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领,河南禹州人,1960年出生,1978年入伍,武警大校警衔。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曾任文学期刊《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军旅42年间,他先后出版散文集《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诗集《血色和平》《铭记》,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等多部文集,作品荣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金盾文学奖”“战士文艺奖”等多个奖项。
初见张国领,是在他家里,虽隔着口罩,但他眼里满满的笑意,让人倍感亲切。对于这位从一名高中学历的新兵成长为大校警官,从基层部队的炊事员、饲养员、报道员一步步成长为出版300多万字个人文集的军旅作家,我心存深深的敬意。当天的采访就从张国领的兵之初说起。
张国领:我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征兵的时候父母亲都不愿让我去,因为那时候是生产队,不是现在的包产到户,生产队就是靠挣工分来分粮食,男劳力一天10分,我们兄弟姐妹5人,我是老大。我就悄悄地去报名,报上名之后,遇到点小情况,我们村里有传言说我外祖父是个土匪,后来我父亲说,他25岁入党,入党的时候什么都调查过了,他能成为党员,我还能当不了兵吗,然后这个事儿就迎刃而解了。当兵出发的时候不是很顺利,因为天冷,雨夹雪,地面结了冰,所有的车都不能走了。只有我们那一辆票车,也就是如今的大巴,将轮子绑着铁链子,把我们送到禹州。当时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就是我现在的妻子,要送我,却没有车,她就在地上走,步行了78里路。
年轻时的张国领
带着亲人的深情厚意来到部队,新兵训练期间,张国领的表现并不出色。为了提高军事素质,他夜以继日刻苦训练。一次,他在器械训练中不慎受伤,却因祸得福,疗伤期间借阅到一本《解放军文艺》杂志,无意间开启了他的文学创作之路。
张国领:我们班长床头上放了一本《解放军文艺》,1979年第一期,我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页是什么呢?稿约。看了以后才知道,这个杂志谁都可以投稿的,以前我以为有专门的人在那里写文章。既然大家都可以写,我也写一篇,写了一首诗,标题叫《战士青松》,写了220行,因为稿约里说了200行以内不退稿,220行肯定能给我退回来,写完就悄悄地寄走了。
因为这次尝试,收到了《解放军文艺》退稿信的张国领,就成了大家眼中的文化人,这个训练虽不拔尖但态度一贯认真的新兵在连队出了名。
张国领:有一天指导员把我叫过去,他说没看出来你还会写诗啊。我说我不会写,叫我看菜地,我坐那儿没事的时候就写了,投投试试,果然是不行。他翻了翻看,觉得挺好,便让文书把它抄下来,整整抄了8大张,贴到我们连队的墙报栏里。
张国领(左)和战友们一起读诗
年轻时的张国领(中)在部队当新闻报道员
没过多久,团部组织为期两周的新闻报道员培训,连队选派张国领参加。培训期间要求每人拿出5篇新闻稿件当作业,张国领交了5首诗歌,原本等着挨批的他,却意外得到了培训班上唯一的表扬。回到连队后,他与团里的新闻干事周广庭共同采写的报道《退款记》,发表在1981年2月16日《安徽日报》一版。
张国领:当时我的脑子烘烘发热,也不知道想啥了,一直到第二天我才去看那份报纸,通信员已经把报纸贴在墙上了,那种鼓励,确实不是多少钱能衡量出来的,对以后的学习、写作起了极大的促动作用。
读书是张国领业余时间最大的爱好
1981年,张国领所在连队调防,从看守监狱,调到农场种稻子。作为中原兵,张国领不太会插秧,便被派去炊事班做饭,连队饲养员退伍后,他又接班去养猪。后来由于文字功底扎实,他被选到团部当新闻报道员。不论岗位怎么变,条件多么艰苦,张国领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同时,始终笔耕不辍,军内外报刊上经常可以看到他的作品。
张国领:养猪的地方不在我们连部,在稻田的中间,隔着一条河,河上的桥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窟窿,不小心都能掉下去。我一个人在那儿养猪,确实很辛苦,但是那个辛苦和种田来比,是天上地下的区别。种田是真累,你要不穿着军装下田,蚂蟥就叮在你腿上,经常喝的像指头一样粗,一个一个在你身上叮着。特别是到双抢的时候,又种又收,一早就出去了,干到半夜,把粮食一担一担挑回来。所以我后来一直很感激我的连长,他让我到炊事班养猪,对我是最大的爱护。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表了一首诗,叫《方向》,后来抽到报道组以后,专门写新闻,我连续四年立三等功。
