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小说-稻花香,稻穗黄
熊攀 著
第64章 玉人初上木兰时
华中中医大附属医院,中午,李安欣教授走进庞玉冰冰的病房,他身后跟随一年轻小伙。李教授见她睁眼躺在床上,呵呵一笑,“玉冰,你看谁看你来了?”
庞玉冰撑起身子一看,只见任新华左手捧一大束红色的百合花,右手提着饭盒走进病房。
任新华微笑地把花递给她,“玉冰姐,我来看你了。”
庞玉冰欣喜地接过花,“新华,怎么是你呀?”
任新华将饭盒放在小桌上,“学校放寒假了,我刚到家,听我妈说你病了,就赶到医院来了。”
庞玉冰高兴接过百合花,用鼻子闻了闻,“这花真好看,真香。新华,姐谢谢你。”
任新华从饭盒里端出两小碗菜放在桌上,再端出一碗饭,拿出筷子,“玉冰姐,不用你谢。来,我们吃午饭了。”
李教授朝她一笑,“玉冰啊,你今天状况好多了,依我看,这两天就可出院了。新华,你陪姐姐说说话,我去医院转转。”
“李伯伯,您去吧,这儿有我呢。”
李教授扶了扶他的肩,呵呵笑着走出病房。
庞玉冰接过任新华递过来的饭碗和筷子,“新华,姐就不客气了,吃饭了。”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任新华坐在一旁笑眯眯看她。
庞玉冰停住碗筷问,“新华,你笑什么?”
“玉冰姐,你吃饭的样子也很好看。等你病好,会更漂亮。”
庞玉冰微笑地吃饭,“是吗?那姐姐得快好起来,这样,既不用再给人添麻烦,又能给人美好的感觉。”
“玉冰姐,其实,在我的印象中,你从没有给人添过什么麻烦,而总是在替别人着想,给人帮助。所以,你给人的感觉都非常好,大家非常信赖和喜欢你。”
庞玉冰突然停下筷子,“一江春水向东流……”
“玉冰姐……”任新华看着她想宽慰她两句,却欲言又止。庞玉冰吃完饭,任新华收拾碗筷饭盒到外面洗。等他回到病房,他见她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任新华走到床前的柜子前,将饭盒放在桌上。
庞玉冰转身看了他一眼,“新华,你刚从北京回来又照顾我半天,你也够累的了,先回去吧。等我出院了,就去看你,还有你爸爸和妈妈。”
任新华给她倒杯开水,“姐,我不累。”他把玻璃杯放到柜上,看了她一眼,问,“玉冰姐,你……心里……还想着……家福哥,是吗?”
庞玉冰低下头,“忘记他,好难;可我必须渐渐地、不再去想我们的过去,不要再去想他……”她眼泪又流了出来。
任新华递块手帕给她,“玉冰姐,你心中的爱,我能理解;你心里的苦,我也能理解。你能从这段刻骨铭心、痛彻心肺的感情里走出来,我们由衷地替你高兴。好姐姐,我们都爱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庞玉冰含泪苦笑了一下,接过手帕擦拭了泪水,“新华,谢谢你,还有你爸、妈,还有中华妹妹。在我最困难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全家给予我最大的帮助和安慰。”
“玉冰姐,不用谢谢。这些年里,你也给予我们很多的关心和帮助,特别是给中华的帮助更大了,我们早把你当成亲姐姐了。”
庞玉冰一笑,“好,你这个弟弟我认了,还有中华妹妹。”
任新华伸出右手,“好,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姐姐。”
庞玉冰也伸出自己右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第二天中午,庞玉冰终于从华中中医大附属医院出院。李教授陪她走出医院门诊大楼,任新华手提一行旅箱紧跟在两人身后。庞玉冰看见医院垸子靠围墙栽的几棵腊梅,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她抚摸枝头上的花,“一晌凝情无语,手捻梅花何处。”
李教授吟道,“淡淡梅花香欲染,丝丝柳带露初干。”
任新华上前,“冰骨清寒瘦一枝,玉人初上木兰时。”
庞玉冰激动地转过身,“李教授,谢谢您。”她上前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胸前。随后她面向新华,“新华,姐姐也谢谢你。我们走了。”
