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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洪涛 散文 门前的皂荚树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之一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每当听到悦耳的童音，儿时的记忆便打开闸门。 六、七十年代的晋南农村，谈不上什么富庶，倒也不乏童趣。
家乡的门前，有一条不算河流的小溪水。它是村里深井通往跃进渠的必经之处，由于机井时开时停，井口小水泥池子经常有水，慢慢地外溢，竟然流出一条小沟，时不时能在里边发现些红虫子，大蚯蚓，小蝌蚪以及蜗牛。小伙伴上下学，或者玩耍时，经常聚在这条像心中小溪一样的水沟边掏摸，嬉闹，好不开心。
小沟尽头，是一个私家小园子。说是私家，其实柴扉从未上过锁。由于里边有一口旱井，村里人也经常到里边挑水，小孩子也偷空钻进里边撒欢。有次，记得好像是刚收完麦子吧，家家都忙，捡麦穗，打猪草，饲家兔，放奶羊。天将午时下起了猛雨，一切活计都停了下来。可不一会，天又放晴。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水多地湿，大人们窝在家里，焦急地团团转。小孩可不管这些，反倒正是玩耍的契机。
趁大人不注意，赶紧溜出门，耳畔回响着"别到池泊边，耍会就回来"的余音，也不理会。村当间的土路泥泞，顺着墙根，不觉间进了这个园子。平时也常去过，熟门熟路的。今天的园里，大不同于往日。
首先闻到的是清新的草香味。那味道，不同于平时在地里打猪草时的旱草味，也不同于在家里切草时的杂草味，更不同于铡苜蓿时的芳草味。它是一种莫名的滋润，清爽和快感，叫你老想深呼吸。顺着小径，先看到井口边上的石槽子溢满咕噜，那里边老长着一圈厚厚的绿毛，摸上去滑滑的，软绵绵，光溜溜。上下蹿腾的小孑孓，黑脑袋，红身子，蜷曲自如，伸缩飞快，想捉又怕咬，只是好奇地傻看着。不知名的虫儿"吱吱"叫个不停，起劲地张显生命的活力，蚯蚓非常多，到处都是，蜗牛爬满石槽，土墙和草尖，几棵杏树也沒了果实，满园的荒草有半人高，不敢轻易进去，因为好多小伙伴都被蛇咬过。不知名的
野花格外惹眼，红的粉的，白的紫的，高低俯仰，错落有致。我只认得狗尾巴，一小株上，根较粗，叶也较涩，唯有小花朵松软些，蜜蜂不失时机地嘤嘤嗡嗡，一会亲一下花朵，用手捏一下，沾一层黄面儿。和向日葵不同，虽然也圆乎乎的，外层偏白，中间显蓝，里芯是一圈黄的，煞是可爱！不小心碰到树枝，洒一头水，拔凉拔凉的。不一会，鞋子底沾上厚厚一层泥，高低难行。衣服也浸湿一大片，小手草屑，花粉，蜗牛排泄物和泥巴也分不清，沾满一掌，脸上一股腥味，好像是鸟粪。虽然看不见，也知道肯定是三花脸了。运气好的话，不会捱揍。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之二
夏天日长，下午放学后，一干人背起竹筐，柳筐和荆条筐(乡音叫Cu0，有人还写过这个字，我打不出来)，就上地里割草去。说是割草，其实主要是玩。
放学回家，先放下书包，有的喝口凉水，有的啃块干馍，有的装两颗包纸糖，有的摘上个西红柿，边走边吃，边说边笑，边侃边谝，边打边闹。不一会到了地里，有经验的发小说，先割会草，差不多了再玩。于是大家分开来，四处找草茂的地方去了。那会儿，田间地头，树下路边，坟头洼池，崖上沟底，好草很多，不一会就割了大半筐CU0，有苦头蔓，刺蓬，禾鼠草，猪耳朵等，有的还带着小花骨朵，看着都不忍心让吃掉。不一会就玩开了。一般在野地这个大的场面，最适合打土仗。十几个人分成两头，有指挥，有运输，有瞭阵，有通信，还有望风的，不过这一角色大都由瘦小体型者担当，其实有无皆可。因为当时的作战场地是苜蓿地。既不怕踩，又较硬实。
起土仗那阵势，尘烟滚滚，迷雾障障，一点不比电影中的作战场面逊色。双方人马不仅需要判断思考推理研究，还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占领指定约好的高地为胜利者。
不过这次可没那么幸运了。有位姓苗的发小，老家洛阳。其父参加过解放西藏的战役。听说还给一位叫什么张国华的当过警卫员。后来转业任县银行行长。因举报当时某县主要领导的作风问题(当时叫男女关系，很敏感)，被撤职下放到我村任民兵连长，还在公路上的道班兼职。作为将门虎子的苗发小，当时就是他们那方的指挥员，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其实打土仗，就是用鸡蛋大的土坷垃作武器，投掷到对方阵地，逼其后退，然后我方占领预定地点即可，也不是真往人身上砸。可子弹不长眼呵，双方胡扔乱投瞎出手，加之土涨了，有时根本看不清人，胜负无所谓，主要是过把玩瘾。可玩着玩着，一颗不长眼的土坷垃子弹击中了苗发小的裆部。因为土子弹不太大，怕伤人，小了又不称手，所以鸡蛋大的土子儿最受欢迎。可就这么个蛋大的土坷垃，这回差点把天戳了个窟窿！
苗发小中弹后，脸色惨白，脑门渗出汗滴，双手捂裆，满地打滚，那时我们十二三吧，都不懂常识，只是很害怕，急切地问，怎么样了？他哪里顾听，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办，都往后退，只怕是自己砸的！
有个博学的发小说，听大人着急时老掐人中，咱也快掐人中吧！说归说，还是无人动！有人更着急，说人中在哪儿，我敢掐！我自作聪明嚷道，人中肯定是肚脐眼！那发小正要撩衣上手，苗同学醒过来了，只说了一句，疼死我啦！
众人像向英雄致敬一般，哗啦啦涌过去！现在想起，还后脊梁发麻，那可真是击中要害呵！
现在苗发小与我同龄，家口兴旺，亏得当年苍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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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童趣之三
小时候，见点荤腥，大多在乡邻红白喜事或年节大典之时。不过儿时的“巧取豪夺"丝毫不亚于现在的吃货！那会儿想见点肉，办法多得是！正所谓天下皆美食，任君巧取之！
儿时大人们也帮孩子时不时的解解馋！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洞里钻的，水中游的，只要得手，便可大快朵颐！
地下跑的有蜣螂等。蜣螂从形状分三种。一种叫钉钉(乡音念爹爹)官牛。它是头顶有一根尖针直立，故名。另一种叫眉眉官牛。它是眉梢有两道直线，故名。还有一种叫屎伴官牛。它因经常推一粪蛋，故名。我想这才是真正的蜣螂吧！找到它们很简单，小明友童真无忌，自有窍门！一般在人畜粪便旁若有细颗粒(俗称面面土)隆起，里边必定有货！
用脚踢开小土堆(有时鞋上沾到便渣也无所谓)，便见一竖洞，大人手指般粗，这时宽衣解带，只一泡尿(大多是男生所为)即可灌出。没出前，还有讲究呢，用手撩起额上的头发(据说那家伙看见头发就不出来)，不到一分钟，小官牛就浮出小洞。若是釘钉或眉眉官牛，则捉回美餐，若是屎伴的，便不要了(屎伴官牛嘴上有一排钯子，特别明显)。关于它还有一句谜语呢！
天上嗡，地下咚，捡起看
像块炭，搭到锅灶却无焰
(因为它也会飞不长时间)
说的就是这个官牛！
捉住后，尽可以先玩耍，.看它在地上一蹶一蹶地爬行，用手捏它的顶针，不过要小心，有时翅膀干了，也能飞走。
