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这是宋代诗人吴惟信《苏堤清明即事》里的名句。我不知道今年西子湖畔,是否还有这般游春的热闹场景。
时令滑入清明,天地是敞亮的。天清地明,清明雨淅沥开来,楼宇,庭院,池塘,田垄,坡地,人的头面,全都氤氲成了唐诗宋词,美得令人心惜。可惜,这个春天,清清香香的季节,少有生命里的约会。连小河边的柳丝也都是寂寞的,更不消说相思了。欢闹的小燕子似乎没有衔来新泥,一路的歌吟已然成了人们默默的期盼!
3月30日,父亲已是第三次来电话催促我回老家“挂清明”了,“趁天气好,抽个半天回来一哈,正清明(清明当天)不能挂哪!”窗外的太阳,似也在借助自然之力驱赶病魔。午饭后,我在户外见到久违的景致向水圳而生,跨过小桥,那树丛中啼叫正欢的鸟儿,一下子让我竖起耳朵。在这个特别的春天,想必故乡的油菜花也开得正欢、正耀目。我是多么渴望布谷鸟熟稔的“豌豆巴果,嗲嗲烧火——”的童谣把我摁倒在故乡的怀里。
梦的老家已芳草如茵,我怎能忍得住不回来看你。思念和我一同上路的时候,有关春天的故事便似一条解冻的小河静静地流淌……
祭祖是父亲心中分量很重很重的大事。“一万年,我们都要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近两年,老人家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仍不忘年年带着儿孙们上山,随身带上锄头,给先人坟茔添几抔新土,清除坟茔周边的杂草、疏理沟渠,好让他们有一个安身之所。
记得每年祭祀完毕,便是几辈人一大家子的牙祭会:豌豆炒韭菜,韭菜煎鸡蛋,韭菜炒河虾,鸡蛋煎糍粑,鸡蛋炒香椿,生香泥螺,不一而足,如此香甜可口的春鲜美味,绝非山珍海味可以比拟的。还有那满口生津的清明茶,舍了酒水,微醺亦然,甚是快意。留宿故里,看院落里月亮升起来,梦也渐次清明起来。而每每这个时候,我那诲人不倦的父亲就会反复告诫子孙:祖宗多少代都住在这里,繁衍生息,子嗣也还兴旺,我百年之后,你们一定要记得自己的祖屋,这是没有任何理由可讲的,一定得代代相传的。
4月8日,武汉解封了!我早已复工了,儿子仍然在家研习网课,不过生活渐渐恢复了宁静。午后的太阳雨很快停下来,小区里马路上的水被微风轻轻拂干!复工的人流车流汇集成一股股春的气流,随着一张张充盈着春风的脸庞满溢至四面八方……
我理解年迈父亲的心事,可父亲未必理解我。
清明节的前一天,我洗过手,正了衣冠,备了酒水,朝着老家的方向,嘴里喃喃,默默地为列祖列宗打拱作揖!也默默地为世间的安宁祈福,尤其是不忘为抗疫逆行的英雄和死难的同胞们默默祷告、祈福!
恍惚间,一只只轻盈活泼的燕子,一会儿在凌空的一排排电线上拨动琴弦,一会儿跃上缀满新绿的树梢耳鬓厮磨,掠过田畴,飞向祖屋——它们正一点一点衔起春泥,营造自己的新生活,也正在向人们报告春天的消息。

作者简介:刘博,高级政工师,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化作家协会会员,岳阳市企(事)业文联副主席,中国石化长岭炼化公司文联秘书长兼作协主席,有60余万字文学作品见诸报端杂志与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