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恩清 演播: 沈虹

燕子啊,
听我唱个我心爱的燕子歌,
亲爱的听我对你说一说燕子啊……
燕子啊,
你的性情愉快亲切又活泼,
你的微笑好象星星在闪烁……

站在花园那熟悉的茅亭里,在我的幻觉中,一位男士吹起了萨克斯,一位女士唱起了这首歌。我星眼朦胧,静静地想着,不知不觉地就回到了小学校,看到了小燕子……

小学校在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的南缘,不仅有小麦,玉米,而且还有乌鸦、喜鹊、麻雀和燕子……它们自由自在地散步,自由自在地飞翔。在这里,只要是坏事,人们就会想到乌鸦,乌鸦哭天喊地,喊得越凶,人们就越是害怕;只要是好事,人们就会想到喜鹊,喜鹊欢天叫地,叫得越猛,人们就越是高兴;麻雀蒙头抢着粮食;燕子拼命护着庄稼……不仅消灭了苍蝇、蚊子和一系列糟蹋粮食的害虫,人们还根据燕子那神奇而美丽的曲线,制造出了飞机,制造出了燕尾服,看,那领结,那尾摆,一个是燕子脖下的黑斑,一个是燕子身后的羽毛,加上盘中的燕窝!哇,不仅高贵,而且高档。

燕子喜欢在屋檐下做窝,是用树枝、泥土和唾液做成的半圆形窝。虽然费工夫,可是暖和。公燕外出寻食,母燕家中孵蛋。不久,几只小燕子便横空出世,伸长脖,张大嘴,叽叽喳喳,不停喊饿讨食。这时,不仅燕爸,燕妈也得出去觅食,一家子忙得不亦乐乎。

第一次与燕子亲密接触,是一只刚会飞的小燕子。背部栗红,腹部乳白,胸部有横道;翅尖、尾平且分叉;腿短、爪小却有力。虽然翅膀被捅了一个大洞,可是并未伤其骨头,只是皮肉发炎,开始溃烂,因此,不能飞,趴在了我家的屋檐下。不远处,燕爸燕妈跳来跳去,不停地呼唤它。我跑到村子里,找村医,她很忙,没时间;又跑到学校,找校医,她更忙,没工夫;没注意,我告诉了同桌章燕。她好奇,主动前来,先用药棉泡酒精消毒,再用药棉蘸碘酒治疗,然后把它放回燕窝与燕爸燕妈团聚。此时,已是深秋,北方的天气一天天地变冷,小燕们都长大了,跟随着父母成群结队地飞到田间集会,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可是转眼又消失殆尽。小燕子仍趴在窝里,可是它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却不见了踪迹,也不知是它们放弃了它?还是它们信任了我?一个未解之迷。总之,它留了下来。怕它冷,我把小燕子与燕窝一起端进屋里。它不吃,只是叫。唉,没法子,我只好把一只蟋蟀强行塞进它的嘴里,它嘴大,吞了下去,可接着就用一双愤怒的眼睛瞪着我。

这时,有人敲门。我拉开门一看,是章燕。大眼、高鼻和短发,黄衣、蓝裤和白鞋,一副小子的模样。
她说:“天气预报,明天下雪。”
我点头,“知道了。”
她问:“小燕子飞走了吗?”
我摇头,“没有。”
她问:“在哪?”
我答:“屋里。”
她走到燕窝前,说道:“不能让小燕子进屋,否则老燕子会放弃它。”
我无奈地答道:“晚了,它们已经飞走了。”
她问:“飞走了?它们放弃它呢?”
我答:“不是,是它们把它交给了我。”
“交给你?”她惊讶,不信,问道:“你说说,它们如何把它交给了你?”
我答:“两只老燕子领着四只小燕子冲着我不停地点头,然后就飞走了。”
“天啊!”她惊奇地望着我,叫道:“还会有这样的事?你骗鬼吗?”
我不骗鬼,但是,我骗她,“是这样的,它们把它交给了我。”
……