它的吃法也很考究。工序繁多。首先找水，取土，和泥，然后把官牛包在里边，放到锅灶里烤。待到泥圪塔干了后，取出砸开。取时不可心急，因为太烫，要晾好一段时间。吃的时候，就简单多了，两手一掰，从脖颈折断，只吃露出的一点白肉，也只是一口香。那滋味相当于现在的烤串，鲜美无比，且高蛋白！
水里的小鱼是常客，闲时绑上一个墨水瓶，里边放些干粮渣子，不大会，就能拉出几条小鱼。先放回水缸，想等它们长大。过上几天，再看不耐烦了，干脆吃了它。于是乎大人们又得忙活一阵，炝点葱花，热点香油，把小鱼放进瓢里，只要听得刺剌一声，就已熟了，便可食用。天上飞的鸟雀自不必说，吃法大同小异，但不易捕获。小孩们自有办法。三伏天的知了(学名称蝉)便成了盘中餐。吃法与官牛相同，但捕捉亦相当费事。准头好的用弹弓射落，有心眼的用小网套取。沒能耐的，如我之辈，即全凭运气。大风过后或下雨刚停，到树下即可拾得，有的还活着。那知了雌雄易辨。腹部有两扇窗的会叫，腹部完整的不会叫，只是不知道会叫的是雌性还是雄性！
洞里钻的是禾鼠(学名田鼠)。它比起知了小鱼和官牛，好吃多了，这是真正的肉。捕捉的办法大致有四：
水灌。
一般下雨后，地里的低洼地带，常有积水。这时央求大人们或邻居青年带自己去地头去灌禾鼠。只需挑担空桶，拿只马勺，带段铁丝即可(穿鼠成串之用)。
到地里要找洞。看洞口有无爪印。这里也有学问，大人都懂。看爪印要找朝洞里的，说明刚入洞，可灌之(有人着急不看方向，灌了半天也沒逮住一只，因为爪印朝外说明刚出洞)。水灌进洞后，逮禾鼠也有学问。我们叫切禾鼠。若看到水冒泡，说明快出来了，准备捕捉。要两手并用，一下逮住(也有老把式可单手搞定)。
铣挖。
这种方式不受天气限制，多会都行。不过要眼见为实。只有看到禾鼠进洞，才会开挖，不放空炮。
用夹子。
有些能人巧手可自制禾鼠夹。先找三四片小木条，用鞋钉钉住，再在底部钻俩小眼，拴上块木片，当踏板用，形成一个小三角架子。这种办法广种薄收。一般趁夜放好，叫下夹子。第二天一早再收夹子。一天几十个夹子可夹住一半的禾鼠数，有时有的还活着，带着夹子乱跑。也有不地道的人，专门偷夹子，也可美餐一顿！
使吊弓。
原理与夹子差不多，只是做工简易，相对成功率较低！
逮回禾鼠后，剥皮是个技术活。较完整美观的禾鼠皮，像高雅的艺术品，当年还有专人收，好几毛一张呢！现在想来，那才叫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食品呢！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之四
乡村学校的寒暑假之外，还有麦假和秋假。每个假期约半月左右。寒假以过年为主，暑假以玩耍为主，而麦秋两假是专为农忙而设的假期，小孩也参加劳动。
麦假是收麦种秋，秋假是收秋种麦。收麦子，主要是大人的活儿，从四五点就早早起床，为的是趁凉快好干活，人舒服点。就这样太阳一出照样热得像下了火似的，没太阳时也是湿闷地热。麦子收割是团队作业，有领头的，叫拱行子，后面左右各二人随行跟进，紧后头还有一人捆麦子，相当于小组长吧，人家一会吆喝沒割干净，又一会吆喝茬子太高，一会嫌麦堆没放好，又一会嫌割得太快，捆不过来。这时小孩子的任务是，一会递水，一会递毛巾，一会传话，一会瞎折腾。
麦子捆好，立起来，等专门装车的二股叉们挑上车，拉进场面，开始碾打。碾麦的大石碾子让骡马拉着绕圈转，碾麦的人脚上缠一大块布，揪着长缰绳，挥着长鞭子，头戴草帽，脖子上挂个毛巾。即使天再热，也要裹严全身，怕麦芒扎人。碾过后，是起场，把麦秸弄走，剩下不太纯净的麦粒，再经过扇风车过一遍，把麦皮和麦粒分开，这叫扇场。扇车上坐一位老者，把簸箕放在面前的圆擀杖上，叫摇场。下面的人用木掀(打不出木字边)，往簸箕里盛麦粒，叫搭场。经风车一扇，麦粒干净多了，但有时风大，也把麦粒吹得老远，还得专门收拾，叫扬场。扇风车有时两边人手摇，风力大入不勻，效果不好，后来用电传动，效率又高，速度也快，麦粒还净。
大活干完后，学生唱主角，就开始拾麦。为了颗粒归仓，学校组织孩子们，到地里拾麦穗。当时很流行一首歌《我是公社小社员》，"我是公社小社员，手拿小镰刀呀，身背小竹篮呀，放学以后去劳动。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喜欢"。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拾麦。有时给几分现钱，有时先记上斤数，完了给报酬的。拾麦时分两种整理方式，一种叫乱把，就是不分麦穗麦杆，胡乱放在一起，一种叫整把，头捱头，杆对杆。因为计算份量，捣蛋鬼开始掺假，通常在麦把里杂夹些木棍树皮等较重的东西，有胆大的还往里夹瓦片。我胆子小，不敢加，但又觉得吃亏，当时只希望夹进的东西过称时能掉下来。可拾过几天麦子，掺假的调皮鬼一次也没露过馅，我只得佩服人家有本事。这还不算，当时要求我们完成的任务还有编草帽辫。找一些长得好的麦穗杆子，剪掉头后，放在水中泡三二天，就能用了。有些心灵手巧的孩子没少编，也挣了些零花钱，甚为得意。我心粗手笨还无耐性，人家编六股的，咱连三股的也编不合格，始终沒挣到一分钱。
秋假是收秋种麦。把棉花红薯等作物收获后，开始种麦子。种麦比收麦相对简单。一队人马分先后次序，最前面是犁地，紧跟的是耙地，再接着是耱地，最后是摇耧种麦的把式。这时的小孩主要干两种活计。牵耧和舀籽。
种麦的人怕牲口走不直，要人来牵，有灵性的老骡马能走直，不必人牵。舀籽就是麦种快播完时，给兜兜里再加点。
那时最神秘的是大人吆喝牲口的口令。牛向外转叫哒哒，向里弯叫咧咧，驴骡马向左转叫吁，外右转叫靠，往前走都叫驾，停止是牛叫卧，马驴骡叫得儿。
其实有些牲口半懂不明，连吆喝带拉拽来指挥操作。
秋假还有一件麻烦事是剥棉杆皮。当时棉花叫皮棉。棉籽种下长成苗，要掐尖，脱裤，打药，疏桃，再经过摘花，捋圪塔，才能拔杆苗。棉杆泡水三天，把皮剥下，组织上要收购，然后棉杆柴烧火，榨干吃净，全身利用。要是年景好，社员心气顺，干劲也高，要是年成赖，人心涣散，怪话就多了。什么"耧圪塔响，换队长"，什么"辛劳一年，谁苦谁甜"等等。
我们村不算大，七个队，一千五百来口人，每队四十戶左右。那时拾的麦，就放在教室，利用假期碾打后，到校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教室，虽然累点，大伙都很高兴，因为马上就发拾麦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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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童趣之五
"学习雷锋好榜样，共产主义思想放光芒"，做好事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现在也不过时。
同学们做好事，并不像方清平相声里，老太太不够用。咱是真心实意找好事做！当然，"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
学校一号召做好事，我们便分成好些小组，分头行动。有的深入单位，如供销社，给后院码放整齐，顺便把积攒的垃圾清理掉。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从不觉累。有的去到大队部看有什么临时的活计，去帮忙处理，也能得到大人的真心夸赞。有次我们小组去一个五保户家里做好事。见面后，老人家很热情，她又是给孩子倒水，又是忙着搬凳子。大伙赶紧阻拦。说我们是来学雷锋做好事的。老人家说家里也沒啥活要干，顺手就要摘树上的青杏。
