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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依旧

作者：陶鸿江

朗诵：安湛  大梅

      阳春三月，杨柳依依，花草萋萋。谁在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曾经许诺一个美丽的约定？芳香四溢的季节里，我在动情地寻找，寻找曾醉了我倾慕、醉了我心扉的记忆。

      离开老家近20年，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的就是老庄台。那里曾是我父母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也是我的生活乐园。现在我虽然住到城里了，但老家的情结一直在牵缀着我，隔三差五我都要骑着摩托车去老家看看，2019年秋季又将破旧的老宅翻了新。每次到老家，总喜欢到家前屋后去转悠转悠，似乎在寻找什么。我知道这里有我们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也有我的成长故事，还有遗落在这块土地上的一个美丽的约定……

      每次回老家，有一处是必看的。那就是东门外的空地上，那里有我父亲亲手栽下的一棵桃树。这棵桃树是我父亲的最爱，也是我的最爱。喜欢它，倒不仅仅是因为那些让人馋涎欲滴的红＂仙桃”，而且还有那每年春天开得红艳艳的桃花！

      啊！那是怎样一种生命？灿烂、鲜艳、纯洁、芳香……有的几十朵花簇拥在一个枝头上，丰满的身姿尽显风华，虽然经过一夜的细雨，已有不少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一地，但还是楚楚动人，让人好不惊羡！我伫立在那儿，凝视着醉人的桃花，总会想起已经远去的父亲。

      每到春天，桃花开得最烂熳的时候，父亲总喜欢掇条小凳，端着饭碗在树下吃饭，有时仰起头来观赏，有时眯起眼睛端详，有时放下饭碗用手捧起桃花用鼻子去嗅一嗅。我周末回家，父亲总要拉着我去赏桃花。桃花映着父亲紫铜色的脸，仿佛是春意满园。望着桃花，再望望父亲，在他的笑容里我仿佛看到了这一树桃花只为父亲一人绽放。在他满脸的皱纹里，我似乎也看到了饱含着季节沉淀下来的自然美。久而久之，我对桃花的爱就不仅仅是看了，有时还拾起落在地上的花，并用纸盒装起来，放在小屋里，闲下来总要凑上前去捧起纸盒闻一闻。那时那景，桃花似乎只为我俩飘香，陶醉的也只是我和他。

      看见桃花，我眼前就浮现出儿时我们几个小伙伴对我父亲的一次“误会”。

      一天午后，父亲和母亲都去生产队“上工”了，我就邀几个小伙伴到家里来玩。他们一到我家就被这一树美丽的桃花吸引了。为了让空地上都开满桃花，我们突发奇想：人工栽花。于是几个人中有的搬来了板凳站起来去攀折花枝，有的直接爬到树上去折，还有的将折下的花枝插在空地上。不一会工夫，桃花“开”了满地，我们拍着手，蹦蹦跳跳地穿行在美丽的“花丛”中。就在我们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我父亲突然从田地里回来了，我们吓了一跳，大家立即作鸟散状，四下奔跑，有一个小伙伴还从树上跳了下来，每一个人都拼命往前冲，生怕被我父亲“抓”住受“教训”！父亲见状，连忙大声呼喊：“不要跑，不要跑！”他喊得越凶，我们跑得越疯，这时父亲又喊：“快回来，我帮你们折花！”听到父亲的呼喊声我停下了脚步，因为我懂父亲最爱桃花，也懂得父亲更喜欢孩子，他不会“打”我们的。于是，我又呼朋唤友，让他们重新回到原地。我父亲严肃地说：“谁让你们爬树的，跌下来可不得了啊！”，接着他又笑呵呵地问我们：“你们折花枝做什么？”我们都低声地说：“栽…花…”父亲听后哈哈大笑：“这…这…就这样栽花？太简单了吧！”听到他的笑声，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原来是一场“爱的误会”！父亲并没有责备我们的意思，而是担心我们的安全！我们犯了错，父亲不但没有训斥和教训，反而给了我们一个笑脸，不，一个关爱！看着地上这么多“花”，父亲似有心疼地说：“这么多花都受伤了，没有花哪有桃呀！”但他也知道我们都爱花，接着就向我们讲了一大套培育桃花的做法。可是我们什么也没记住，只有一句话让我们刻骨铭心：“美丽的桃花需要用心去培育的！”说真话，那时我们还小，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只觉得桃花美得太可爱，这个“老头”的心也美得像桃花一样，更可爱！

      就这样，父亲一直视这棵桃树为宝贝，年复一年的为桃树剪枝、治虫、施肥、浇水，这一树桃花也越开越灿烂。我不解地问父亲：“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桃花呀？”他点上一支香烟，向我娓娓道来，从他的讲述中我才明白桃树、桃花、桃果的含义原来还有那么多讲究呢！这大概就是父亲钟情桃花的缘故吧！

      在中国传统习俗里，桃树被认为有镇宅、纳福、辟邪、招财的作用，其生命力旺盛，给人一种青春活力的感觉；浅粉色的桃花香味淡雅，干净圣洁，给人一种繁荣昌盛和生机勃勃的感觉；结出来的桃子更是甜美可口，有仙桃、寿果的美称，她象征着生命持久、寿运永继。“桃”谐音“逃”，还象征着逃出厄运，躲避灾难。所以，桃树是我们陶家的镇宅之宝。至于桃花还有纯洁爱情的花语，父亲当年可没提到，这是我长大后从一本书里知道的。

      怪不得父亲这么喜爱桃花，也怪不得父亲曾在这个三月里，面对桃花与我约定：“等有条件，我和你在桃花下照个相！”我高兴极了。可是，没过几年，父亲就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带着对桃花的眷恋离开了人世，和桃花合影的约定也成了无法兑现的遗憾！为了弥补这份缺失，我们就将桃核磨成了配饰，挂在胸前，或戴在手腕上、或坠在钥匙扣上，让好运、安康、昌盛、吉祥还有对父亲的怀想全都根植在每个家人的心中！

     父亲虽然走了，桃花依旧盛放！如今，面对桃花，想想父亲对桃树的精心呵护，再想想父亲当年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似有所悟：需要用心培育的又何止是桃花？生活中所有的美好不都是靠心血的浸润吗？哦，我懂了，父亲用他一生的辛劳向我诠释了美丽需要付出的真谛，同时，爱桃花也是他爱家兴旺、爱家人安康、爱幸福吉祥的美好心愿啊！

      一树桃花，宛若天仙袖手，轻风拂过，在我眼前却定格成了我今生难忘的乡愁。一缕幽香，化作连绵的深情对老父亲有诉不完的思念。唯有携一抹嫣红，把缱绻的亲情融在春雨一般的温暖之中。岁月流逝，父亲的笑颜却一直都在，像桃花一样依旧明媚，依旧温馨，依旧美丽，也依旧刚毅！

      今天，我又回老家了，桃花的笑脸和父亲的笑容依旧盛放在我的心中。我掏出手机，想摄下他们如春的笑靥，并大声呼唤：“爸，我又回来了，快来照相吧，你在哪里啊……”

      我的呼唤在广阔的田野上回响，父亲的欢声笑语在我记忆的枝头上回荡，当年父子间的一个美丽约定正随着桃花在春风中飘扬！于是，我嗝嗝吟出一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