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老院子
父亲把他的老院子留给了我们。父亲的老院门是老式门楼,靠崖崛起四孔窑洞,墙外沟壕是排水沟。每年秋雨季院墙壕沟里洪水淘淘,靠墙桐树、槐树、柿树、皂角树,枣树、核桃树林成了我和伙伴的乐园。家居陈村上营毛沟坡,坡大沟深土路雨天泥泞难行,现老屋墙倒屋塌,一片狼籍,院中崖柏上耸立二颗松树,枝叶繁盛翠绿舒展枝叶,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有生机。
由于年代久远,队上都搬迁到平坦坡道地段,父亲老宅荒废了。二千年住在毛沟坡岔道几户人家陆续在生产队场院新批庄基,盖起了一排排新房舍,红砖门楼大瓦房,新式铁门水泥地面,装上路灯,绿化环境过上了幸福生活。
由于缺水各户在门楼上安装水箱,水龙头通到各户,每天到放水时间拧开水龙头,一股清流让人欢欣,接一马勺水喝上一口舒心,老屋院里有口井用轳辘绞水,有十几丈深井,绞水费力时起纠纷,早晚排队挑水,院里井台人来人往,现取水用的铁丝绳木轳辘还保留着。
父亲在县城工作,全家去了县城,把老院子托付给家门大哥。在这之前叔侄共享这座子。其它的弟兄各有各的去处了,只留下伯父的儿一家,父亲在世时挪出院宅。去扬家场批的庄基盖三间厦房,父工作后妈有病姐弟随同去了山区麟游县农业银行,随父吃上了商品粮,每月去粮站用粮本买油称面粉配十斤玉米粉,由于家境贫寒,母亲患病借遍了亲友仍旧困难,父亲一咬牙喘脚买了厦房,拾掇后去了麟游。
八零年父亲调回凤翔县法院后,租房管所在西大街七十八号四合院居住,我上六年级城关中学。父亲找组织批了院基队上晒场喂牲口棚,盖了两问厨房与伯父儿让怀邻居。父亲离开了老院子。父亲把自己差不多一辈子的时间交给了老院子。立在墙角的扫帚把被父亲磨细了,它离折不远呢。墙根立的镬头把是父亲选择的最硬的栒子木,足可以把我们弟兄几个也陪老。挖在南墙根的那口菜窖仍然那么好冬不冷夏不热,搁在里面的萝卜、洋芋、白菜、大葱、蒜苗、新鲜如初上面盖玉米杆。平时在县城居住,节假日回老院子看看,十几年前栽桐树年代悠久,影响房基我哥叫人去年伐掉了,空旷院栽疏菜喂上鸡,后院我栽柿树、石榴树枝叶繁茂。那截木桩是父亲钉在槽头的。还有那半截喂猪的铁盆也是父亲放在墙根的。

在别人看来,我们的老院子处位置正中。许多人认为一个院子不在于多豪华,而在于阳气旺一个阳气很旺的院子求之不得。和父亲同岁的祥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你老子有一副好眼光。当年你们院子这块地长满了芨芨墩牛鼻子草,我看了多少次都没看上,偏偏叫你老子瞅准了。结果,你看整出这么好个院子来。现在他躺着的那块阴宅吧,我也瞅来瞅去地在它附近转,就是没有瞅出那块地的好来,又叫他占了便宜了。祥儿和队上电工成看闲着整日闲转,晚上看队上电磨子负责磨面,电匣坏了换保险丝,马达烧了送街上维修,活杂对人热心肠,不论刮风下雨换灯泡随叫随到。他一有闲工夫就来找父亲闲谝,尽管有时候并不闲。队上有机井房他忙了,全队人吃水每日早晚放二次水,监管收水费,一桶水一分,遇上交不起水费困难户他凑上,后来,祥去大队当电工了,我上学去县城了,见面机会不多,每逢过年回家专程去看他。父亲患病时来县城看望几回,由于生活所迫,外出去建筑队当小工,以后杳无音信无音讯。二爸在村小学教音乐课,现退休住县城管孙子去了。老院子人去屋空,只剩伯父儿子一家守护曾经的家园。
曾经居住毛沟坡,父亲走后的几年中,新农村建设老宅属危险窑洞要搬迁,我们一个个走出老院子。老院里的旧物件,思起它睹物思人,井房老轳辘,院中石窝砸辣面串麦仁砸调和,喂牛的牛槽用来储水洗衣服。土坯墙塌了几处头门墩被人拿走了,破败的老院子消逝在岁月的日月里。
如今家居县城的我,姐弟都有自己的家。近些年我在许多地方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和老院子。但那个平静村庄中的一个老院落却把它固有的气息早己渗透到我的骨头里。我现在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说话的口气都是老院子塑造成的。儿时每逢假期,回到老院子我婆见我回来,叫我到鸡窝收鸡刚下的蛋,拿到手还热呼呼的,我婆忙给我炒菜做饭吃,吃着黄澄澄鸡蛋我好幸福。现在知道,那时一枚鸡蛋去大队代销店可挽七分钱,家人攒下鸡蛋拿到街市上乘盐倒酸补贴家用。二爸放学回家弹奏手风琴,做木工活,橙子衣柜熬胶,用沙纸打磨家具上漆后,逢街赶集换取钱过生活,回想起来上辈出苦为了儿辈过上好日子。好日子来了,父辈却年老了,身体硬朗的罢了享福每月领退休工资,我父亲伯父却再也不能遇我们生活了,弃我们去了西天寻找没有苦难的极乐世界去了!
父亲老除子留下我童年的苦涩和苦不堪言的往事,但也留下欢快的不能忘却的事。院中杏树,忙上柿树,槐树孚阳槐花、摘柿子麦黄杏熟了吃杏时的乐趣!脑子里晃来晃去的还是一座老院子。人、猪、羊、牛、马、鸡、狗、猫及老鼠们共同生活在一起的老院子。我看到村里的许多人家新修了大门,那门楼都很气派。村庄上的人们越来越多的注重起大门了。我们老院子的那个大门很好,门扇是松木的,那上面有伯父为了坚固耐用而包上去的铁条子。门扣是父亲亲手打好装上的。门楼上的砖是父亲递到我二爸手里我压上去的。那门槛是父亲、母!亲和我们一大家子人还有我们的家畜一天一天踩下去的。如果敲几下,或许还能听得出过去岁月中留下的杂沓脚步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