我们小组长是女生，心细，有责任感，来了就要干点活。于是，在她的安排下，两个男生去拔墙根的草，很是乐意，那里边往往有意外收获。草倒不太多，主要在沿墙一带。但丛中时不时飞出七星瓢虫，有人去逮，让组长批评了，又乖乖去拔草。如果发现蜗牛，则捉在手里玩会，立刻又握在掌中，继续拔草。由于草下地皮较松软，好拔得很，也湿润些，拔出的草根有时带一小撮泥土，孩子们习惯性抖动时，有的蚯蚓掉落，于是又偷偷玩会，这也不影响拔草。有的同学被安排去井里搅水。老人家心眼好，也有经验，怕孩子们有危险，急忙阻止。
还是小组长有眼光，抬头看见窗戶，说我和你们擦玻璃吧！说是擦玻璃，老人也不放心，说窗有点高，怕踩凳子摔倒，也要拦挡。小组长说，我学校的窗比这还高，经常擦，没事的！
于是乎，我们一干人有的搬凳子，有的取手巾，有的舀水，我负责端脸盆。老人家的窗户不大，总共四层棱子，十二块格。但上面三层九格是白纸糊的，有两格中还贴着红窗花，很花哨，只是我们孩子家看不懂意思。每格连接处是红纸条剪成的齿状，很好看。玻璃只有三块，在最底下。可就这三块不大的玻璃，我们组长擦得可认真了！
一会要蘸水，我赶紧举盆。这盆子倒不大，但是铜的，又厚又沉。我双手端着，不觉得累，往上一举，还真费劲！我憨老实，盆子老举着，其实人家只蘸了一下。听到说拿块干布，我才放下盆。这时感到胳膊有点麻，抖了两下，竟汗流满面，不由地抹了下脸。小组长刚喊扶下凳子，话音未落，扭头看见我，笑得咯咯咯！"你脸成啥了！"说完更笑得弯了腰。这时我才看见她的脸，也是一道汗，一块黑，一片土，像个小花猫！
正要说你的脸也，还未出口，人家又问，我脸上有吗，大家又笑成一片！原来拔草的同学也赶过看热闹。擦的过程中，老人家几次劝她，行了，挺干净了！可我们组长认真负责，直至擦到自己满意为止！
这小女孩真是干活的好手。我们连院子都扫完了，人家还在上面擦。一会用手抠，一会用布抹，一会用气哈，一会用袖子擦！那小辫子一甩一甩，小手儿上下抹擦，真利洒！擦完玻璃，总算好事做完了！
负责任的小组长，拿出本子，在上面写了几下，让老人家签字。老人家说不会写字，也笑得咯咯咯的！
临出门时，老人家双手捋树，揪下一大把青杏，硬让我们拿。我真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女组长赶紧说不要，可已经摘下了。于是那几个拔草的男生，扔掉手中蜗牛，捧起了青杏。
我们边走边吃，边跳边笑，没去学校，各自回家。愉快的劳动结束了，就等第二天到学校评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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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童趣之六
乡村学校的管理相当严格。除了上早读，夜习(高年级)外，还有午休。正常的作业自不必说。有时作业多了，写着写着就睡着了。有一次在石板上用骨笔写生字，正反两面写满还不够字数，就让大人找了一块洋铁片子在上头还写了多半截(当时作业有规定，哪些写在作业本上，哪些写在草稿本上，哪些写在石板上，很明确)。谁知第二天早上下起了雪，起床后背上书包，拿上笤帚就去学校了(那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下雪，孩子们自带工具先扫雪)。扫完雪，早习时间过了，就开始正式上课。头节是语文，照例先检查作业。同学们叮叮咚咚拿出书包，放在桌上，往出掏作业。我也照例做了。先是小组长一行行查看一遍，有什么问题再报告老师。作业组长非常认真，按部就班，先让拿出作业本，在上面作了记号后，再让取出草稿本，同样检查完也作记号。最后是检查石板上的作业。当查到跟前时，前两项，都很顺利。人家正要往石板上写字时，发现了问题，因为咱最后一字与人不同，很明显写了半截。小组长正要报告老师，我说写完了，在另一块石板上(当时很多人都拿洋铁片当石板用)，人让拿出来，我才想起，今天只记下雪拿笤帚，忘了那块洋铁石板了。谁信呢？于是报告了老师。
老师是一中年妇女，因为生了一对双胞男孩，在村里出了名。丈夫祁县工作。她戴着眼镜，梳一根辫子，对人很和蔼，但非常认真。她问我是真忘拿了，还是沒写完，我回答说真忘拿了。老师就说，那你取去吧！
学校离家来回顶多十几分钟，马上就拿来了。老师很高兴。后来听小伙伴说，老师在我取作业时还自言自语说，这孩子不撒谎的！
若是下雨，那就热闹了！不管上午，下午，上学时沒雨，中途下开时，家长们都会在放学前送来水靴雨伞的。那会的雨鞋分两种，一种是低腰的，一种是高腰的，但颜色都清一色的黑。
雨伞也不尽相同，有竹竿老式黄油纸伞，有黑色帆布伞，还有的家长干脆两张塑料布当雨衣。
那场面相当壮观！最后一节课，根本无心上，大家都窥视外面有无自己家长，看见时对视一笑，没看见的东张西望，只怕没来！老师也讲不到心上，正讲着抬头看见外边的熟人也点头微笑(有好多老师都是同村人)。
就这样下课铃声一响，就像决堤的洪水，孩子们涌出教室找自己家长。一时间，喊爹叫娘声，脱鞋换鞋声，雨伞碰撞声，塑料布的嘶啦声和雨声裹在一起，声震天外！
当时学校院子中立一高竿，上挂铃铛，一根长绳像升国旗的旗竿，从上飘到下面。平时拴在竿子上，打铃时解下，然后再拴好。打铃的任务各高年级班轮流执行。我就管过打铃。很麻烦的。学校也不太大，门房窗台放一只马蹄表。轮谁打铃，课都上不到心上，老怕误点，一节课要出去看好几回表的。
午睡时间一般夏天才有，一个多小时吧，老师在教室和同学一起睡会，其实也算是上课。老师爬在讲台上睡，学生有的睡到桌子上，有的睡在凳子上。但小孩子精力旺盛，大多数人睡不着。刚开始还算安静，不一会就能听见说话声，嬉闹声。也有能睡着的。这时捣蛋鬼就拿钢笔给他们脸上手上乱画。更有调皮的，偷跑出去玩会。就是躲到树下闲谝。更有甚者，竟敢下池玩水！一般午睡快结束时，熊孩子都能及时赶回教室装睡！
其实老师也知道这种现象，只要不出大事，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但对耍水者，处罚很严厉！
那些耍水的孩子，当然不敢承认！可老师有办法，甚至能一眼看出谁下过水。专门叫上来出去玩的几个人，让他们撸起袖子。老师拿指甲在胳膊上一划，没下水的没什么变化，下过水的，就是一个白道道，自然都没话说！
处罚的方式是写检查和保证书。除了在全班检讨，还要家长签字，保证下不为例。
夜自习没有电，自带照明工具。这居然成为一大乐头！上夜自习时，老师在上边讲，孩子们在底下把书本一立，灯盏放在中间，有的发明家用较硬的本皮卷成筒，套在灯盏上，中间掏一窟窿，像探照灯一样，很好玩！照明工具有蜡烛，煤油灯和手电筒。手电最贵，蜡烛次之，油灯便宜。有时放学回家，一脸的黑道，那是油烟熏的。自制油灯，也带来不少乐趣！
有的把蜡炬泪取下捏扁，放在万紫千红空油盒中，插上一根火柴，能点好大一会儿。有的把空墨水瓶盖子一钻，用麻钱穿上根粗绳当捻子。条件好的用罩子灯。为了省油，村拖拉机站长的孩子把废机油给我们点灯用，那黑烟更大，也有怪味，呛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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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童趣之七
儿时的游戏五花八门。
