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回忆起年少辍学打工的经历,总能让我感慨万千。在我以后的生活中,总能赋予无穷的动力。
自打十六那年退学以后,我就跋涉在艰难的人生道路上,土里求食,靠天吃饭的生活,使我深切地感受到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每当我推着沉重的木车子行走在贫瘠的山峁上,望着空荡荡的深山沟壑,都不知自已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记得那年忙完春种,我跟着老乡,去了离家八百公里以外的,张店潘庄一家楼板预制厂。这家楼板厂之前处于停业状态,有了我们才勉强运营起来。
盛夏,火辣辣的太阳烤炙着大地。我推一车混凝土,奔走在楼板厂炽热的水泥地面上,肚子里灌进的自来水咕噜咕噜地反腾着,想要从喉管里冒出来,咽喉却干燥的烟熏火燎般难受。一双密不透风的黄胶鞋像要把我的双脚蒸熟。起血泡的双手很难把握车子的平衡,我尽量倾下身子,借助自身的重力往前推。
施工队长戴一顶草帽背抄着手站在树荫下吆喊着:“快点……快点,就你们这速度能行嘛,一天才干出多少活来。”这个时候,有谁知道我这心里的滋味?有恨,有无奈……
听见队长的斥责,尽管有很多不敢言说的情绪,还是不由得加快步子。眼前的一切,工人的疾苦,根本触动不了他麻木了的神经。
也许我们实在是太卖力气了,几天下来,就连长年在外打工的老乡也支撑不下去了,干活期间他们偷偷对我说:“这活不是人干的,干完今天咱们,结帐回家不干了。”
入夜时分,搅拌机停止了轰鸣,一弯新月镶在天空上,晚风带着许些凉意把一天的燥热、疲惫从身上轻轻拂去,我静静地躺在外面的楼板上,脱下鞋子,又把缠在手上的破布条解开,好让起了血泡的手和脚通点风透点气,明天就再不用缠着双手上工了,而我又该何去何从呢!因为贫穷,我过早地辍学在家。因为贫穷,大哥们才远走他乡。因为贫穷,父亲母亲起早贪黑的土里刨食……
想起那个贫穷的家,感到生活沉重的担子压得我如同窒息。只能赶紧拿出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废书废报纸,让自己沉浸在某篇作品中。
就在那时候,己经记不起从哪里看到一句话:知识也许不能让你生活在最高层,但知识决不会让你生话在最低层。
这句话成为了我的座右铭,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提兜里除了咸菜,那一定有本旧文刊或一摞旧报纸。
第二天,楼板厂又停业了,老板一脸不快,不给我们结算工资。正当万般无奈之季,一辆装货的卡车驶进楼板厂,老板说:“你们先帮忙把这车货装起来。”
大卡车打开一米多高挡板,施工队长指挥着,我们把两根粗钢管斜担在车兜与地面之间,又把两根系好绳索的铁管插进楼板的洞孔内,两位工人用撬棍把楼板撬到钢管上,我们三位老乡与另外三位工人分别站在车槽上,拽着绳索使劲往上拉。大家跟着施工队长的口号异口同声地喊着:“一二……一二。”
四米多长的楼板徐徐向上滑动,此刻,我们都用尽了浑身力气,一但那一方力量不够,楼板就不能平行上滑,我不能因为自己年龄小而有丝毫懈怠,站在工友们行列中,身上的热血呼呼往上涌,感觉自己的眼珠子像要从眼眶里冒出来,打满血泡的双手起初还钻心地疼痛,之后便完全麻木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拼命挣扎,终于装完十六块大楼板,而我们已累得汗流夹背,气喘吁吁。
看在我们辞职以后又给他卖了一份苦力,老板才勉强发给我们每人五百元工资。攥着这几张薄薄的纸,那是三个月的血汗呀。
走出预制厂,我们像流浪汉一样徘徊在劳务市场。肩头上早己看不出本色的铺盖卷,和那一提兜旧书就是我风雨里唯一的依附。细细想来,我们何偿不是背着躯壳的蜗牛呢!只凭笨拙的脚步,没有知识与头脑,又如何能追赶上城市生活的快节奏。
