到，说:这咋整，这咋整呢?是不是叫人拐走了……赵泼儿跑出来,说:闭上你的乌鸦嘴!张寡妇不干了，跟赵泼儿吵了起来。村支书大喝一声制止了她们。
这时远处传来了臭头打锣的声音:锵，锵，锵——打锣,打锣——我，锵——臭头打锣，锵，好消息来报，锵——婶子找到了, 锵，锵，锵——婶子采回人参果，锵,为了云叔云功德！满屋满院子的人寻着锣声跑去。只见臭头和云功德妻子都已经疲惫不堪。云功德跑到前面，看到他的妻子瘫坐在地上,满脸通红,就像山里熟透了的红苹果。
14
这时，军用帐篷外响起了赵驼子的铜锣声：锵，锵，锵——打锣，打锣——我，锵——老赵打锣! 锵, 锣声急, 锣声紧, 锵——大家伙儿听个分明，锵,林松岭倚仗是城里人，锵——勾引山妹,数也数不清，锵，锵，锵——山妹都光着腚啊，让这小子舒坦，锵——让我们做——锵，王八精!
赵泼第一个跑出去抢赵驼子的铜锣，林松岭和云秀下意识地保护画稿。赵驼子带来一伙人,齐声喊叫，掀翻了军帐，撕破了画稿,把林松岭打成了血人。云秀一时吓晕了。赵泼儿忙去找臭头，臭头喝得迷迷糊糊，赵泼儿喊出:你把林松岭背下山去，我就嫁给你!
臭头立刻醒酒了,他脚下生风，在打斗现场抢出林松岭往山下迅跑。云功德也赶来了，最后赵泼儿也赶来了，赵泼儿急喘着说:我跟你们一起下山! 疾驶的急救中心车厢里，医护人员对林松岭进行检查处置。医生埋怨道:这老深山沟不通车，误事啊，患者下肢神经元都没反应了……他让司机往省城方向开去。
15
林松岭又吩咐臭头和赵泼儿回山照料一下他的画稿。林松岭掏钱给臭头打车票，被赵泼儿拦住了，她亮出一张建行卡。自动取款机前，赵泼儿熟练地操作，吐出一摞百圆大钞。
臭头在一旁怔住了，他上前拍拍取款机,说:这玩意儿真邪手，再出点，再出点。赵泼儿笑着说:本来我想领你好好逛逛省城，我还有事要做……走吧，赶紧打票回山！他们疾走在大街上，急奔火车站走去。臭头咕噜道:昨天晚上你说什么来着？赵泼儿不言不语，急匆匆买了火车票，两个人就奔检票口走去。
臭头还在问:我是问你: 昨天晚上你说什么来着？他们已经通过检票口走进了站台。赵泼儿忽然立定，对臭头说:我不是处女，现在还有身孕，我急着赶回去想到县医院……臭头一下子就蒙了，他捂着头,蹲下身子,一句话也不说。赵泼儿见状,把火车票往臭头怀里一丢,甩下眼泪，转身就往站外跑。臭头不理不问，手攥着火车票,直奔车厢走去。（16至20节，略）
21
臭头忽然出现在省城的大街上，横过马路时，人们遇红灯顿足等待，臭头只顾走自己的路，在人群中走了出来，一位警察拦住了他。警察忽地给他敬个手礼，说:您好，请遵守交通规则。臭头被警察亲切话语,尤其是敬手礼的动作惊怔住了，他感到万分荣幸，也学着警察的动作回敬手礼。
臭头嘴里嘟哝着: 赵泼儿，我能找到你，城里的贵人多着呢！当臭头走进美食街，顿感肚子饿得咕咕叫，他选了一家馅饼粥店坐下来大吃海吃起来。结账的时候，他翻遍了全身,都没有翻到从家里带来的钱，他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服务员不依不饶。女店长观察一会儿,走了出来，说:他不是想吃霸王餐的，让他走吧。臭头转身就走，忽然他又转身过来,面向女店长毕恭毕敬地行个手礼。走在大街上的臭头,衣袋里没有钱,可就没有底气了。他东张西望，眼里暗淡无光，最后他无奈地坐在路边的木椅上，木呆呆地瞅着行人……
22
赵驼子家挤满了学习南果梨水果酒酿造技术的人。赵驼子说:果酒酿造工艺步骤很复杂,包括原料准备、清洗、挑选、二次清洗、破碎、打浆、酶解、澄清、成分调整、发酵、倒罐、后酵、再倒罐、冷处理、过滤、陈酿、下胶、再过滤、贮存、冷冻、调兑、澄清板过滤、除菌……张寡妇说: 哎呀妈啊，你一口气吐出这么多步骤,难为谁呢?赵驼子在一口大锅前耐心地讲解道:慢慢学,都能学会的!首先要准备好纱布大虑儿包，这水啊，一定要用涧水河的上游水，其实这酿酒技术是我女儿赵泼儿教我的，这丫头啊可灵着呢！有人问:赵泼儿呢？赵驼子说:还在省城混着呗，臭头去找她去了。