女孩子一般玩拴绞。一根长绳子绑成一个圈，两手一套，另一人也双手齐上，釆取钩提挑翻等动作在这个长方块内形成各种图案，有齐花，牛槽，梭子等名称。有时还能活动，像织布机似的。还有一种变换手势的带儿歌的形式。两人同时出手，有严格的程序。比如我出右单手，你对左单手，你出双手，我也出双手，而且还要有节奏地快速翻转，手背对手背，掌心对掌心。口中还念口诀。像你俊我俊七仙女，刮风下雨白毛女，同时要带表情。有时不能眨眼，有时不让张嘴，有时不让动，有时不能笑。谁犯规为输。当然跳皮筋是流传最广的游戏，几乎全国通用。花式很多的。有单脚跳双脚跳单腿蹦双腿蹦，还有的要用脚尖勾快一人高的皮筋，再踩在脚下，双手叉腰翻跳，像雏凤凌空，优雅自然。口诀也是必不可少的，什么马莲开花，乘法口诀也能用上。再就是拍手歌。你拍一我拍一地数到拍十。老鹰捉小鸡也是女生的最爱。人员足够多时，即可开展。
一个女生后面跟五六个人，她用双臂护着后边的小鸡们。而面前要有一人扮演老鹰。她想办法，要捉住那人身后的伙伴，而那人尽量不让她抓到。场面热烈，呼声很高，气氛也活跃，充满生机！
男生的游戏也不少。有顶拐拐，进城，称杏核，捉迷藏，扇宝和滚桶圈等。
顶拐拐是分为两个阵营，双方队员事先约定好规则后即可进行。每人用右手扳住左脚，用一条腿走，还要撞倒对方人员，若手脚相离即被淘汰。最后淘汰者为赢家。这种游戏有杀伤力，有时拿手扳住脚能踢到对方，这叫带镰刀，一般不准使用。那场面也壮观，也有看客，玩得起劲，汗流浃背。若规定不准手扶，则不可倚靠墙树人等，只要自己单腿站不住时，自动淘汰出局。
进城游戏是画一座城堡，有墙，有门，还有线路。城内分四部分。分别放上一二三四粒杏核。攻城的对方要在丈余外放一粒杏核，作为攻城手，只能走四步，即弹四下。朝进城方向攻。若四步之内，未进城为输，对方则赢一杏核，依次再放，再弹。若四步内弹进城堡中的任意一块，则赢取相应数目的杏核，但压线算输。
称杏核是双方事先准备好杏核的二人游戏。开始猜大小。比如你手握一个，我两个，则我先称。即先把杏核放在掌心，然后腾空翻向手背，要接住，再跃出用手心握住则赢取了杏核。这游戏也打心理战。比如我考虑对方出得杏核多，自己则出一个。对方手背未接住的，自己再同样操作，成功则可赢得更多杏核。
扇宝是用较硬的纸张，叠成一个小方块，两面图案不同。一方置于地，另一方手拿同样方块使劲掼地，利用空气张力使方块翻转，即赢取一枚宝了。如此游戏，是重体力活，有时玩上劲了，忘记吃饭上学，沒少捱训。这倒其次，最主要膀子疼。不过孩子血旺，睡一觉，第二天该怎么玩还怎么玩！
滚桶圈还是杂技表演项目。当然人家技巧花样水平与灵活性与孩子们的游戏没法比。不过滚桶圈也有艺高的少年。
首先找一根筷子粗细，二尺长短的铁丝，也有拿木棒下面绑一铁钩的。这根铁丝上面弯回来手扶，下面折成钩状，能推着铁圈走。叫桶圈是因为过去木桶都套三个扁铁环，木片腐朽后，铁圈即可用来滚着玩。还有的伙伴，不知从什么物件上取下的圆铁圈，滚起来更轻快。
捉迷藏限制不多，但也出过危险！双方一队人藏，一队人找。藏的人尽量藏得深，找的人一个劲喊叫一声，你不叫，我不寻。这时藏的人也尽量小声叫。
有次我是藏方，一时间找不见合适的隐形之处。于是乎见窟窿就钻。当时有备战的地道，就钻了进去。刚开始较宽阔，人还能站着走，后来，越往深处越狭窄。走了一会，坏了，迷失了方向。不知怎样才能出去。也听不到外面的吵闹声。没办法，只能一直走。还好，最后从野地的一个破洞中，钻了出来。地里有干活的人，于是相跟回了家。那次可真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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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童趣之八
过元旦时，各班都组织联欢。说是联欢，其实就是小伙伴的才艺展现。
首先布置教室。在后黑板上涂画着元旦快乐等歪歪扭扭几个字，旁边再描出几个气球，再用彩色粉笔画几个人人头，女的吊俩小辫，男的竖三根头发。然后把桌凳围成一圈。活动开始时，一般有两大内容。第一项是各组派代表上黑板。前面黑板上画一个反面人物的全身简笔像，每人拿粉笔在他身上画一道，等于给他一刀。看谁划到的位置准。上黑板画时拿手绢罩住双眼，不许看，凭谁的判断准确。有些记性好的，划的道道位置也准，还有的瞎划一道。每一个人划完后，要么是哈哈大笑声，要么是阵阵的掌声。最有意思的是，有人拿着粉笔慢慢比划，底下同学的心也提得老高，不时发出"哎，哎，啊，啊"的高低音，大家都随着台上人的手的位置而心潮起伏！
最佳位置是划到脖子上，顿时掌声四起，台上的同学赶紧摘下手绢，激动地看着黑板！有的同学下笔太高，都没捱住人影，大家就哄堂大笑！台上同学也赶紧摘下手绢，看到自己的作品，也哈哈大笑！全场充满愉快的气氛。
这一项目完结后，大伙各归其座。下面开始击鼓传花。这种娱乐活动好似游戏丟手绢。丟手绢游戏是一人拿手绢围圈转，趁不注意悄悄地放到小朋友后边，谁也不准告诉他。而击鼓传花比反应灵敏度。当时，老师拿教鞭敲着桌子，用红手绢把黑板擦子裹住当花儿传。大家面对面互相看互相传，谁也不希望传到自己跟前时停了敲击声。老师的敲击声，把小伙伴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有时声音停了，花还在传出。这时大伙就裁判应该是停在谁跟前的。那么这名同学就要出一个节目。当时的节目有唱歌的(歌曲有《我爱北京天安门》《火车向着韶山跑》《学习雷锋好榜样》等)，有背诵课文的，自编自演的不多。接到花的女同学一般唱《我爱北京天安门》
"我爱北京天安门
天安门上太阳升
伟大领袖毛主席
指引我们向前进"
银铃般的童音悦耳动听。男生接住花的唱学习雷锋的多。
"学习雷锋好榜样
忠于革命忠于党
全心全意为人民
立场坚定斗志强"
这声音铿锵有力，优美激越，振奋人心！
若花落在喜欢唱歌的同学那儿，一连可唱好几首呢！
除了上两首人人会唱的，人家还能唱出别人不会唱的。如："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跨过峻岭越过河，一路欢歌一路笑"等。每当这时，同学都投以羡慕的目光，报以热烈的掌声。记得有一位小伙伴，聪明顽皮，也有艺术细胞，平常就爱模仿电影画面。这次接住花后，也许众望所归吧，大家都想看他表演。可这主儿关键时刻掉链子，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老师启发了他一会儿，谁知他脸红脖子粗地喊了一句"捞豆腐了"，把大家逗得都笑爬下，老师也不停地扶眼镜，擦眼泪！
当年我班还有一位女生舞蹈优秀，曾跟公社代表队去县里演出过。至今记忆犹新！
那天早上四五点就从家里出发，坐的是骡子拉车。小孩瞌睡，在车上就睡了一路。快到地点时，大人叫醒她，解了小手，迷迷糊糊地上车又睡。演出时，换服装，贵贱找不到裤带(那时一般都系红线裤带)，领队老师，只好先把自己的给她了！她倒好，在台上表演的《丰收舞》，扭得可欢实了，而老师双手提裤站了大半天！汇演完回去时，天都晌午了，到路上一眼就发现了那根红裤带！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之九
儿时的娱乐除了游戏，就是赶集听戏看电影。
赶集纯粹是个由头。只要家人赶集，总会软磨硬赖想去。大人们都是有事才上会去的，主要是釆购，很少有闲逛的。
准备上集会时，一般都要赶早。好几次逢星期天，起来后，家里人不见了，就知道人家上会去了！这时哭也没用，退而求其次，自己玩吧，不过也有幻想，等他们回家后，能尝点好吃的！这样也好，可以撒欢玩一整天，那时作业很少的。
要是提前知道大人上会时，就早早缠着让领自己去。有时大人心情好或拗不过，也能答应的！
于是乎，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大人忙着套车，小孩子便尾巴似地跑来跑去，总笑嘻嘻的，那心里美滋滋的，别提多高兴！
