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罗长江,国家一级作家,湖南隆回人,现居湖南张家界。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青年文学》《散文》《文艺报》《当代诗歌》《芙蓉》《湖南文学》《散文诗》《西北军事文学》等,出版有《大地五部曲》等著作20余种。有作品入选中学语文课本,获奖若干。
听 石

一直觉得岩石是蓬勃着生命气息的有情和有觉。
视野所及的这片砂岩大峰林,放眼是岩石的山峰,岩石的山路,岩石的峡谷和溪沟,以及岩石般的植物和森林、岩石般的天空、岩石般的白天和黑夜……偌大一片岩石世界铺陈出来的山之王国,不啻元气沛然的生命场。
是廓大。是广袤。是有力的形体。是有声有色的套色木刻。
如聂鲁达所说,是“插进地球生殖力最强的部分”!
砂岩大峰林奇峰三千,如戟,如矛,如剑,如鞭,如陶俑,如猛士。
深吸一口气,便可听到刀枪撞击的铿锵激越之声。便可听到牛角岩的“牛角”呜呜吹,海螺峰的“海螺”呜呜吹,随之弥漫开来“四面边声连角起”的古战场气息,想起悲壮、悲怆、呜咽、苍凉之类的字眼和意绪。
太阳下山了,岩峰们的顶部燃烧起来。
燃烧的岩峰们的倒影,往峡谷的水中洇出一团一团肉红色的山荷花,屏息聆听,听得到山荷花轻轻发出肉红色的窸窣之声。
脚趾头磨秃了的树根,将一盘象形文字 深深锲进岩石的胚胎层,屏息聆听,听得到岩石的胚胎层轻轻发出挤裂状的啧啧之声。
电闪雷鸣。闪电在释放中骤然受孕;远雷的摇篮晃晃荡荡,忽隐忽现。苍穹下,一座座岩峰甲胄在身,将岁月的骨血浇铸雷电的雕像群。屏息聆听,听得到雕像群列队成阵,山呼水应……
关于岩石的比喻,最富情感色彩的当属诗人聂鲁达。
他把岩石视作花朵,一次次歌唱“石头的花粉”,歌唱“那么多生命,充满岩石的花瓣,这永恒的玫瑰”,歌唱“岩石将它散布的花朵”连缀成“坚硬的花环,高飞在群山的沉默之上”……读聂鲁达的诗,真就听到岩石们的一瓣瓣花朵卟卟开放的声音了,闻到岩石们沁人心脾的玫瑰型芳香了。
让你想起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惊鸿一瞥。
让你想起春花秋月何时了的抵死缠绵。
让你想起那些落英缤纷的小径,落满时光斑驳的碎影,火焰般的隐秘之花悄然怒放在生命的一隅,霎地照亮心旌的暗香浮动;抑或争红夺翠,众声喧哗……
“望郎峰”“夫妻岩”“千里相会”“仙女散花”四座岩峰,是这里的四大爱情景观。听“望郎峰”,听的是那首哀而不怨的民间情歌:“你一年不来我一年等,你两年不来我两年捱,钥匙不到锁不开”;听“夫妻岩”,听的是老夫老妻“相对已忘言”“相看两不厌”;听“千里相会”,听的是热恋中男女的喁喁情话,“想你想你真想你,面对面站着还想你”;听“仙女散花”,听的是痴情女子那荒凉高古的招魂曲……
承载着美丽爱情的四座岩峰,理所当然是不凋的玫瑰!