臭头坐在木椅上,忽然被身后一家医药公司门前立着的招聘广告吸引住了，只见大红纸上写着：招聘报纸广告送递员，不限学历，肯吃苦，能走街窜巷送递到位即可，工资日结30元。臭头忙跑过去应聘，臭头对接待人员说:我能吃苦，我最想走街窜巷了……接待人员笑了，问:最想走街窜巷……啥意思啊，偷东西？臭头解释说:不是偷，是找……接待员说:对、对、对，是找目标人群，把报纸广告传递给他们。你先填个表，然后去里屋培训一下。臭头填完表走进里屋，看到屋子里已经坐着十几个人，他就走到后面椅子上坐下。
23
一会儿,搞培训的人就进来了，她侧脸扬天，自我介绍道:我是这个公司的副总，以后就叫我杨总吧! 臭头心想:姓杨的咋这么有钱呢? 涧水河村有个杨百万,这儿又遇个有钱人叫杨总,还是个黄毛丫头……这时,这个叫杨总的人见她说话,坐着的人一半没反应，一半偷笑，就气愤道：起立!大家拖拖沓沓站起来，还没站稳，她又命令道:坐下。这样反反复复起立坐下了几次，让臭头摇起头,嘿嘿直笑。她问道:谁笑呢？严肃点，现在给你们灌输的是国外先进培训模式，你们下岗的下岗，失地的失地，散兵游勇，到一个地方,就要懂得一个地方的规矩！
臭头笑着咕噜道:俺没下岗，俺也没失地……杨总气坏了，又一次喊:起立！等大家都站稳了，她忽然大叫道：跪下！一时大家都怔住了,臭头从后排直奔她走过来，做着抓蛇七寸的动作说:你要是男的，俺就废了你！他转身就走，结果身后的人几乎都走了出来。这时,有一男子把臭头叫住了，递给他一张名片说:这是我哥们儿的名片，开了一家公司适合你做。
臭头打听好行走路线，莫名其妙地向他打个手礼，他问:当过兵?臭头摇下头,转身去寻找名片上的刘经理。臭头在闹市区七转八拐找到了刘经理,他同样向刘经理行了个手礼，刘经理非常高兴。他在臭头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当胸打了臭头一拳。臭头挺了挺胸，一把抓住刘经理的手，问:啥意思，玩命吗？刘经理笑了，说:松手，你合格了！然后刘经理马上让座，送上茶说:我们是讨债公司，专门和赖皮泼头打交道，有时要挨打的，但是我们不能主动出手……臭头皱着眉头问:你这儿能不能一天一给钱，一把一利整？刘经理歪头核计一下说:行，一把一利整，今晚就有一个大活儿！臭头说:你先让我吃饱一顿饭吧。
24
涧水河村卧牛石古道在挑灯夜战，赵驼子、赵麻杆儿、张寡妇、张红都来了。赵驼子提了两桶水果酒招呼大家喝:这是低度的水果酒，像糖水一样解渴解乏。张寡妇先舀了一碗喝了起来，掐着腰道:赵驼子，我的小卖店进你家的酒还没这度数高呢，真黑啊你，得兑多少水呀？赵驼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说:以后白喝，以后白喝！张寡妇笑了,道:这钱你赚不着我，我也不好意思赚大家了!赵驼子沉下脸来说:赚、赚、赚，你就知道赚，集体主义精神都哪去了？张寡妇睁圆眼睛说:哎——你这赵驼子，你以为你现在就是村长了，到时候我不见得投你的票……
赵驼子脖子一扬,理直气壮道:你投我票,必须的! 忽然, 赵驼子又感觉后背咔嚓一响,他怔了怔,感觉后背酸麻起来。张寡妇又一次睁圆眼睛,惊道: 哎呀妈啊,赵驼子长个了!她顺手去摸赵驼子后背的包,又是一声大叫:神了神了,后背的包要平了,我保定投你的票啊! 赵驼子忽然长吁一口气,原地跳跃起来：对着大山喊道:狐大仙,去你妈个蛋吧! 云秀在这边为臭头担忧，她对云功德和村支书说:臭头莽撞，在省城能不能出事儿呀？云功德说:不会的，这小伙外憨内秀，不会出啥事儿的。村支书也说:臭头打小我就看着他长大，爱捕蛇，虽然不吃书本,但做别的灵着呢！
