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稻花香，稻穗黄
熊攀 著
第61章 秋风悲画扇肝肠断
曾远卓见坎耘昌用黄布包打儿子并厉声喝斥他，便赶紧起身相劝，“老哥，老哥呀，不要急，不要急。你看，这孩子喊老师、喊婶子都好几年了，这一下子让他改口嘛，恐怕难以开口。慢慢来，慢慢来。”
吴巧巧也起身劝解，“是啊亲家，这事不用急的，等过段时间，他会慢慢适应。”
“还是你亲爷和亲娘有大量。不过，今后可不要娇惯他了，免得他尾巴翘到天上去。”坎耘昌从黄布包里拿出一包叠得四四方方的旧报纸，然后一层层打开，是一叠百元的钞票，“亲家公、亲家母，按照我们农村的规矩，我把聘金带过来了。这是伍千块钱，还请你们别嫌少。”
曾远卓推辞，“老哥，您这见外了不是。两个孩子能结合在一起，我们都心满意足了，这钱我们是绝不能收的。”
吴巧巧诚恳地望着他，“亲家，这些年，你一个人也很不容易的。这钱都是你积攒的血汗钱，日后，还有大用场。你还是收起来吧。”
“诶，我二儿子结婚，就是大用场。你们不收，就是小看了我们不是。拿着，不要再推辞了。”他将钱向前推。
曾远卓和妻子对视了一眼，“他妈，老哥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再不收下，就有些却之不恭啊。”他伸出右手，
坎耘昌高兴握住他的手，“这就好，这就好啊。”
坎家和从川江五中回到武汉自己的住所，蜷缩在房间的床上。他翻了身子，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胡乱想着心事：
二哥，从小我就打心里信赖你，喜欢你，佩服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我心中的偶像。我希望你的爱情、工作、事业、学习、生活都能安好。可是，二哥呀，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他侧身躺着闭住双眼，眼前又浮现起庞玉冰第一次到自己家帮忙“双抢”的情景：庞玉冰头戴斗笠，身穿一身黑色的旧衣裤，光着脚丫，站在稻田地里微笑，“家和，姐姐和你一组。不过，姐姐没干过农活，你得教姐姐。”
坎家和笑嘻嘻，“玉冰姐，你一定能行。”
庞玉冰手握镰刀专注地看着他收割稻子，随后她左手握把稻子，右手持镰学着收割起来。
双湖村公路上，坎家福一家人送庞玉冰、余艳红等离开。
坎家和低着头，“玉冰姐，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庞玉冰一笑，“家和，你和姐姐讲什客气，有话就说呗？”
坎家和望着她，“玉冰姐，那我说了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哦。”
庞玉冰拉着他的胳膊，“生哪门子气？你这么可爱的弟弟，姐姐喜欢还来不及哩。”
坎家和一本正经，“玉冰姐，那再过些年，你就做我二嫂吧？”
庞玉冰扫视了坎家福一眼，再将目光聚焦到柯蓉芳身上，然后她扫视大家一遍，最后把目光回到坎家和身上，“家和，姐答应你，如果五六年后，你二哥心里有这样的意愿，姐就做你二嫂。”
坎家和翻过身睁开眼，伤心地自言自语，“二哥，想不到这六年多时间过去了，你还是辜负了玉冰姐。可怜的玉冰姐，你这么美好，这么善良，这么有才华，对我二哥这么的痴情，现在却可能还蒙在鼓里，如果你得知那么爱的人最终还是负了你，你怎么能承爱得了。”
坎家和拿起床边手表看了看，像想起了什么，匆匆地起床穿衣，然后匆忙地洗漱口脸，简单打扮一下，带上门。
他开着吉普车急匆匆地赶到华中中医大学附属中医院。他停下车赶紧下车，然后向医院二楼李教授门诊室跑去，庞玉冰不在医院。他赶紧驾驶吉普来到新中华电器商城大门前，停好车，他快步向商城里跑去。
坎家和跑向商城二楼，向总经理室跑去，“玉冰姐、玉冰姐。”
匡美珍从总经理室出来，见他焦急的样子，强作笑脸，“家和来了。你玉冰姐在这呢。”
坎家和冲进经理室，见庞玉冰和庞玉雪、余艳红、坎家顺、任中华都在。
坎家和神色戚然地上前抱住庞玉冰，“玉冰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庞玉雪看着他，“家和，你这是干吗？”