第二天,开始下雪,小燕子焦躁不安,老是跳出窝来,对我费了半天劲才捉到的蟋蟀不闻不问,我掰开它的嘴把蟋蟀塞进它的嘴里它也不吃。没几天,再掰开它的嘴把蟋蟀的碎尸塞进它的嘴里它开始咽了。过几天,不等我动手,主动张嘴,开始抢了,整只整只地吞下去,食量大得惊人。早、中、晚,每顿两至三只蟋蟀。喂饱后,上学;放学后,再喂。找不到蟋蟀,就去找碎肉。章燕的爸爸是镇上的领导,不缺肉,猪肉、羊肉、牛肉、马肉、鸡肉、鸭肉、鹅肉……只要是人吃的,章燕就能搞到,小燕子也不客气,但是,不吃熟食,吃生食。伤口,开始结疤,接着又开始落疤,变成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小姑娘。于是,开始展翅飞翔,从窝里飞到我的掌上,又从我的掌上飞到章燕的掌上,再从章燕的掌上飞回到我的掌上……让我们欢呼,让我们跳跃。

时光短暂。
第二年,叶绿花开时燕子开始返程了。天刚亮,两只老燕子就领着四只小燕子飞到了我家院中那棵发了芽的老榆树上,不停地欢歌,不停地跳舞。我出门,开始确认。腹部,白中带点黑的是燕爸;尾部,黑中带点绿的是燕妈;天啊,还真是它们。我回屋把小燕子捧出来放到了地上站到了一边。兄弟姐妹望着它。燕爸燕妈飞到了它的身边,围着它转,不停地拍打着它,还轻轻地啄它。它害怕,张开翅膀飞向了我,落在我的肩上。燕爸燕妈又重新飞到了树上。我再次把小燕子放到了地上,这次不是站到了一边,而是躲进了屋里。燕爸燕妈又重新回到了它的身边,围着它转,不停地拍打着它,还轻轻地啄它。它害怕,但是,慢慢地开始接受了……终于,它跟随燕爸燕妈飞到了树上,接着又跟随燕爸燕妈和兄弟姐妹们飞向了无比广阔的蓝天……把我一个人孤独地留在了老榆树下……