赶小集离家近点，三五里地，一会就到了。要是碰上每年一次的大集，方圆几十里的人也赶来！
到了集上，先找地方把套车卸了，牲口拴好，大人去采购必需品，小孩只能看车，等着好吃的！那会儿家长也不怕人贩子，扔下孩子就忙活去啦！
过上好大一气，大人回到跟前，要么端一碗凉粉，要么拿几个晋糕，运气好的话，还能吃上火烧！
有时路远，也不多停，办完事就往回赶！
到家也就傍晚，草草吃点，就休息了，第二天照常忙活！
听戏那才好玩呢！
村里唱戏时，大人都提前占好位置，还邀请亲戚来看。小孩子不爱看戏，但台底下可好玩哩！
远商近贩，十里八乡，卖吃的玩的用的那些人，还有卖药，卖艺，打把式的！
最热闹的时候是开戏前。大人招待亲戚，有在家做饭的，有领亲戚转的，还有亲戚们自己走走的。若是亲戚在台底下，碰见自家孩子，这小家伙就美扎啦！
顺着场子走上一圈，既饱眼福又有口福。孩子最爱吃的澄沙糕(用豌豆面加绿豆面做成，里面切些柿饼条子，看起来黄澄澄，金灿灿，亮光光，很有食欲！吃在嘴里绵乎乎，甜丝丝，滑溜溜)，油拨凉粉和热锅都是那会儿的最爱！热凉粉好像别处沒见过，河东大地一绝吧，有人专营此业，几乎每天赶集，也算专业户的！
这吃食，爽滑可口喷香，尤其是渣子，蒜味油味粉味特浓！
热锅子是很奢侈的，平时见不着，即使见着，有时家长也舍不得买！可亲戚领着不一样，只要站在摊前不走，大人便领会其意。这时就说:“是不是想吃?"小孩子也不好意思的，只一个劲地点头！
热锅其实就是开水煮肉，里边放些胡椒，辣椒，芫荽，葱丝，姜沫等佐料，偏咸，一般猪羊肉居多。吃时当菜，要泡馍的。舍得花钱，还能泡火烧呢，更解馋！
至于对戏，则没一点兴趣！
看电影就不一样了！
孩子们看电影，舍得下本钱！
有时邻村放映，也要赶去，有时跑片子，后半夜放，也会等着！
村里放电影时，大白天，喇叭里就响起我们羡慕的声音:“广大贫下中农同志们，社员同志们，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在大队放映电影，放映电影，映出的影片是《地道战》，《地道战》。欢迎大家吃过晚饭，前来观看，前来观看！电影xxx点，准时开映，准时开映！"
一听到这动静，学校马上炸了锅！叫喊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放学回家，有的连饭也顾不得吃，就到大队疯去了！
傍晚时分，放映员在舞台中间挂好银幕，拉着磨电机，场院顿时豁亮！
这时孩子们可开心了！你跑我追，我藏他寻，打闹撒欢，尽情娱乐！
等到放电影时，精疲力竭，真正看的没几个！
大约一百分钟，电影结束了。大人搬起凳子，吆喝自己孩子回家！
有次半夜，大人小解时，发现炕上没孩子，赶紧到大队去找！
结果我在舞台角落呼呼大睡！
雪花: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之十
村子不大，可加工厂远近闻名，因为有一台纺纱机！
加工厂在村西头，也是孩子们最好奇的地方。有时自己玩，常被大人赶出来。要是有事，则可以名正言顺地在里边任意西东。
当时磨面粉草卖废品，换线子全在里面。
大人磨面时，先拉上一布袋粮食，要是麦子就去磨房，要是玉米，就去一风吹机房，要是粉碎草，就去压房。磨面房没啥好玩的，把麦子倒进漏斗里，直接在下面拿口袋撮白面即可。但不让马上装，等底下的方槽子面多了，小孩捉布袋，大人往里撮面。等得急了，就坐在外面的平车上看换线子的人，你进他出，好不热闹。当时我村是方圆几十里唯一有纺纱机的地方，连坡底下的外乡人也来拿棉花换线用。
磨玉米面在另一间房里，很快，叫一风吹。把玉米倒进斗子里，在下面直接拿布袋接面，一会就完了。粉碎草机也快，但很呛人。因为粮食都淘过，而草晒干就行，粉碎时土很大，小孩都不愿进里边，大人没办法，只能戴上口罩去粉，也很快。这里餵猪的。收废品的地方好东西很多，只不过人家不让靠近，怕偷东西。当然卖废品例外。挂面房里做挂面，怕弄脏，一般也不让小孩进。粉条房里做粉条，要是运气好，还能吃一点炒粉条呢，这在当时是上讲究的。油坊是榨油的。我常进里边玩。有一个很高的铁皮筒里盛着棉籽，还有一堆铁圈压出的棉饼，然后慢慢往下渗油。当时挺羡慕人家榨油师傅。他们老是光膀子，穿个大裤衩，头脸脊背汗渍渍的。过完油的棉饼叫麻生，作饲料肥料，人也能吃，很香脆但不能多吃，太干！
还有配种站，也是神奇的地方。有三头高大的牲畜。
牤牛全身紫红，脑袋很大但角很小。平时卧在那儿拴着。有发情的母牛来配种时，那家伙腾地一下站起来转圈，嗷嗷叫！
这时就有主人出来把牠牵到一个固定的木架子边，让母牛先进去，这家伙业务娴熟。一见母牛进去就往上爬！
别看牠个头大，身体重，可动作敏捷，小孩都吓得往后退！
叫驴个头好像不如牤牛猛点，但能出洋相。一见续驴来配种，先是翻起上唇，露出大板牙，吱汪吱汪地边蹦边叫，还带放屁的。每当这时，大人小孩都笑，我都瘫坐在地上了笑的！驴的生殖器也有特点，勃起时长大硬直，紧前头还有一个盖子。每当这时大人都会把小孩赶到一边，不让看！
羯羊长着弯曲的两只大长角，睾丸特别大，看着只怕掉下来，但气味太大，我们不愿近前。
有次家里没人，就把捆好的一堆烂布鞋拿去当废品出售，卖了九毛六。花五毛四买了一斤饼干，剩下的钱又买了花生糖(这是一种里边花生豆外层涂了层白糖面，当时就爱吃这个)。当时还想过买点心吧，那好吃，可嫌贵没买！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十一
农业社时期，分配体系是三级所有，队为基础。为了增加集体收入，有些搞得好的生产队也有副业。有烤地黄的，有种瓜的，还有管理大队林业队的。
烤地黄房子在队下的麦场尽头。那里头管事的是邻居，也去那里玩过。房子不太大，但很长。分为两半。一半是平地，一半是烤地黄的，相当于火炕，是大通铺。
头一次去时，一眼看到土炕上放着好些红黄条子，以为是小胡萝卜，拿起就吃！结果苦得吐了半天，人家说，那是药材，不能吃！
林业队是大队的，在一条沟里边。里边也有邻居，每次路过时，人家还时不时扔个苹果。
有机会的话，也能进里边。
我去过几次。别看全是窑洞，里边可有好东西！
因为有熟人，在那瞎翻也没人管！记得当时有《人民日报》，《人民画报》等书刊。其实看不懂，见画报花哨就翻了一会。好像里边全是西哈努克亲王什么的。噢，也有风景，可惜当时不会欣赏！
瓜地就好玩多了！
一般瓜地离村都远，刚开始也没人看。地里只有一个瓜庵。里边什么也没有！到后来不知什么时候，里边盘了个土台子，当炕用。
当瓜快熟时，里边夜里也有人！
那时小伙伴心都在瓜地。
平时割草是幌子，其实是去瓜地玩！
瓜地很壮观！好几亩地大，几十行瓜秧子。一般有甜瓜，西瓜。田间地头还点些南瓜丝瓜以及小菜。
瓜地里几乎没有草，想进去找不到借口，也不敢和人说。于是老在地边转悠。有时趁看瓜人不在，偷着进去玩会。
种瓜很麻烦的。除了上肥料，锄草，还要掐尖，押瓜，以保证一条蔓上尽可能多坐瓜。有些勤勤人还时不时地给瓜儿授粉！
有次我们三人去地里，不知谁听大人说过给瓜里上点粪长得快！
经过挑拣，发现了一颗两个拳头大的西瓜作为实验目标！
接着三人并排蹲在崖头拉粪。
费好大劲努了老半天，只是前边有些尿点。正要起来，一伙伴说，我快有了！
当时，我俩就提裤起身。都看着他拉！人说别看！
我俩笑得哈哈哈！
终于有成果了，小伙伴拿起土坷垃擦了下屁股，就要拿鐮去挑。另一个伙伴说別急，先在瓜上挖个洞。于是三人分工明确，我拿筐，他挑巴巴，另一个用鐮在瓜上划了个三角口子。取下皮后，把一点巴巴放进瓜里再盖好！
回家的路上，三人畅想着那颗西瓜能长多大！
过几天看看，觉得沒啥变化，有些失望。我也着急，但嘴上不说！那几天的心情正像胡适之老先生说的:
我从山中来
带着兰花草
一日看三回
盼着花开早
果然没几天，这颗瓜明显比别的瓜大出好多！