25
省城的夜晚灯光辉煌，臭头和刘经理走到一家酒店，从一楼走向二楼，见到经理办公室。刘经理说:我先进去!他进去之后很快又跑了出来说:臭头，你上！臭头走进经理室，前面的人很凶悍，胳膊上纹刺着青龙。臭头粗声粗气道:把海鲜市场的账结了，别在这装了！那人一抱胸哈哈大笑，问：你知道我叫什么不？
臭头说，你叫什么青龙吗,我不管你叫什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哪路神兽的,欠账还钱,天经地义！那个叫青龙的人被激怒了，喊道：欠账？我看你是欠揍——来人啊！说话间,呼地闯进一群保安举棍就打，刘经理跑过来说:不替海鲜市场讨债了，别打了,要出人命……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倒了。臭头挨了几下打，眼冒金星，他瞪着那个叫青龙的人，感觉他像一条山里的蛇在吐着毒信子。
臭头下意识地出手，结果钳住了他的喉咙。青龙闭了一口气,瘫软地坐在地上,示意保安出去。然后,缓缓地坐在椅子上说:结账吧。这时，一个妖气女人闯了进来说:老总，新来的赵泼儿阻止小姐出台,把客人要气走了! 青龙嚯地站起来,恢复一脸凶相叫道:好大的胆子,断我的财路,砸我的场子,我去收拾她！臭头惊愕地跟着走向三楼，看到两个脑袋大脖子粗的男人正在无理指责一个女孩多管闲事，甚至还动手动脚纠缠羞辱,那个女孩正是赵泼儿。
臭头倏地感到热血直冲头顶,身体呼呼作响,手臂青筋暴凸。他怒不可遏地齐并伸出,一手扳住一个大脑袋,像扳哑铃一样双臂猛力合拢,咣铛一声,两个大脑袋撞到一块,瘫软跪倒。臭头抢出赵泼儿往楼下跑。那个叫青龙的人忽然大声喊叫：打呀,都给我上,别让他们跑了！臭头用身体护着赵泼儿,左冲右撞，从三楼,打斗到一楼,终于闯出了酒店门外……
26
臭头和赵泼儿回山的时候，山脚下已拉起了安全警戒线。装载机、铲车和大卡车呼呼地往山里开，远处传来隆隆的爆炸声，臭头和赵泼儿绕道爬上山顶，看到机械作业的场面，赵泼儿流泪了，而臭头对着山谷啊啊地叫。 涧水河的村民听到山里的爆炸声，也纷纷跑出户外欢呼地来。
村支书在欢呼的村民中寻找赵驼子，只见赵驼子把锣打得震天响，就是吐不出词儿，他锵锵锵后便啊一声，最后啊字也省略了，就一个劲儿地扬起脖子锵锵锵了。这一顿锵锵锵了得, 赵驼子的后背又平坦了一些。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背,又下意识地猫下腰,但一猫下腰,倒觉得后背钻心疼痛。
于是他又挺了一下肩,同样是痛,但是呼吸通畅了;他忽然又跳跃起来,口中高叫:劈山开道, 劈山开道! 村小学唱起了《我的家乡涧水河》，云秀用吉他伴奏，弹着弹着就落泪了。云功德也坐在办公室里用手帕揩着眼泪。
臭头在山上走着走着，赵泼儿说:臭头，还背我不？臭头不语，但把腰哈了下去。赵泼儿扑了过来,臭头急转身,把赵泼儿搂抱在怀里……当臭头和赵泼儿到达涧水河村的时候，正是中午。臭头和赵泼儿看到了村小学门口张榜参加“走进省城高校、畅想美好明天”的夏令营活动的学生名单。
臭头大叫：有我的小妹云娜! 赵泼儿大喊:看,我的小弟弟赵胖，榜上有名! 名单上还有云功德的女儿云丫丫等人。云丫丫虽然只有五岁，但是按照选拔标准，处处优秀，早已让云功德夫妻热泪盈眶。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