庞玉冰告别李教授,任新华开车将她送往她住的华中中医大研究生楼后离去。她收拾了自己的房间,随后从柜顶上挪动那棕色行旅箱将它拿下来。又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放进兜里,然后她双手提起行旅箱,吃力出门下楼,来到一块靠围墙边的空地将箱子放下。她蹲下身子,打开那箱子,里面装的全是坎家福写给她的信。她抱出一捧信,从兜里掏出打水机打燃,拿起封信烧了起来。等那信烧燃,她拿起几封信放在燃烧的火苗上。火越烧越大,她从箱子里拿出信一件件往火苗上放。看着火苗越蹿越高,泪水从她眼眶里不住地流淌,脑海里又浮现出和坎家福在一起的往事:
在武汉汽车站至华中中医大的路上,坎家福蹲下双腿,庞玉冰两手抱住他的脖子。坎家福双手扶住她的两腿背起她,随即起身,轻松地向前走着。
庞玉冰笑嘻嘻,“家福,好舒服啊。”
“玉冰,这辈子我甘愿给你做牛当马,让你舒服一辈子。”
庞玉冰咯咯笑,“那好,我得找个时间,弄条绳子,再找块细木条,把你的牛鼻子或者马鼻子穿起来,我再牵着绳,这样我就省心了。”
她脑海又浮现她第一次到五中教工楼坎家福宿舍的情景:庞玉冰和坎家福在客厅方桌子,高兴地吃着饭。
“玉冰,你来了,我这屋里才像个家啊。你在这多住上几天,我们做做实习夫妻,天天相敬如宾,你看怎样?”
“家福,你说什么呀,做实习夫妻?”
坎家福一本正经,“这实习夫妻嘛,就是学着做夫妻,是为做正式的夫妻作准备的。我们俩正好在一起多聚一聚,你呢,就在这帮着洗洗衣、做做饭,抹抹桌子,扫扫地;我呢,上上课,改改作业,走走访,找找学生谈谈心,有时间呀,我就帮着做些家务活,再陪你到处走走路,逛逛街。”
她脑海又回想在川江城家,坎家福和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饭时的情景:
坎家福津津有味地吃着饭菜,“幸福生活,从吃饭开始。我呀,从享你姐的口福开始,然后还享她的心福、眼福、耳福,清福,……哎,这福多得去了,我注定该享她一辈子的福了。”
她又想起两人在汉水河三河镇码头的情景:两人站在码头趸船拦杆边,看着滔滔东逝河水不时泛起道道银色的光。
坎家福举起右手,“趸船为凭,河水为证,我心早相许,天上人间愿常相忆,爱心永不移。”
庞玉冰不愿意多想,手不停地将信件放向燃烧的火苗上,痛哭流涕,“家福,你这个大骗子,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最后竟还是辜负了我。”她抽泣着从箱子里拿起大把大把的信,抛散到燃烧的火焰上,“现在,我要渐渐地把你遗忘了,不要再想你了,不要再想我们的过去了……可是,我如何才能够做到?老天爷,都说你有眼,你说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狠心,让我遭受这样的惩罚?”她又是一阵嚎啕大哭,整个人儿顿时觉得眩晕,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坎家和开着吉普车,和姐姐来到庞玉冰所住宿舍楼下停下。两人下了车,见她在前面靠围墙边的地方烧着什么,便急匆匆跑了过去。
庞玉冰脸上挂着泪珠,继续烧一封封信,“家福,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没有了你的日子,我还是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不要这样的悲伤,不要这样难过,我要快快乐乐的生活。我们之间曾经的情份,我的痛苦,我的悲伤,就随同这些信件一样,都付之一炬。”
坎家顺姐弟俩跑上前去,“玉冰姐。”
庞玉冰听到姐弟俩喊她的声音,赶紧擦拭脸上的泪水。
坎家顺看了眼燃烧的信件和信封残片,“玉冰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把过去一些杂乱的、没有用的一些东西处理了。”她拿起一根小木条,将没有烧尽的信件和信封的残片挑到火堆上烧。
坎家顺和弟弟对视了一眼,“玉冰姐,这东西处理掉好啊,白白地占据了这么个大箱子。现在好了,这箱子啊,可以装许多新的美好的东西。”
庞玉冰等信烧得差不多了,她将箱子盖关上,将梭链口拉上,她起身,“家顺、家和,到我宿舍坐坐。”