我们好高兴，好期待啊！
还是人家聪明的孩子有经验，怕被人摘走，还专门用草盖住。
又过了几天，我们在焦急中度日如年，终于看到这瓜和卖的大小差不多，可能熟了，又怕别人偷掉，于是三人高高兴兴地又出去了。到地里时，先看瓜庵有人嘛，还真没人！正要进地，小伙伴说，你着那人在地角头呢！
我说咋办，另一个伙伴说，没事，他离得远，咱们爬进地。于是手脚麻利的小伙伴前去摘瓜。
抱上瓜，赶紧跑到埝底下。我仨兴高釆烈，准备享用美餐！
那个抱瓜的伙伴飞快地拿过镰刀切，我俩手伸得老长老长。
刚切开瓜，稀粪流了一世界！
雪花: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十二
自留地是大集体时的小乾坤，也有自留树，大多是柿树，软枣树。
我家有三棵柿子树和一棵软枣树。每年深秋要下柿子摘软枣。
软枣树也归枣树一类吧，但它不同于红枣脆枣和冬枣。
脆枣皮青，成熟期短，很早上市。皮薄肉脆，清甜爽口，颜色淡绿，形状椭圆，是年轻人的首选。
冬枣个大，形状滚圆，糖分多，甜度高，是后来居上的新品种，颜色红绿相间，也是脆的香的。
红枣树最普遍，有弯曲不成形的，针刺较长，叶子浓密，也有多年老树，个子低，身子粗，结枣多。枣树也和苹果树一样，有大小年，收入与产量全看年成。
而软枣树数量不多，全树不到十株，釆取抓阉方式决定归谁家。
它的果实不大，颜色比紫葡萄还要黑暗一些，像玻璃球大小，成熟后发软，故名。收枣时，在地下铺一些软塑料布，摇树使落，产量不高，也不能卖钱，但很好吃。肉软汁多，甜而不腻。吃不了，送人一些，剩下的任其干瘪。还有人形容那种长相瘦小者叫干软枣。
柿子树不一样，村里多得很。我家的三株树，两株在村东，相当糟糕，光长叶子，很少柿子，扁虱沾满了树身，看上去白白一层，而叶子也沾满油旱，也无人管理，每年都那样。扁虱是种寄生虫。一颗大米大小，背面白色，腹部发红，浑身是血，又粘又呛人。两株树也结不了几个柿子，从来没釆摘过。
村西头的那株柿树，发育正常，长势喜人，每年能收几百斤柿子。
下柿子是一件大事，往往全家出动。拿上长钩子，长绳子，大小筐，帆布口袋，推着小平车去地里。上树后，大人把绳子往枝上一系，把筐吊在半空，骑在粗杆上釆摘。筐满后，用绳子放下来。那些长在高处的柿子，则用长钩子钩下来。这时小孩子就负责捡掉在地上的柿子。有些柿子惹上虫后，提前成熟，而且红透发软，叫旦柿，软甜细腻，小孩子爱吃。最后还不能全摘光，要留上几个，叫看树柿，任其自落。
柿子的吃法和做法很多。有放在温水里泡几天，有埋在粮食里软几天。为了多卖钱，一般做柿饼的居多，少数也切成柿丸子。
做柿饼，有一种工具，叫旋柿饼车，比纺线车低小一些。平底两根长条木，垂直两条长木，一尺多高，二尺多长。左右是一长条铁根。左边有三个小齿，插柿子用，右边有个小把儿，用手摇。还有一把旋柿子刀，形状像哨子，用来去柿皮。
旋柿饼也是个技术活。会旋的人又快又净又省力，技术差的人，旋得又慢又脏又费劲。
好柿饼上面不带一点皮屑。好把式旋出的柿皮连贯弯曲像艺术品。干这活时，我们小孩负责递柿子，摆柿饼。柿子含有单宁质，色紫性粘，抓过柿饼后，手上又涩又黑，挺不得劲，还不好洗掉。柿饼质量的好坏，取决于天气。连续阴几天，柿饼生绿毛，甚至发霉，只得扔掉。晒柿饼苦了小孩子。大人支好凳子，摆好箔子，倒上柿饼后，又干其它活了。小孩子的任务是赶麻雀，看天气。
一怕麻雀拉巴巴，二怕下雨着水。这时小孩子只能边写作业边赶麻雀，还要知道塑料布在哪里，以防下雨好盖。柿饼最怕沾水，因为容易霉变。
柿饼刚旋出发红，晒上三天慢慢变黑，要出霜还得捂。连续七八个好天气，柿饼晒软后，放进缸里捂霜。就是让糖分渗出来。只有暴晒好后，才出霜快。柿霜发白高糖甜腻酥软，很可口，是年节必需品，现在出口创汇，装箱打包后写上好柿(事)成霜(双)，以讨口彩，销量很大，供不应求。
做完柿饼后，又该小孩子唱主角。没下柿子时，树上挂满红灯笼，下完柿子后，树上开满红枫叶。秋风一刮，柿叶落地，很厚一层，老大一片。不上学时，我们拿上竹耙子铁耙子来搂树叶。别这柿树叶子，很顶硬，能当柴用，是冬天烧炕的上好燃料。养羊的人家孩子更忙碌，除了烧火，还要给羊储备冬天的饲料。
搂柿叶也有乐趣，搂成堆后，几个孩子坐在上面，埋在里边，打树叶仗，玩累了，才装进袋子，打道回府。拾得少的，扛在肩上，装得多的太沉，就拖着往回走，后边磨出一条白道。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十三
玩具是孩子们炫耀的资本。能拥有一把手枪，简直是王者荣耀！
买的话，大人不同意也没办法。当时流行一种小汽枪，黑筒子，黄色枪身，有小扳机。前面也有准星，但不用装子弹。出口用根小塑料绳拴个白色塑料塞子。
压上塞子，相当于子弹。一扣扳机，通过冲力把塞子射出。有绳子拴着，也掉不到地上，声响清脆，最受欢迎。
有些家长，两全其美，既不买枪，省下了钱，也还要满足孩子的心愿，于是自制木头手枪。
那时男孩子受电影《小兵张嘎》影响，都喜欢玩具手枪。
拥有手枪的孩子威信也高，走到哪儿都有随从！
上学时装在书包，下课也跑到操场玩。有时小伙伴借来玩时，还有限制，如只给玩一节课。
这样，有的孩子禁不住诱惑，爱不释手，竟然上课也玩。这就免不了没收的厄运。不过没关系，老师也体谅孩子，一般放学就给了。
还有些巧手，会做洋火枪。这更有吸引力。家长把废自行车链条裁上几节，取掉小孔里的塞子，用根铁丝绕成小手枪形状，再用皮筋系在枪栓上，还能射击。子弹是真正的火药一一火柴头上的磷。
把火柴头刮进膛里，拉开枪栓，再扣下铁丝扳机，和真枪一样炸响冒火！有些孩子聪明，真接扭开链条(一般六七节)，把火柴棍从里往外插在枪口，这就有杀伤力。顽皮的孩子对着窗户纸能击穿。若打到手脸上危险很大！
老师也禁止往学校帶，并且严正声明，没收就不给了！
那时老师发现上课学生耍玩具时，都要没收，有时说下课来拿，有时放在桌上，下课同学自己取走。有些胆小的孩子，不敢去办公室要回玩具。
每学期放假时，老师的办公室就成了百室箱。有沒收的猴皮筋，沙包，纸叠手枪，小人书，木头枪，还有洋火枪等，都会归还孩子。那时火柴两毛钱一包，不算便宜，一盒新儿童香烟才一毛八分钱！所以太费火柴，大人也限制孩子玩，过把瘾即可。
《小兵张嘎》中上树镜头，那是儿童生活的真实写照。
上树主要是玩，掏鸟窝的话，有房檐下的燕子窝，有墙缝里的麻雀窝，有草根下的不知名的窝。
燕子窝有时还垒在房子里边，大人说是吉祥征兆，不让孩子动，也有巧遇。小燕子刚孵出，乱动，有时掉下来，孩子拿起玩会。也不好玩，光溜溜，不睁眼睛，只是张大嘴叫着要吃的，一会就给玩死了！有顽皮孩子拿长棍捅烂燕子窝，据说以后不会再垒。
掏麻雀窝时，先找目标，听到小崽叫，或者看见有柴草露出，就一个弯腰，让另一个踩在自已肩上，再慢慢起身，尽管这样，有时也看不到窝里边。倔强的孩子踮起脚尖伸手去摸。有时还会碰到窝里的蛇，风险挺大的。
草窠里的鸟巢大多是几只鸟蛋，很少见过小鸟在里边！
一说掏鸟，往往更小的孩子也要跟上。当大孩子上树玩或爬墙掏鸟时，也自娱其乐！
那时废场面往往堆些砖头块，有整块，有半截。更小的孩子，等不及掏出的鸟玩，就就地取材，把烂砖头摆成一行，用脚一蹬，咯噔噔依次倒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也很好玩！
雪花: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十四
我还当过哨兵呢！
每到农忙，为了保护集体财物不受损失，学校和大队联合分配几组学生在回家必经的各个路口，安排小学生站岗。
当时还戴着红袖章呢。每组二人。权力可大呢！主要是阻止一些不太自觉的人，把集体的东西私拿回家。只要你挎个篮子，拿个包袱，提个筐兜，经过哨岗都要检查的！那会儿，大人也习惯，小孩也胆正，发现有人干完农活顺手捎带点东西，都要没收的！