中午放学,我迫不及待地赶回家中,希望能够见到小燕子,可是没有……
下午放学,我迫不及待地赶回家中,希望能够见到小燕子,可是没有……
整整的一个晚上,我都没有睡好觉,我有一种失落感。
第二天,还是没有。
第三天,依然没有。
第四天,我看着身边的章燕,突然意识到应该把此事告诉她。
她问:“小燕子飞走了吗?”
我答:“飞走了。”
她问:“小燕子还回来吗?”
我答:“不知道。”
她问:“老燕子和小燕子已经回来过了,还带走了那只小燕子。这些你都知道,可是你偏偏不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答:“我不知道你想知道。”
她说:“秋末,春初,加上整整的一个冬天,我操碎了心,可你竟然说你不知道我想知道。”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你想知道。”
她说:“你擅自做主,不把我当回事。我现在明白了,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我说:“这么严重?那好,我向你道歉。”
她说:“用不着道歉。”
我问:“为什么?”
她答:“我想通了,不再和不把我当回事并且自私自利的人打交道了。”
我尴尬了。
果然,她不再理我。我讨好她,把“三八线”从她的境内移到了我的境内,结果不等她领情,班级中那个“最霸道的男生”就向我发出警告,责令我立马恢复原状。给她吃的,可是,除了村里的萝卜、黄瓜和西红柿,我还有什么?而她,四个口袋里随时装着高级的奶糖、奶糕和高粱饴,哪样不把我馋的直流口水。没法子,我只好瞪眼干看着她,想办法。眼神那样的猥琐,以至于让全班的同学都发现了,小学五年级的男生爱上了小学五年级的女生。妈呀,丢死人了。我问自己:“您当真爱上了她?”感觉告诉我: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有愧于她,想道歉,想得到她的谅解,根本就没有爱的意思。为什么道歉?没有感性,只有理性。我只有道歉,才能得到她的原谅;只有得到她的原谅,我才能平静。
我天天修改着我道歉的发言,天天猜测着她原谅的复语,可一直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直到有一天,她没来上课,有同学说:她要随父母去南方了,马上就要出发!我大吃一惊,赶紧骑着自行车朝着她家奔去。她家的院子很大,站满了人,有送行的,有观望的,也有顺手牵羊的。她还是那个样子,大眼、高鼻和短发,黄衣、蓝裤和白鞋,一副小子的模样。她进进出出,一边招呼人,一边闲聊天。我不敢惊动她,只是远远地望着她。就要出发了,是一辆浅黄深绿带帆布的吉普车。她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终于,她看见了我,没有显得诧异,仿佛是意料之中,简单的一个眼神便低头上了车。车子在人们的告别声中缓慢前行。我骑自行车跟在后面,不顾吉普车扬起的尘土,拼命追赶。没想到,一个趔趄,冲下大路。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放弃追赶,静静地躺倒在地上,闭目养神。突然间,我听到了脚步声。睁眼一看,是她!
她问:“伤着了吗?”
我答:“伤着了。”
她问:“伤哪?”
我答:“伤心。”
她松了一口气。
她问:“还能骑车吗?”
我答:“还能!”
我站起身来。
她问:“伤心是不是很难受?”
我答:“是的,很难受。”
她走近我,拍打着我身上的尘土,说道:“知道就好。”
我知道了。
我问:“你能原谅我吗?”
她答:“看你今天的表现,我原谅你了。”
我如释重担。
我问:“干嘛这样认真?”
她答:“因为我在乎你,可是你不在乎我。”
我问:“谁说的?”
她答:“是那只小燕子。”
我明白了。
她说:“再见!”
我回复道:“再见!”
她迈向高坡,走向大路。
我挥挥手,深情地向她呼喊:“再见了,我的小燕子。”
听到这,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我,似乎有些生气。好一会,才转过身去,抬起脚大跨步向大路迈去。
我先是一惊,紧接着就开始后悔自己轻挑的语言可能会换来她的一阵责骂。上帝保佑!她转过身去,抬起脚大跨步地走了。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在农村,除了考大学就没别的出路。在十二年的义务教育中,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小学还有闲功夫,初中就得备战,高中就要拼命。所以一路杀来,我不仅忘了这个小燕子,还忘了那个小燕子。直到大学毕业,从事了航天事业,探索起月球。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想找一个嫦娥了。
于是,我给我的发小、初恋、初中和高中的班花写信:
今年,我俩24岁了。我航天,你医学,都在北京工作,都要考研,没时间磨叽了。我知道,你长得漂亮,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喜欢你的男生无数,我也在其列。过五关,斩六将,从小学杀到初中再杀到高中又杀到大学。如今,决定大学后再战。若行,我与你携手共踏爱的殿堂。
左等右等,总算等到了她的回信:
表面温文尔雅,其实脸皮厚如城墙。别怪我,是你自投罗网。
她告诉我约会的地点。
计划中的一个故意探试,现实中的一个意外收获,我惊喜若狂。

星期日上午,我来到公园。从大门口到赴约处,我一路狂奔。没想到,路越走越窄,若不是看到了小门,我还以为走到了路的尽头。进了小门,豁然开朗,是一座不大不小的花园。迎门,是一个汉白玉的座子,上面摆着一块细长而玲珑的石头。远处是一座小山,长满了树木与花草,山下最低处是一片水塘,山上最高处是一间茅亭。穿过水塘中间的桥走向茅亭,我看到了她。清白的长裙,显得凉爽;修长的身材,显得迷人;美丽的面容,显得动人。
我说:“五年不见,你像个明星。”
她说:“五年不见,你像个绅士。”
我说:“我航天,用望远镜看人,看得真。”
她说:“我医学,用手术刀挖心,挖地准。”
我说:“我要考航天博士。”
她说:“我要考医学博士。”
我说:“我要考航天博士后。”
她说:“我要考医学博士后。”
我说:“看看,博士几年,博士后几年,出来后也已三十好几的人了,没时间浪漫了,你就干脆一点,做我的‘后’,好吗?”
她答:“不好。”
我问:“为什么?”
她不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她说:“现在不谈前和‘后’。你看,我的闺蜜来了,你跟我上前一步与她打一声招呼,好吗?”
我问:“这合适吗?”
她答:“合适,非常合适。”
我问:“她在哪?”
她答:“在那。”