匡美珍尴尬责怪他，“家和，玉雪说的是啊，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还动辄就往你玉冰姐身上扑啊？”
坎家和赶紧从庞玉冰怀里抽身，他擦了擦眼睛，“我……心里好……难受。”
庞玉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匡美珍和余艳红，发现她俩的脸色也有些异样。
庞玉雪焦急地问，“家和，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说呀？”
坎家和痛心地犹言又止，“我二哥他……”
匡美珍了咳嗽了两声，示意他不要说。
余艳红看了匡美珍一眼，“阿姨，我看这件事没必要再隐瞒了，应该让玉冰知道的。”
庞玉冰诧异地问，“阿姨，你们究竟说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余艳红抽泣地抱住玉冰，“玉冰，家福……家福他……今天……结婚了。”
在场的人一下子全惊呆了，随后将目光一起看着匡美珍。
匡美珍眼泪涮涮往外淌，“玉冰，可怜的孩子，艳红说的是真的。”她从呢子上衣口袋里掏出坎家福写的信，递给庞玉冰，“这是家福写的信，上次他来这里，就是来向你告别的。他怕你承受不了打击，不敢向你说实情，也不敢亲自把信交给你。”
庞玉冰脸色顿时煞白，惊愕地拿起信：
玉冰：
肝肠痛断，七魂出窍，追悔莫及，泪雨涟涟。我该死，辜负了你……
庞玉冰异常激动，“不，这不是真的。我要去找家福，我要做他最完美的新娘……”信落在地上。
庞玉雪和任中华一起抱住她。
庞玉雪悲泣劝慰，“姐，你不要这样，不要……”
余艳红伤心地流着泪，“玉冰，你很坚强的……”
庞玉冰身子极力向门的方向艰难地挪动，她双脚离地腾空，使劲地想挣脱她们抱紧的手，大声叫喊，“你们放开我，我要找家福去，我们约好的，我要做他的新娘，你们放手啊……”他话还没说完，一下子晕了过去，不省人世。
庞玉雪、任中华、坎家顺和坎家和一起呼喊，“玉冰姐，玉冰姐。”
余艳红也慌了神，“玉冰啊。”
匡美珍上前掐了下她的人中，“家和，快送你玉冰姐去中医大附属医院。”
坎家和抱起庞玉冰往楼下跑。庞玉雪、余艳红等紧跟他下楼。
坎家和抱着庞玉冰小步快跑走出电器商城，又迅速地走到吉普车旁。庞玉雪打开车门，余艳红和庞玉雪坐到车的后座。坎家和把庞玉冰放到庞玉雪的怀里。
匡美珍快步追赶过来，“艳红，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当心点，你坐前面去。”她上了车后座，抱住庞玉冰的头。余艳红从另一边下车，坐到前面副驾驶座上。坎家和上了前座驾驶位开车。
匡美珍看了追过来的坎家顺和女儿，“家顺、中华，你们就在这里等消息，我们先去了。”
任中华哭泣着“嗯”了一声。坎家和开车向前行驶，坎家顺泪水涟涟追赶着吉普车。任中华见了也赶紧追赶上去。坎家顺跟着吉普车跑了两三百来米的路，终于跑不动了，她弯腰，大声喊，“玉冰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任中华上前搀扶着她的胳膊，“家顺姐姐，我们心里都很难过的。你身体不好，不要太伤心了。”
坎家顺捂住胸口，慢慢地转过身子，突然，“哇”的一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任中华顿时吓懵，她掏出自己的手帕，哭泣地问，“家顺姐姐，你怎么了，吐了这么多血？我送你去医院？”
坎家顺接过她的手帕，“中华妹妹，姐没事，没事。走，你送我回商城。”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上的血。
“不，我送你去医院，就和玉冰姐姐做伴。”
坎家顺喘了几口气，“不要，中华，玉冰姐怪可怜的，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我没事的，就是刚才胸口堵得慌，现在没事了。”她扶着任中华的胳膊，“中华，你先回你爸妈的公司，我回去服点药，歇会儿再去看玉冰姐。”一辆面的车驶了过来。坎家顺挥了挥手，然后上了车。