有人摘完棉花送回场院后，包袱故意不倒净，剩些花朵私用。这些人眼神有时不对，哨兵也火眼金睛，每天都能没收一些东西。有棉花，柿子，玉米，红薯，高粱，谷穗和花生等。哨兵换班交接时，把红缨枪，红袖套和记事的夲子递给下一拨人马，还要把没收的东西送回大队才算完事。
哨兵不光检查东西，还负责保护集体财物。当时村中道路两旁，刚栽上小杨树，有些孩子玩耍就搖树。那会村里有规定，摇树的人，发现一次罚款五分钱，为的是保证树木成活率。
有一次，一个小孩就摇了树。当时我们组站岗。那个小伙伴是组长。发现后，命令我去找他家长。家长是孩子奶奶。来了以后，就问什么情况。组长说，他摇树了，要罚五分钱。家长不太服气，也很委屈，就捉住树轻晃一下说，这就要五分？组长说一毛！
孩子奶奶，知道理亏，就笑着说，咋又一毛呢？组长一夲正经地说，你刚才又搖了一下！
孩子奶奶有些生气了，拉起小孩就走。走时嘴里还嘟囔，我找你们老师去！不知后来罚款交没交，反正组长在工作手册上作了记录！
还有一次，一个老汉正牵着奶羊回家。胳膊上挎的筐子里有几个软柿子。
我们组长见了，拦着要没收！那老汉也挺和蔼，没生气，只是一个劲地解释说，我在地上捡的！我们组长理直气壮道，地上也是集体的，拿来！老汉可能认为孩子说得对，也自知理亏。边赔笑脸边往出拿柿子，嘴里还说，我还吃了两个。我们组长政策水平挺高，说吃了就算了！我还怕组长说，吃了也吐出来，那可咋整！
其实回到家里，大人也常提醒我，不要太认真，不能惹下人。可一站岗，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一丝不苟，从未放走半点夹带！
当然，有的时候是让随便吃东西的。记得有两次。
一次是出葱。
去地里时馍布袋里都装着干粮，有些不习惯早起吃晨馍的人也要带些干粮。因为到地里可以随便就葱！好像不吃，就吃了亏似的！
还有一次是出胡萝卜。
小时候对萝卜不感兴趣。什么白萝卜，青萝卜，水萝卜，胡萝卜，一般都不吃。要是菜里有，还要挑出来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
到地里边挖萝卜，边往嘴里塞！
那胡萝卜也确实可爱！绿绿的缨子，黄黄的身条，大的有擀面杖粗，小的和手指一样细。
我们孩子大都不喜欢吃萝卜，但看到大人把缨子一扭，拿袄袖一抹，再用手一捋，近似透明的小萝卜咬得嚓嚓响，不知道有多好吃！
我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不知饥饱地吃一根又一根，一上午嘴就没停点。
到快收工时，小车大车装满胡萝卜就要回家时，我感觉肚子不舒服。
飞快地跑到埝底下，褪裤就蹲。
回头看时，天哪，拉出的全是胡萝卜渣子，可养眼呢！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十五
从小就爱国。
当时交的公粮叫爱国粮，卖的棉花叫爱国棉，都是战备物资。收的鸡蛋叫爱国蛋，完成任务的除四害成果叫蝇蛹。而自己玩耍养的蚕则没人管。
交公粮时很热闹。一大早装上平车，要到几里外的公社粮站去交。那场面是相当有气派！
一大堆麦子像山似的。有一个人，脖挂毛巾，身穿红背心，手拿一个铁槽铲子，插到你的麦布袋里，再抽出来，往手心一倒，又扔到嘴里一咬，说三等。
于是可排队过称了。过称后，有人帮你倒进麻袋，叫齐袋。然后可以拿票领钱！我最愿意着大力士把麻袋垛得整整齐齐！
爱国棉是交棉花，也要到公社花站去交。不过这比交公粮省事，也没有多繁琐的手续。不过到花站就大开眼界:一包包码放整齐的白四方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棉字，满满一大间屋子，听说一包比麻袋还重，麻包齐袋九十公斤，而棉包有一百公斤！
爱国蛋很有意思。学校号召每星期要交一颗愛国蛋，价钱一毛。当时鸡蛋算是最昂贵的物品。
村里有人过红白喜事，份子钱就是送鸡蛋。喜事四颗鸡蛋用带囍字的红洋布手帕一裹，用红线绳一绑，送给主家。白事则用白底蓝方块的洋布手巾一包。
鸡蛋的来源都是自产。家里餵五六只鸡，有一两只公鸡，其余是.母鸡，为让牠下蛋。母鸡都有名字，什么芦花鸡，麻麻鸡，帽圪塔鸡，大白鸡等。鸡虽然有笼，但白天放养。下蛋的地方，铺点麦秸秆，再放个空蛋壳，叫引蛋。一般鸡下蛋有固定地点，每只鸡下的蛋也不一样。白鸡下白蛋，麻鸡下赭色蛋，芦花鸡下普通蛋色。有的鸡常常丟蛋，就是随意下。有时在墙根，有时在树下，有时在柴禾垛里，时不时能碰到。
大搞爱国卫生运动的时候也有任务。那次是要交一火柴盒蝇蛹，为了除四害。虽说有难度，可也困不住孩子们。
我们四处搜寻，拿着铁丝钩，小铁铲到老墙根，到粪堆旁，到厕所里去挖。还别说，功夫不负苦心人，每都能按时完成任务！
最自在的是养蚕，纯粹为玩，但很有成就感！
先花一毛钱，到有蚕人家里买巴掌大一张布滿蚕子的方块纸，装进贴身一层衣服的口袋里去暖。
小蚕出来时很小，只能看见头上的黑点，身体很细小。
这时就去找吃的，最好是桑叶，没桑叶找蒲公英代替。
一开始放在小铁盒里，用锥子在盖上钻几个小眼儿透气。蚕稍微大一些用装打針药的纸盒子装，同样上边要钻眼儿。
等蚕长到一寸长时，须移到筛子里，上下铺桑叶，中间放蚕。马上就能听到唦唦声。蚕宝宝白胖可爱，小脑袋一会抬起看人，一会埋头吃东西。捉住放在手上，凉凉的，一拱一拱，可爱极了！
再大些会吐丝做茧，像拇指头大小，最后作茧自缚，变成蚕蛹，据说是高营养的上佳食品。
缫丝也见过。
把一簸箕一簸箕的蚕茧倒进几平米大的水池里，来回搅动。慢慢等蚕茧泡烂后，拿根棍子就能抽出丝来。
到后来才知道有句话叫春蚕到死丝方尽！
雪花: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十六
门前的皂荚树是村里唯一的一棵。那时洗涤用品有肥皂洗衣膏等。肥皂一般用于洗油污，洗衣膏用于洗小件，要是洗大件如炕单，被里等，洗衣粉最合适，但价格相对高一些。
于是门前的皂荚成了上年纪人的首选。
这种树枝叶繁茂，盛果期挂满成串的皂荚，青紫黑亮，可去污！自古遗留用此物洗涤去污。
由于树高，胆大的家庭壮年，敢上树去摘，大多数人用长挠钩去摘。洗涤时，把皂荚裹在要洗的大件中间，放在除棉石头上，用棒槌去敲打，慢慢地冒泡起腻，再反复用手揉搓，达到去污效果。我想孤篇压全唐的传世之作，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还是哪首诗中有一句"捣衣砧上拂还来"，肯定也是用皂荚洗的！
皂荚虽不能吃，但很好玩。于是孩子们绝对不会错失良机。
若是树上有鸟窝，那就更来劲了！
门前的皂荚树长在西墙根，但树冠可伸展到道路上空。由于依墙而生，所以爬树很方便。要么几个孩子搭人梯先上墙，要么直接爬树。一般一次只上一人。上去后大把成串的皂荚往下扔，有时正好树边道中有车辆通过，也拿皂荚砸牲口。这时车把式就嚷开了，好好的皂荚，都糟蹋了，我告你爹打你！每听此言，树上的伙伴赶紧下来，捡起地下的皂荚往远处跑了。
村里还有习俗，热天家里不太通风，吃饭就更难捱！
不知何时起，皂荚树下常聚有端碗，拿馍，夹菜的乡邻。也免不了有打闹的玩童。但要是谁拿点稀罕吃食，如烤红薯，蒸倭瓜，地皮菜，或瓜桃李果之类，也都舍得分享。受益最多的还是小伙伴。
这个给掰块红薯，那个抓几颗瓜子，有时喝不了的半碗米汤，小孩子也能包圆。
夏天的夜晚，皂荚树下还是新闻中心。谁家孩子考好了，谁又坐了红圈椅(每次考试学校都出榜，贴在十字路口的供销社门前，最后五人，用红毛笔在姓名上画圈，以示提醒下次考好，村民称之为红圈椅)。如果圈椅中的小孩在场，则灰溜溜地逃走！
大多数时候，小孩子愿意在皂荚树下听老人们捣古。就是讲一些故事，笑话之类的。