坎家和拧起那箱子,“好的,玉冰姐。”姐弟俩陪她回到研究生楼二楼的宿舍。房间里就放了一张床,一个旧柜子,两把椅子,一张旧桌子,桌子上放女孩子梳妆打扮的梳子、镜子和一些实用的香,还有三四只瓷杯子。桌上,有一张庞玉冰和坎家福、坎家和的合影照,还有一张庞玉冰、坎家福和任跃进一家的合影照。
坎家顺摸了摸桌子,“玉冰姐,你房间里真整洁干净。这房子虽小,但一看就感觉很温暖的。”她往床上坐了坐。
庞玉冰笑,“家顺,你觉得温暖啊,就多坐会。我去打瓶开水就来。”
坎家和提起桌上的开水瓶,“玉冰姐,还是我去吧,我快去快回。”他拧起开水瓶,一溜小跑地走了。
庞玉冰坐在床上拉起家顺的手,“家顺,听说你前些日子吐血了?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玉冰姐,李教授看过了,开了些中成药,服了10多天了,现在没事了。”
“家顺,你身子弱,今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那治疗肺结核病的中成药,也要不间断服用的。姐知道你讨厌吃药,但为了自己的将来,再坚持半年,应该就可以断根了,以后,你就可以和其她女孩子一样,健康快乐的生活了。”
“玉冰姐,你怎么把半年后的话都说了,好像今后我们不再见面似的。”
庞玉冰低下头,“姐关心你的病,怕你不听姐的话。还有,你这病,不能忧心的,要开开心心才好。家顺,你可一定要记住啊。”
坎家顺诧异挪动了下身子,“玉冰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我知道,是我二哥他对不起你……”
庞玉冰抬起手,示意家顺不要说下去。她低下头,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家顺,你很漂亮,很聪明能干,也非常可爱。姐姐很喜欢你,还有家和,你们姐弟俩就像玉雪和玉聪一样,是我非常疼爱的亲人……只是以后,你,还有家和,不要再到姐这来了,也不要再找姐了……”她泪水从眼眶哗哗流了出来。
坎家顺抽泣扑到她怀里,“玉冰姐,不要,你不要这样……”她失声痛哭,接连摇头。门外“哐当”一声响,坎家和手上的开水瓶掉落在地。
坎家和激动冲进宿舍,“玉冰姐,你说什么?你不要我们了?”
坎家顺拉着她的两手,“玉冰姐,听你说这些话,我心里好难过。我知道,是我二哥对不起你,是他害得你几乎精神崩溃,痛不欲生,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没福气。可是,我,还有家和,我们有福气,有你这样好的姐姐,我们真的很幸运,也很幸福。玉冰姐,求你,不要不理我们,好吗?”
坎家和泪流满面,“玉冰姐,从你第一次到我们家,我们就喜欢上你。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真心关爱着我们,关心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我们早已经把你当成我们家里的一份子,我们也发自内心地爱你、敬重你。我知道,我二哥辜负了你,可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姐弟情却永远都在呀,我和家顺姐姐永远感激你,爱你。玉冰姐,不要割舍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要不理我们,不要离开我们,让我们永远和从前一样,好吗?”
庞玉冰哭得成泪人儿,嘶哑着声音,“家顺、家和,姐姐知道你们对姐姐的爱,对姐姐的好;姐姐也很珍惜和你们之间的情谊,也好想好想和你们和从前一样,想着对方,关心着对方,呵护着对方。可是,姐姐现在看见你们,就会想起你们的二哥,就会感到很难过,很伤心……你们也不希望姐姐这个样子的,姐姐要慢慢从这些伤痛中走出来……等姐姐不再感到痛了,心情平静下来了,姐姐再去找你们。”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熊攀,男,出生于1966年,湖北汉川人。大学毕业后先后担任中学语文教师,市委组织部干部、市委党校副校长。先后在《青年文学家》《蒲阳花》《当代作家》《光明网》《湖北日报》《首都头条》及新媒体上发表多篇报告文学、散文及小说。其中短篇小说《飘逸的长发》获2021年度《当代作家》年度文学作品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