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我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位女军官,军帽,军衣,军裙,不仅美丽,而且威武。
我俩迎上前去。
班花向她介绍:“孔令辉,孔夫子的后代,毕业于航天大学,嫦娥的一位总工助手。” 她点点头,说道:“见过面的。”
我诧异。
班花向我介绍:“章子燕,章子怡的姐妹,毕业于陆军学院,驻外的一名武官助理。”
我摇摇头,说道:“初次见面。”
她微笑。
班花冲我喊道:“孔令辉,你仔细瞧瞧,认识她吗?”
身材匀称,面容清秀,虽然很美,但是陌生。大眼睛,高鼻梁,尤其是那眼神,虽然有些熟悉,可是仔细一瞧,确实不认识。
班花冲我吼道:“孔令辉,你再仔细瞧瞧,小学五年级,你的同桌。”
小学五年级?我的同桌?难道是她?我有些诧异,低声地问道:“你是章燕吗?”
她笑了,点头,答道:“是的,我是章燕。”
啊,章燕!我仔细地打量起她来,身材不是,高了;面容不是,美了,眼睛是,鼻子是,头发不是,不仅长而且蓬松。”
我问:“张子燕?”
“唉,”她回应道,接着又解释道:“哦,对了,我改了名字,中间多加了一个字,你叫我章燕好了。”
我试探地问道:“我叫你小燕子,好吗?”
她爽快地答道:“行啊,你叫我小燕子。”
我一怔,心中涌现出一股暧流。
我问:“你记不记得那只小燕子?”
她答:“记得,当然记得。背部栗红,腹部乳白,胸部有横道。它喜欢从你掌上飞到我的掌上,可爱极了。”
我的眼前立马浮现出那只小燕子的身影。
她问:“从那以后,你见没见过那只小燕子?”
我答:“没有,一直没有。”
她问:“小燕子还活着吗?”
我答:“不太可能。”
她说:“我想小燕子了。”
我说:“我也想”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我说:“你变了,变漂亮了,不再是那个假小子了。”
她说:“你也变了,变帅气了,但还是那个坏小子。”
我惊讶地问:“坏小子?我坏吗?”
她肯定地答:“坏,坏透了。”
我问:“怎么个坏法?”
她答:“不知女人心。”
“对,坏透了!”班花冲着我喊道:“小燕子一直爱你,你不知道?我结婚两年了,你不知道?还真是个书呆子,不去找小燕子,却腆着脸给我写情书。”
“啊,是这样!我一点都不晓得。”我一惊,冲着班花喊道:“你俩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不行,我走了,不呆了,你俩已经把我弄得混不下去了。”
哈哈哈……
她俩一阵欢笑。
班花借故走了。
章燕留了下来。
我俩一起坐在了茅亭中的椅子上。
我问:“这些年,你在哪里?”
她答:“先在南京,后在北京,陆军学院,毕业后留在了外交部。”
她问:“这些年,你在哪里?”
我答:“先在家乡,后在北京,航天学院,毕业后留在了航天局。”
她问:“这些年来,你想过我吗?”
我答:“想过。”
她命令道:“说实话!”
我肯定道:“没想过!”
她说:“可是我天天都在想你。”
我说:“你骗我!想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想我,为什么不给我音信?”
她说:“我不想打乱你,不想让爱情把你带入歧途。中考完了,还有高考;高考完了,还有硕士、博士和博士后,没完没了,但会有个头。若不是我的闺蜜,你的‘后’找到我,说你心动了,开始找嫦娥了,我才不心急火燎地来找你。”
我的脸红了,“喜欢我,就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早点去找你呀!”
她义正辞严,“看,把你美的。找我,还早点,干什么?不干正事,天天谈恋爱吗?我可承担不起毁灭人才的责任,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不说,一直在等待。”
我说:“谢谢你!”
她问:“谢我什么?”
我答:“谢谢你的真情实意。”
她心颤,眼里充满了泪水。
我心动,把她揽入了怀中。