华中中医大附属医院住院部庞玉冰病房里，庞玉冰从昏迷中醒来，她目光呆滞，缄默不语，望着天花板发愣。匡美珍、余艳红等看着她一筹莫展。
庞玉雪拉着她的手泪水涟涟，“姐，你别吓我们啊，你看看我们大家，叫我一声也行啊，姐。”
李安欣教授走进病房，匡美珍等人像等来救星般地望着他，“李教授。”
李安欣走到床边，“来，让我给瞧瞧。”
庞玉雪抽泣恳求道，“李教授，求您救救我姐吧。”
李教授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见她脸色苍白，身子颤抖。他又替她把了把脉，认真察看了眼睛和舌胎。
庞玉冰忽然坐起身来，一把抓住李安欣的手，“家福是爱我的。我们约好，我毕业就和他结婚的。艳红，就像艳红和国良一样。”她嘻嘻笑了几声，然后跳下床，挥舞着一双手臂，“我要找家福，我要做他最完美的新娘。我们说好的。哈哈哈……”她向病房外跑去。
坎家和赶紧上前一把抱起她，然后走进病室，将她放到床上，庞玉冰继而高声哭嚎着。庞玉雪和匡美珍上前，陪在她的身旁流泪。
李教授摇摇头，“这孩子是因神智受到急剧的精神刺激，而迅速发作的一种心因性障碍，在中医学上称为‘反应性精神病’。它是因精神因素导致大脑机能失调而引起的精神疾病。我开几副中药，你们拿去给她煎好，喂给她喝了，这是药物治疗法；同时，还应该运用心理治疗法，帮她正确分析主客观条件，启发她用理性支配感情，增强对未来的信心。”他起身向匡美珍，“弟妹，你别着急啊。”他又用手一指，“小伙子，你跟我取处方点药去。”他向病房外走去。
“李教授，我随您去。”庞玉雪起身追出病房门。
坎家和赶紧追出门，紧跟随在庞玉雪身后，“玉雪，我和你一起去。”
庞玉雪停住脚步，“坎家和，用不着你假惺惺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坎家的人。”
坎家和惊讶看着她，“玉雪，你……”
庞玉雪沉着脸，“我怎么了？”她睨了他一眼，“我姐和你二哥，我和你，我们都结束了，请你不要再给我们添乱了。”她向前走去。
坎家和着急追上前，“玉雪，你说什么？我二哥是我二哥，我是我，你别把我二哥和玉冰姐的事，扯到我们头上好不好。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的。因为这，我把我二哥痛打了一顿，我也伤心了好几天。”
庞玉雪激动将他身子一推，痛哭流涕，“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姐和你二哥少说也有六年吧？我们全家也都非常信赖他，喜欢他；我姐对他忠贞不渝，一往情深；她把你们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当成自己的亲人。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你走吧，今后不要再打扰我们了。”她愤愤推了他一把，随后向前走去。
坎家和睁大眼睛，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余艳红挺着个大肚子过来，目睹两人吵架的情景，向坎家和走来，“家和，玉雪现在气头上，要不你先回去吧。等过了这段时间，你们再好好聊聊。”
坎家和转身看了她一眼，“艳红姐，我理解玉雪。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艳红姐，让你跟着费心了。我们去玉冰姐病房吧。”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熊攀，男，出生于1966年，湖北汉川人。大学毕业后先后担任中学语文教师，市委组织部干部、市委党校副校长。先后在《青年文学家》《蒲阳花》《当代作家》《光明网》《湖北日报》《首都头条》及新媒体上发表多篇报告文学、散文及小说。其中短篇小说《飘逸的长发》获2021年度《当代作家》年度文学作品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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