正当我们焦急地游荡在街头巷尾,碰巧遇到一位干木工的同乡,他看着我败落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趁年龄还小赶紧学点手艺,学上门手艺也许是咱受苦人唯一的出路。”
面对艰难的生活我别无选择,在他的引荐下,我跟着一位陌生的木工师傅,开始了学徒生涯。
时间,对于幸福中生活的人来说过得飞快,而生活在苦难中的人却是度日如年。为了早日掌握和熟练一些技巧,我默默地做着该做的和一些不该做的事。
要生活,就要不断地付出,活着就要不断地消费。我的衣服破了,没有钱买,头发长了就再拖一段时间。想家了,把思念压在心底。有写信的时间,但没有写信的勇气。
每天晚上,我有爱看书的习惯。也不知师傅嫌我看书影响白天干活,还是嫌我浪费电,索性把我这边的灯炮拧走了,穿衣睡觉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对于这一切我不敢言,也不敢恼。
那些段时间,对于一个初次打工,远在千里之外的我,想家的感觉是那样的撕心裂肺。可我不能回去,回去就意味着原地踏步,面朝黄土背朝天,毫无出路可言。
上帝是公平的,它过早地给了我苦难,同时又给了我一颗比常人更坚忍的心。艰难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向生活低头。
鞋破了,没有钱买,我一次次拿着细铁丝把它串连起来,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一双沾满油漆的粗布鞋洗了洗穿上,大概是粘满油漆的鞋已不再透气,半个月下来,双脚腐烂的鲜血直流,行动都不便。从那以后我的脚染上了严重的脚气,每年夏天都会犯病。
也就是那个夏天,我突然收到姐姐的一封来信,打开信封,里面竟然夹着两张一百元的钞票,姐姐从来没有写过信,她仅念过小学二年级,看着那封很短,错别字很多的信,我哭了,爬在姐姐的信笺上,如同爬在姐姐肩膀上一样哭诉生活的委屈,思念的疼楚,以及感慨二百块钱,带给的那份沉甸甸的爱。
作为农民出身的我,深深知道夏天是个青黄不接的季节,农民根本没有收入,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姐姐穿着褴褛的衣衫,顶着烈日在山野里刨药材的身影。
大概是诚实肯干和说话得体的缘故吧,(也可能是知识,在不自觉中发挥着作用吧)那年又换过几次老板,有些老板主动把我的工资每天三十元涨到五十元,叮嘱我不要告诉其它工人,并要我长期在他们那工作……
一路走来,真的,在生活中保持真诚善良涵养与气度很重要。
真诚与善良我想,是来自于家庭父母熏陶吧。涵养与气度那定是来自于诗书文字。人们不是常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嘛。
沂源的冬,似乎比别处寒冷。早晨清冷的街头,只有穿着黄马甲的环卫工人零星地坚守在工作线上。
此刻,我身着单薄的衣衫,沿着螳螂河晨跑,透过矇朦的水汽,依稀看到河面上漂浮着许多厚厚的冰棱,河水依旧那么淡定平和地流淌着,包容着河床上的湾洼与巨石,在永不间歇的从容前进着……
简介
孙启营,笔名春天,自幼酷爱文学,更喜结交文人墨客。现为沂源县青年作家协会一员,淄博市青年作协成员,淄博市散文协会成员,李清照历史与文学特聘研究员,多家报刊特约作家、诗人。作品《我在花海等你》获沂源县首届赏花艺术节征文三等奖;2017年获孔子文学奖,同年获李清照文学奖,2017年多篇作品入选中国实力诗人诗选,多首作品被“百年杯”中外华语作家世纪行暨“中秋月•中华情”收录,还有作品陆续被《齐鲁晚报》、《唯诗缘》、《中国经典诗集》、《中国千家诗》、香港中时网、中华新闻通讯社等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