分别后,我忙,她也忙,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直到有一天,发生了意外,不得不见,我们相约继续在那座花园,我们相逢的地方见面。
我,剪了发,焗了油,不仅刮了胡子,还刮了脸,一身西装,再打上领带,戴上墨镜,一副帅哥的模样。
她,青色的连衣裙,不仅美丽,而且动人。站在水塘边,就像一棵水柳;站在山岗上,就像一棵翠竹;她挥舞起鲜红色的沙巾,远远地望去,就像一株开花的美人蕉。
我说:“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她问:“去哪里?”
我答:“有纪律,不能说。”
她点头,“明白。”
她说:“我也要出去一段时间。”
我问:“去哪里?”
她答:“有纪律,也不能说。”
我点头,“明白。”
我说:“今天,你很美。”
她说:“今天,你很帅。”
我说:“我想……拥抱你,亲吻你。”
她问:“在哪?”
我答:“就在这!”
“什么?在这!”她很惊讶,“嗯,这里有人。不行,下次吧。现在,我们谈些别的,好吗?”
我问:“谈些什么?”
“谈燕子,”她望着在高空中缓缓飞翔的一群燕子,“你说,它在吗?它想我们吗?”
我问:“你在说谁?”
她答:“那只小燕子。”
“它在,”我望着高空,“它想我们。”
她问:“小燕子何时来北方?何时去南方?”
我答:“四个字,春来秋去。三月,春暖花开时,为了繁育后代,燕子迁徒到北方;九月,秋凉叶落时,为了延续生命,燕子迁徒到南方。有句‘燕来不过三月三,燕走不过九月九’的谚语,生动、形象和准确地说明了这个过程。”
她问:“小燕子为何来北方,为何去南方?”
我答:“有人说是气候,不对。北方的冬天,即使天寒地冻,也冻不死燕子。燕子的羽毛不多,但厚实,有很好的防寒性能,抵御严寒的能力不下于甚至超过许多留守的物种。有人做过实验,只要有吃的,燕子在北方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季根本不是问题。那么问题是什么呢?是食物。北方的冬天,阳光不足,植物凋零,昆虫锐减;南方的冬天,阳光充沛,植物旺盛,昆虫繁多,燕子选择去南求生。北方的春天,气温回暖,万物复苏,食物丰富,燕子选择回北求衍。可以说,燕子的迁徒,是大自然的诱导,是大自然的杰作。”
她问:“小燕子往南飞向了何处?”
我答:“这个南方,不仅仅是我们国家的南方,还有赤道附近,甚至整个世界的南方——南半球。”
她问:“小燕子的飞行能力有多大?”
我答:“俗话说得好,‘小小的燕子,大大的能量’。流线型的身躯,长而窄的翅膀,不仅速度快,而且路程长,可以在飞行中捕食、喝水和洗澡,一点不耽误行程。有人曾经跟综过燕子,在燕子身上安装了微型定位器。其中有一只雄燕,离开北京后,没有向南,而是向西北,进入河北、内蒙和外蒙后,一路向西,进入中亚后,南下飞越伊朗、波斯湾和阿拉伯半岛进入非洲,并且继续南下,最终飞抵非洲的纳米比亚和南非一带,整个过程历时近2个多月,飞行距离达2.5万公里,全程跨越了亚洲和非洲。”
她问:“小燕子会不会迷失方方?”
我答:“不会的,脑袋里有指南针,会根据地球的磁场确定方向。”
她惊叹道:“哇,小燕子虽小但了不起。”
我肯定道:“是的。”
她羡慕,“你也了不起,知识渊博。”
我客气,“我是个书呆子,只要你俩按套路出牌,我就不会迷失方向。”
她问:“你俩?你俩是谁?”
我答:“你和班花。”
她一听,捂着嘴笑了。

就这样,我去了美洲大国,进行学木交流;她去了非洲小国,推动和平进程。
美国是个强盗国家,一手开着航母,一手拿着美元;一边威胁,一边抢劫;日子富得流油,让坏人羡慕,让好人愤怒。当我国进入太空,开始领先的时候,美国就叫嚷着制定新的规则。当我国帮助别国搞建设,让别国的人民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美国就千方百计搞乱这个国家,让这个国家的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们慎重地告诫世界:美国可以击落我国的卫星,同样我国也可以击落美国的卫星,还是坐下来好好想想,认真谈谈,太空不是损害人类的战场,而是为人类服务的空间。
如人所料,非洲的小国开始发生内乱,新建中的道路、桥梁、机场、水库和电站……被迫停建,一批又一批中国的建设者们和华侨奔向了祖国的飞机和舰艇,走向了回归之路。
我不知她在哪里,她也一样不知我在哪里。可是,我在想她。我想,她也一定在想我。我的眼前和耳边不时地出现我们在花园中茅亭里的情景。
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问:“什么秘密?”
她答:“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你了。”
我说:“真不害臊,那可是小学五年级呀!”
她撒娇,说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
……
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问:“什么秘密?”
她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问:“谁告诉你的?”
她答:“那只小燕子。”
我说:“嗷,那时你丑,自然就不喜欢了。”
她问:“现在呢?”
我答:“现在,你漂亮了,自然就喜欢了。”
……