音乐家谭盾创作的交响乐《地图》,间奏曲选取老人击打石头的原始音乐与乐队打击乐相融合。演奏过程中,四个屏幕出现了不同角度拍摄老人那双击打石头的手,那双充满沧桑感的手,那双能听懂石头击打音乐的手,那双能让石头击打音乐的手啊。画外音:他古老而原始地吟唱着,与天、地、风、云交谈,和前生、来世对歌……
谭盾来这里采风时,我曾鼓动他写《大峰林交响乐》。
他写这部交响乐,笃定会将砂岩大峰林视作一个生命场,将有声的和无声的天籁之音,一并囊括于天人合一的律吕之中,岩石的声音做为基调将贯穿始终。
因为——这里是岩石的世界,岩石的王国。
听 雪

雪落宝峰湖。
极轻盈、极恬静、极优雅的样子。屏息间,听到一枚枚六角形雪花、一枚枚枝状或星状雪花翩然入水,像一尾尾鱼儿嘬着嘴唇,轻吻一座座砂岩岩峰的倒影,轻吻一棵棵苍松翠竹的倒影,轻吻一丛丛苇白蓼红的倒影,轻吻一条条游船画舫的倒影……让人想起白色鸟翩然入水的慢镜头,跳水运动员翩然入水的慢镜头,鱼儿亮出银白色肚皮跃出水面又翩然入水的慢镜头。
哦听雪,听的是轻盈,愉悦和美感。
一位听雪得诗的小女子说,漫天的我落到雪花上,而你在想我……
雪来自大地又回到大地。
听雪花悠悠落到湖面,消融成液态的水鼓腮而歌;听雪花悠悠落到地面,等着消融后悄无声息渗入地下,与春天的心跳对接,与得到灌溉的庄稼和植物对接……我的心满是温馨和感动。
哦听雪,听的是一份生命美学,一份禅意。
一位听雪得悟的小女子说,听雪,像迷路的孩子,可以找回自己。
听 虫
遍地月光,遍地蟋蟀在歌唱。
听蟋蟀,如听原汁原味的乡音。这只很早就在《诗经》里吟唱不已的虫子,是大自然的资深歌手,每天选择天黑后收视率最高的黄金时段出场,免费派送它们的原生态歌喉。歌唱造物主,歌唱生活,歌唱阳光,雨露,彩虹,白云,流水,青草,花朵,绿树,庄稼,田野,群山,炊烟,屋舍,辛勤的农人,暮归的牛羊,山花般美丽的村姑,泥鳅般顽皮可爱的少年,还有那将脖颈深深扎进水中的鹅群、跟嘬嗦螺一样嘬住落山的太阳……
想起年轻时候的乡居岁月,想起老家的梯田,想起梯田间车水抗旱而挥汗如雨的夜晚。轮班休息的当儿,我仰天八叉躺在田塍上假寐。耳朵里灌进来蟋蟀的练声,时疏时密,忽远忽近;灌进来月光的气息,星光的气息,泥土的气息,流水的气息,禾苗的气息,青草的气息,野花的气息,汗渍的气息。叫声最近的几只,应该就伏在我的头枕着的草丛中间,挨着耳朵,轻轻唤我的小名。淅淅沥沥,淅淅沥沥,如同细雨淋湿了花朵,又往我的心头浇洒一缕一缕莫可名状的乡愁……
后来,我记住了一位诗人的句子:
蟋蟀的声音,多半像我留在乡村的声音。
听 雨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淅沥淅沥淅沥。
我在吊脚楼的乡村,听雨。
我把手伸向栏杆之外。突然产生手指是针,雨丝是线的联想。刺呀绣呀,绣一道闪电能劈开九万吨乌云;绣一只野雉沙哑着嗓子蹿过山冈,雨季的尾巴拖起好长好长;绣一坡可与上苍通灵的离离原上草;绣一挂风筝拎着山山岭岭的耳朵,将冬去春来的无限想象,放飞到很高很远的地方;绣一片没有光污染的夜空,黑得滴出来墨汁;绣一只草蒲团,水碾般耐磨,手掌般厚实,亲情、友情、邻里情一般温暖,让人想起雨天里咳个不停的老祖父,想起笑吟吟散发着稻花般清香的小姨娘;绣端坐在三月之上的一蕊芳喘,绣花朵灼伤的一方天宇,绣花枝乱颤下的一地泥泞;绣开始丰满的乳房和村庄,梦里撑一把余光中先生诗中递来的雨伞,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绣只有在星夜才会生动起来的篱笆墙的影子,稻草垛的身段,还有咚的一下,让路中间的水洼溅湿了身子的红月亮;绣一声诗经里的鸡鸣,绣一缕楚辞里的巫唱,绣一首竹枝词里的“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绣雨水打湿的山歌子枝枝蔓蔓的衬词和地道方言;绣一些散落的传说,一些发黄的情感,一些鱼一样游动水底的光阴和心跳,一些年份、一些节气的水分和阳光;绣一只长舌妇的麻雀立在村口,重播许多年前一朵桃花的绯闻与宿命;绣一群少年像风一样奔跑,像蝉一样歌唱;绣一个个蜂箱是会飞翔的风,是会唱歌的云;绣“湿漉漉的山会向我怀里倒来,而我,非得用点力,才能将它扶住”;绣一只只白鹭在水田上下起起落落,往山谷的脖颈披一条飘飘欲飞的长丝巾;绣宅旁的老柏树,颔首称许村中子弟晴耕雨读;绣路口的土地庙悉心护佑一方安宁,人欢牛叫;绣树上的鸟巢笑语喧哗,满堂儿孙……
乡村听雨,听到的是生命的声音,自然的声音,乡土的声音,生死歌哭的声音,苍生意识草根情怀的声音。生命需要雨水滋养。雨水在大地的声音中,有着特别的意义。“珍惜雨水的村庄”,诗人海子的句子像雨水一样明亮。
听 松
置身砂岩大峰林,需得特别加以仰视的,是长在一座座岩峰上的武陵松!