因新闻报道成绩突出,张国领多次立功
在做好新闻宣传的同时,张国领一直痴迷于诗歌创作。对他而言,诗歌是表达内心情感最自然的一种方式,他太热爱部队这个群体了,警营里的一点一滴都能给他灵感,站哨时心中有诗,饭堂烧火时也想作诗,看到战士们训练、官兵们英勇冲锋、驻地群众热情拥军时更想作诗。1980年,张国领在报纸上发表了第一首诗《复活》,时隔40年,诗中的每字每句,他仍深谙于心。
“被顽石压紧的幼苗/被风雨摧残的小草/被卷进狂澜的青春/被锁在山下的思考/今天又复活了/复活了/我的声音/复活了/我的色彩/我的愤怒/我的欢呼/我的歌和甜蜜的笑/我是在记忆中复活的/因此我的生命千百倍的顽强/再不怕任何风暴/我是复活的树/是树一样绿色的青春/是热烈和严谨的思考/我是新挖出的煤/在时代的熔炉里燃烧/我是复活的明星/是一代人的明星/把蓝天和大地照耀”
张国领参与抗洪抢险报道
军旅42年间,张国领参加过大兴安岭特大火灾救援、1998年抗洪抢险、2003年抗击非典、2008年汶川抗震救灾等重大事件的宣传报道。每次完成新闻稿件后,他都会用诗歌表达心情,抒发一代军人对祖国的拳拳情怀、对民族力量的赞美、对历史使命的思考。
张国领:新闻是真实的艺术,诗歌是艺术的真实。因为新闻以事件为主,而诗歌是用艺术的手法来表现这个真实的事件,有些新闻、有些人能感动你,能触动你的灵魂深处,这些东西更适合用诗歌来表达。
1999年5月8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悍然用导弹袭击我驻前南联盟大使馆,身为军人又是诗人的张国领连夜挥毫,把自己的愤怒和谴责化成近四千行的长诗《血色和平》。
张国领:人家在侵略、在欺负你的国家时,作为军人,就像作为儿子一样,你的母亲在被人家欺负的时候,你若无其事那是不可能的。
张国领与妻子
张国领的作品,无论是新闻稿件还是散文诗歌,都始终葆有一份恒久的执著与纯真的激情,始终将“家国情怀”渗透于字里行间。俗话说文如其人,作为军人,他热爱军营;作为儿子,他孝顺父母;作为丈夫,他与没多少文化的结发妻子相濡以沫几十年。采访中,说起为妻子创作的三千行长诗《千年之后你依然美丽》,张国领几度哽咽。
张国领:妻子没什么文化,我曾经给她写过一首诗,是三千多行的长诗,她从来没有看过。她跟着我确实吃了不少苦,到北京也没怎么享福,她在郑州安排了工作,后来辞掉工作跟我来到北京。最初她在我们住的地方开电梯,后来环卫局招工人,找了找人进到里面当了环卫工,负责在公主坟那片扫马路,扫了10年退休了。扫马路没干过的人不知道,因为高温,夏天穿胶底鞋在路上走来走去最后胶就化掉了。下雪的时候,北京要求不管下多大雪,地上不能存雪,所以她就要一直在那儿扫,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不再爱雪》,因为诗人喜欢雪,自从她干了这份工作以后,再下雪我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下雪的时候是她正累的时候,你又不能替她。
退休后的张国领每天仍坚持创作
三个多小时的采访中,张国领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两个字——“老兵”。军旅42年间,他先后历经三次大裁军、两次大转隶、五次大换装,他脚踏实地,深入基层一线,亲眼去看、亲耳去听、用心去感受,通过新闻视角和文学创作,为军队、为官兵、为时代鼓与呼。作为一名作家,张国领是时代的歌颂者。作为一名老兵,他更是时代的耕耘者和创造者。
张国领:虽然我没有在军人的队列里去冲锋陷阵,但是我用我的诗、用我的文学去冲锋陷阵。我今年60岁了,从来没觉得人生有什么艰难,因为我家是在农村,走的是山路,高低不平,走惯了山路的人面前还有什么不平的路呢?没有,都是平的。而一时的不顺,一时的失意,那不过是前进路上一个小小的起伏而已。
( 央广网7月13日消息(记者胡晶))
---张国领诗歌欣赏---
清澈的爱
张国领/诗
清晨,我站在北京
七层楼的宽大阳台上
看昆玉河水静静地
从面前流过
伸手抓一把初升的阳光
放进透明的玻璃杯
将清澈的丹江水
与北京的阳光融合
和灿烂的希望一起
我慢慢地品尝
只一口
心海便荡起涟漪
只一饮
情海便涌起浪波
醉了,真的醉了
醉了的不仅仅是
我早已贯通的五脏六腑啊
还有古老的梦想
还有现实的传说
这是一个今天的神话
这是一条人间的天河
在我生命里奔流的
有丹江人的纯情和大爱
从此,北京,丹江,丹江,北京
因水与水的交融
实现了千里之外
手与手的时时紧握
心与心的日夜重合
我每天站在昆玉河畔
遥望南水北调的源头放歌
唱爱的无私与伟大
唱爱的甜美与清澈
我的歌声会逆流而上
飞越燕赵的慷慨
飞越中原的辽阔
飞越五千年文明的发详地
抵达爱的源头
去感受丹江汉水
深情的滋润
真情的浇灌
柔情的抚摸
谁说这只是一潭清水
谁说这只是自然的遗落
透过源源不断的激流
我看到的
是比大海更大的胸怀
我感到的
是比浪涛更强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