由于美方采用“只得到、不付出”的强盗做派,我方只好单方面釆取停止交流的作法。这时,我接到一份电报,打开一看,霎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章子燕,亡于炮火!原来,非洲她去的那个小国,叛军开始向政府军反攻了,中国使馆的人员积极组织侨民向机场和港口转移,那里停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飞机和舰艇。此时,有个小国向中方求援,希望帮助他们撤侨。章子燕所在团队接到任务后,火速赶到了一个村子,可叛军却向这个村子发射了美制温压弹。顿时,火光冲天,辐射笼罩,高温与缺氧夺去了所有的生命,无一人幸免。
我悲痛欲绝,哭着,喊着,从华盛顿赶到了北京,又从北京赶到了南京,一天一夜,不顾疲惫,又赶到了章家。
灵堂前,遗像里,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挥舞着双手,摆弄着身姿,她长发飘逸……
我披麻戴孝,向她敬香,向她鞠躬,向她祝福,泣不成声……
接着,又坐到了亲人们的中间,面向两位长者,母亲慈眉善目,父亲挺腰直背。
母亲递来了一杯茶水。
父亲问:“你就是那个在车后面追赶我们的孩子吧?”
我答:“对不起,让您生气了。”
父亲说:“不,我不生气,我很高兴。”
我说:“谢谢!”
父亲说:“我们家的燕子啊,她从小就喜欢你。听说你考上了高中,还考上了大学,又考上了研究生,她高兴地就跟自己考上似的。怕分散到你的精力,怕影响到你的学业,她不愿告诉你。而你呢,不停地求学,没完没了,可是中途却找起了对象。她急了,就去找你了。”
我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父亲说:“你没有错,她也没有错。不找你,是因为她爱你;找你,也是因为她爱你;她爱你爱得深沉呀!你有你的理由和权利,但是,你还是选择了她,帮她圆了她最后的梦,我代表我们全家向你表示感谢!”
全家人向我鞠躬。
我跪下,向全家人扣首,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把一个好姑娘送到了我的面前。”
……

回到北京,来到那座公园,走向那座花园,看到了那扇小门,那座小山,那片水塘,那间茅亭,眼前不断闪现她那美丽的身影,耳边不断响起她那清脆的声音。
“是的,我是章燕。”
“行呀,叫我小燕子。”
“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可是我天天都在想你。”
“什么?在这!不行,这里有人,下次吧。”
“小燕子往南飞向了何处?”
……

这时候,天昏地暗,就要下雨。茅亭外,到处都是燕子,一会儿飞向了山谷,一会儿又飞向了山顶,一会儿又划破了整个天空。
我不知道,哪个是这个小燕子,哪个是那个小燕子。

山下,一位美女缓缓地向山上走来。到了茅亭,我才看清,是班花。
她说:“知道了你的行程,到过机场,到过你的单位,又去过你的住所,没能见到你。我猜想,你来这里了。”
我说:“谢谢你的关心。”
她说:“我是个书呆子,希望忙完工作就去吃饭。所以,我前思后想后,嫁给了厨子。村东头,王家饭店的继承人,在北京还有几个连锁店。你认识他,他也认识你,还有几个发小,全是你的熟人。老公准备好了宴席,让我把你请上。”
我有些心虚。
她说:“你放心,他不会让你交代情书的事,因为我没有告诉他。你是我闺蜜留下来的亲人,是我的兄弟,也是他的兄弟。”
我点点头。
她说:“别难过了,振作起来!不仅要仇视美国佬,而且还要重视美国佬。正是它们让你的小燕子平平静静地走了,还说一点痛苦都没有。而你还要勇敢地活下去,在太空中盯住这帮禽兽,拯救千千万万就要被禽兽捕杀的小燕子们!”
我点点头,与班花一起向山下走去。
幻觉中,男士继续吹着萨克斯,女士继续唱着这首歌:

啊……
眉毛弯弯眼睛亮,
脖子匀匀头发长,
是我的姑娘燕子啊……
啊……
眉毛弯弯眼睛亮,
脖子匀匀头发长,
是我的姑娘燕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