看看这些呈多棱体呈圆柱体的岩峰吧,一座一座,无一不是陡直壁立,有棱有角,绝对高度在一两百米以上,每一堵岩壁几乎都是垂直的坡度,每一个峰顶几乎都是平崭崭的台地。峰顶和绝壁,无疑是不长土的,惟有靠根须紧紧锲进有着渗水性能的砂岩岩层,惟有靠枝叶汲取空气中的润湿和其它养分,以保证起码的生存需要,直至渐渐长成一大片一大片生命奇迹,永恒的绿色。我曾敬意丛生地写道:悬崖之巅,绝壁之隙,免不了风化雨蚀,雷击冰摧,但不论面临何种情形,武陵松都不曾惧怕过。虬枝断了,可以再生;岩峰坍了,可以从坍了的地方再长;烈日暴晒,将根须锲入岩层体内摄取润泽;即便成了枯枝伸向天空,亦定格成信念的旗帜,风骨卓然地振臂而呼,响彻生命的庄严!
从地面到绝壁之上和岩峰之巅,人类没有道路可以抵达。武陵松屹立于绝壁和峰顶,唯有云雾可以去抚慰,唯有露珠可以去滋润,唯有鸟类可以去歌唱……如一位诗人所说,它们有着傲视人类和一切哺乳类爬行类脊椎动物的优越感,有着尘世不可触及和不可亵渎的超脱感。这方天宇下,只有时舒时卷的云雾、婉转欢快的鸟啼、亲昵友好的星星,才配与创造了永恒绿色和生命奇迹的武陵松为伍;只有灼灼的闪电、滚滚的雷霆、浩浩的天风和猎猎的苍鹰,才配向武陵松致敬!
听松,听到了尘世间需得仰视才见的精神海拔。
听松,听到的是一阙回荡在悬崖绝壁的生命之歌。在这里,你会感到更加切近永恒,更加鼓起生命的热情和勇气,以及对生命的敬畏。每呼吸一口空气,都会感到比别处更加遒劲有力……
一只苍鹰在我头顶的天空翱翔。
阳光下,苍鹰的投影像飘移的小岛,往铜琶铁板的武陵松群落,激溅出银光闪闪的回声。
听 月
明晃晃的月亮从岩峰间的凹处升起来了。
金鞭溪大峡谷的紫草潭,倒映出一轮朗月的影子。
月色总是和诗意、和美联在一起的。何况是这般匀纤这般明媚的月色!这般莹白如雪这般凝痕如霜的月色!
一朵莲花云,将月儿探进水潭的倒影擦亮了又擦亮。
水潭深处,静影沉璧。水潭上空,光雾凄迷。水潭附近皆是水墨一般的枝柯,于薄烟轻雾之中影影绰绰。
这会儿,月亮成了一个顽皮可爱的孩子,卷起裤腿,赤着脚板,噼啪,噼啪,在水潭附近跑来跑去。月亮的赤脚板咚咚咚跑到灌木丛,惊得荫处的萤火虫纷纷起飞,无意中将花蕾中蕴藏着的点点火苗给拨亮了,弄出毕毕剥剥的细响……
月亮的赤脚板咚咚咚跑到溪流中间,水花四溅,光雾四溅,凉风四溅,欢乐如银色的细雨四溅……溪流汩汩,散发出浅蓝色气息,明灭着浅蓝色光芒,不动声色地,收藏着那些遥不可及的幸福和烂漫。
月亮的赤脚板咚咚咚跑到水潭边,坐下来,两只脚丫轻轻伸向蓝黑色的水潭。月亮啊已然贪玩的孩子,把水潭当成舂捣糍粑粑的石碓,把晃动潭底的月亮倒影,当成刚从甑子里热乎乎倒出来的糯米饭,舂呀,捣呀,童谣里的糍粑粑就给舂捣得雪白雪白了,糯软糯软了,香甜香甜了……
听 雾
无处不在的雾啊!
无论是走在山路上还是伫立于舌子般伸出悬崖的观景台,呛鼻的雾气或是调皮如小松鼠,撵着你的脚跟踩着你的影子亦步亦趋;或是吃吃笑着扑面而来;或是呐喊着一拥而上,将你裹进一片空蒙混沌之中。
不见了天,不见了地,不见了岩峰,树木,道路,飞鸟。
满世界充盈着雾气的飘忽、流淌、波荡之声。
不知什么时候,雾气毫无征兆地,刷刷刷倏尔远遁,如衔枚疾走的白马群,的的得得,的的得得退回深深的谷底去了,退隐到远远的山那边去了。也许,什么时候它又会卷土重来,再现混沌未开的一幕;也许从此将天高地远,丹崖翠谷,只有一朵几朵棉花般的白云,无所事事的往头顶的天空飞来……
风停止了呼吸。阳光停止了喧哗。
雾丝风片,开始了无边无际的,遐想。
云雾是一个并列词组。云和雾出现在不同的高度。
云的下面可以有雾,雾的上面可以有云。
云是漂浮运动的,不接触地面;雾是相对固定的,天然的接地气。
所以,人们常说的“云海”,很多情形下其实是“雾海”。
身处大峰林之上,看雾海茫茫与千百座岩峰相拥相依,岩峰们的顶部或是没入茫茫雾海,或是如桅杆悬浮于茫茫雾海之上,何等的风生水起,波澜壮阔啊!
分明听见水漫金山似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了。
分明听见长烟一空、静影沉璧式的渔歌互答、此乐何极了。
分明听见诗人帕斯倾心讴歌大海的献辞:大海在它的梯级上欢腾,恰似一首岩石的颂歌;大海融入我们身上,直至呼吸的起伏,带着它外海的柔滑声音和它在全世界没收来的凉爽;爱与海同属一床,爱与海同睡一床……
宽宏澹茂的雾之海,踔厉风发的雾之海啊!
想起我之《坐看云起》中的一段文字——
那是一个“空山新雨后”的早晨。云雾!云雾!云雾以它的造化无穷,直抉广袤时空的微茫,直抉生化天机的微妙。无边无际的蒸腾……无边无际的波荡和变幻……磅礴而微妙的激发……静明或昏酣的体验……盘坐于一块巨石之上,屏息聆听云雾变幻的律吕时强时弱,时起时伏,时诡时谲,时开时合,恍如在演绎古曲《潇湘水云》呢!
古音委婉,宽宏澹茂,一派烟波淼瀚气象。
天光云影,水接天隅,一番光被四表的静谧。
……初如淡淡的水墨晕章,水波荡漾、云影缥忽……继而,若见千岩万壑、片石云水,浸淫于一片迷朦之中,宛如一和平的梦,荷载黄昏般的远想和黎明色骊歌……俄尔,节奏转促。如闻大音程的急剧跳进和不同音色的迭相呼应……视觉中,感觉中,成片成片的云雾不断幻出来林啸森渺、峰峦晦明、空水际天、悬泉飞瀑,蹈厉着满头风雨、腾踔奔涌的律动……万里澄波。影涵万象。将“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的意境引向大光明、大圆融的宇宙生命景象,引向无限……
这时,没有了峻急没有了狂狷,有的只是超逸、从容和大气,有的只是澄怀息虑的天籁、地籁和人籁,以及沉雄超迈、深邃热烈的宇宙豪情!
我是深深爱上这里的云雾了。
它们如同世居民族,如同不走的留鸟,巢儿筑在永恒的家园——大峰林,一年四季叽叽喳喳欢噪着,生于斯,长于斯,歌于斯……
每次回到下榻的客房,门一开,躲在身后的雾气就像调皮的小松鼠,拖着长尾巴,仄着身子往门里挤。隔着窗户玻璃,雾气如同树枝间绕来绕去的鸟雀,冲着你叽叽喳喳眨眉弄眼;窗一开,它们欢呼着,飘带一般闪进来,把你的身子当成树枝,往你的头上,肩上,额脸上,臂膀上筑窝来了。
“半床云雾半床书”,何等惬意的一份客居心情!
……忽然问自己:是否以雾为邻,也做这样一只留鸟啊?
听听那些看得见的声音吧
听听那些看得见的声音吧!
月亮掉落水潭的声音……闪电敲断云块的声音……
浓雾撞击山崖的声音……暮色下锁山洞的声音……
露珠滚动叶面的声音……蚯蚓蠕动地层的声音……
种子发芽,为节气报时的声音……
花蕊破萼,为黎明敲钟的声音……
蜘蛛织网如同织一件件艺术作品的声音……
枯木长菌子如同长出来一只只耳朵的声音……
山路弯弯如同响尾蛇,骨骼铮铮作响着往前游动的声音……
霞光像一丛竹笋,探头探脑从云层喷薄而出的声音……
聆听夏日阳光:早上是探向大山腋窝的水银温度计。正午蒸烤着岩石和土块,则是一头呼哧呼哧吐动舌头的金色犬;抑或是铁匠铺烧得暗红的烙铁,一沾水就滋滋冒出绀紫色烟雾。落山的时候是一面铜锣,铛铛堂堂闹腾几下就等着谢幕,隐到山后去了;抑或是一张被汗水攥得半湿的车票,出了站就可以往垃圾箱丢。
聆听夜色中的岩峰:是用得太久的长号;是布满回忆的城堡;是半老徐娘的下岗女工,鸟雀般迎候在夜总会大厅之城南旧事;是默默哼唱“无言的结局”的男人,等一个注定等不到的女子;是皮影戏的人物,影影绰绰,上演一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神话剧;是一根根烧焦了的手指,“刷刷刷”往墙壁般的天幕上涂鸦一些热烈抽象的画稿。
……这么多的看得见的声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