有次一位老人讲起讽刺不好好学习，不认字，就容易上当受骗！
从前，有个秀才见告示周围一圈人中有个吃胡萝卜的。他也想吃，可又不好意思要。但知道这位不识字。于是大声对着告示念道:禁止吃胡萝卜，边念边看那人的反应。只见那位听到后赶紧把胡萝卜装进衣兜。一看有门儿，秀才继续念道:吃者罚一百，又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笑了笑。秀才又接着念道，藏者罚百五！
那位听了，连忙把胡萝卜扔出老远。秀才看到后，悄悄地走过去，飞快捡起胡萝卜，香甜地吃了起来！
听到这里，孩子们便哄堂大笑！
老者继续说，娃呀，要会认字能算账，别到时让人给蒙骗了！
现在想起还是满满的正能量！
这棵皂荚树，我记事起就在门前。由于好奇，多次向伙伴吹嘘那树如何的好，但何时出现，何人所种，归谁所有，都没有明确的说法。好在大伙也不在意，照常在门前的皂荚树下吃饭，乘凉，讲故事，说笑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十七
小羊倌也不好当！
那年当副业不多，除了自留地外，主要收入靠养殖！
养猪可以卖钱，养兔也有人收。养鸡几乎家家都有。而养羊最麻烦。养不多，也每天得弄草或干脆牵上去放。这是小孩专利！
真羡慕队里放羊的人。人家每次放羊，先把圈门护栏一开，四五十号羊，争先恐后，霸气侧漏地往外冲。也是熟门熟道的！
羊倌左肩挎着绿色军用水壶，右肩搭一个干粮袋子，左手拿一把羊铲，右手举着长鞭，脖子上还挂一口哨。去村外地时浩浩荡荡，好不威风！那羊儿后边顶着前边，左边挤着右边，咩咩咩地一声接一声蹦蹦蹦跳跳跳，异常兴奋，羊群过后是一世界羊粪蛋。有种瓜的老汉专等羊群过后来拾粪，对瓜生长有利！
有次自己牵着奶羊，跟着羊群到地里去放。
放羊地点一般在树林中或坡地上，还有大小路边，崖头，没有庄稼的地方。别看那么多羊，真是很乖的。吃草时只顾低头，这里咬一口，那里揪两下，拣好草吃。
吃过一段时间，羊倌把牠们赶在一片空地休息。那羊儿就头顶屁股，脑袋低下，站着歇。也有卧倒的。这时小嘴巴左右摇摇，口浸眼闭，听说叫反刍。
我很好奇，当年管桦还是谁写的《鸡毛信》中，小海娃急中生智把信件绑在羊尾巴底下，传递情报。于是征得羊倌同意，去撩大羊尾巴。哪有那么容易！
我走近大羊时，人家不是拿角顶你，就是用后蹄蹬你，根夲无法摸到大尾巴！
看着羊倌舒服地抽烟，我又毛手毛脚了。一会拿起羊铲学人家铲土块打羊，一会拿起鞭子抡一抡，一会又把自己奶羊拴好，一会又不停地去逮蚂蚱！
最可爱的是，有只羊妈妈还领个小羊糕！
这小家伙一蹦一跳，寸步不离母亲，停下后，还猛地吃奶。原来早些年就见过跪乳！
过了一大会，羊倌嘴里哨子一响，头羊又领着大群吃二茬草。
吃羊倌说，不管羊吃没吃饱，必须等天快黑才能回家，怕人说他偷懒！
我牵着小奶羊屁颠屁颠跟着羊群，感觉很乏困，但十分高兴！
傍晚时分，羊倌领着大部队又浩浩荡荡进村了，活像一位凯旋的将军，神气十足！
这时村里边又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咩咩声，当然羊粪蛋又滚了一世界！
雪花: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十八
烧瓦窑在老村东头。主事的匠人是两个河南人。一个叫老王，一个叫么三。老王黑瘦，个子稍高，负责烧砖。么三低胖，也挺黑，性子随和，见人便笑。老王还有个明显特征是右腿上有两条突出的青筋，后来知道是静脉曲张。
他俩拋家别亲，远道而来，凭手艺维持生活，好像还沾点亲。同时对孩子们都挺好的。
孩子们也喜欢去那里玩。
么三的瓦房很低，工作间I露一大窗，孩子们站在外面就看他做瓦。主要工具是像老唱片一样的圆圈上垂直着一个小圆柱。
做瓦时把裁好的泥片往上一包，带底盘的圆柱转得飞快。么三边看我们笑，边用双手拍打，然后用刀一划，兩片分开，搬出去晒。
老王爱说话，做砖时手脚麻利，嘴也不停。他先用一个带长方块的大壳子，装上泥，然后单腿一顶，双手一提，搬起木壳放到条凳子上，用木片一刮，就端出去往地上一扣，几块砖模子整齐地躺在那儿。晒上几天后，才装到窑里去烧。
人家干活时，我们小孩子就给他数数。往往数着数着就数错了。这时老王说着我们听不太懂的河南话，一个劲地笑！
晒砖场很平很大很多沙子，尤其是那块特大塑料布，是孩子喜欢的，常钻到那底下打滚，嬉闹。
烧瓦窑边上崖头很多，我们去玩耍，有时还带着小镢和筐子，在崖头上挖远志，这药材也有专人收。
为了弄点零花钱，孩子们寻过簸箕虫(土元)，捉过蝎子。
捉蝎子在晚上进行，点上马灯，拿上筷子，在墙缝，崖根和瞎窟窿里照，蝎子向光，有亮就往外跑。有时一晚上能捉多半罐头瓶。
蝎子捉回后，就在瓶瓶罐罐里养起来。喂点麦麸就行。
蝎子生产是一绝！
发现母蝎子肚儿滚圆时，就快生小蝎子了。小蝎子在母亲的脊背上生出来。
要是母蝎子好长时间不动了，就快生小崽儿了！
孩子们很稀奇，就静静爬在边上看。听不到声.音，一会儿母蝎子脊背裂开一道缝，一堆小蝎子就拱了出来，可爱极了！
不光捉能卖钱的，小蝌蚪也常捉回去养。有天起来把大人吓得不轻，炕上墙上地上到处是小蛤蟆乱蹦！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十九
上四年级时，老师有两个北京学生(插队知青)。一个叫回娃，是个回民，男的。一个叫邓菊萱，女的。普通话说得真好(其实是北京话)！我们孩子老学人家说话。
回娃老师教算术，邓老师教.着语文。邓老师很漂亮，大脸盘子，剪着齐耳短发，干净利落。
人家有一习惯，边给我们读课文，边拿小棉球不知往手指上擦着什么水水，有点淡黄，也无味道。声音甜美圆润，我可爱听人家说话呢！
还真有缘分，后来知青回城，邓老师没走，一直生活在县城，我上高中时，还去过好几次她家！这是后话。
回娃老师，后来回北京了。可能教我们不到一年，对我挺好，是因为一件事。
老师很关心孩子的学习情况，经常召集小干部开会研究。
记得当时我没任何职务，不知怎么也被叫去开会。
那天的议题是如何巧学算术。发言的人挺积极，说个不停。老师不住地微笑点头。我似乎听不懂人家在说什么，也不作声，就干坐着。
不一会，回娃老师专门问我说，你算题也快，很少出错，有什么窍门嘛。我当时只说了一句，中间有倍字的用乘法，最后问倍字的用除法。
谁知听后，回娃老师非常高兴，好像还有些激动，一连说了好几声，你看人家，你看人家，这就是窍门！
这是我印象中受到的最大表扬！只可惜以后数学越来越差，高考只得了三十六分。这也是后话。
小学还有一次出名是表演节目。
名字叫《东郭先生和狼》。
小伙伴演狼，我装东郭先生。
那会儿老师都会放手发动群众。演狼的伙伴不用准备道具，当时上场只戴了个面具。
我就麻烦了。要准备一条口袋，几本书，一身服装。老师设计情节还让拿一杆烟袋，这都不难办到。关键老师要求表演时要突出东郭先生的愚仁。小孩子哪懂这些，瞎演吧！
到了快上台时，心跳得突突，老害怕了，以致说到台词，我好心救了你，你怎么能吃我呢时，竟真的哭出了眼泪。
此后，学校老师只要见了我，都异口同声，这孩子是演员的料！
就这样，小学几年竟没得过一张奖状！
门前的皂荚树
一一童趣二十
孩子们最高兴的，莫过于过年了！
学校一放寒假，各学习小组统一行动，先把作业写完，为的是过年能够尽情地玩。
年前的事情虽然很多，但孩子们也有自己的盘算。新衣服是必须有的，压岁钱当年不太盛行，不过多少也给点。考虑最多的是买一些自己心仪的物品。
女孩子家想着好看的头巾，鲜艳的辫套以及各种小玩艺。
男孩子们最想要鞭砲。
那会儿的一挂小鞭八毛到一块。除了过年点的以外，每个小伙伴都会拥有自己的一挂鞭了。点炮时先燃一小节卫生香，把鞭炮拆完，一个一个地点。
有插在墙缝里点，有埋进雪窝去点，有手拿扔向高空，也有顽皮的伙伴扔向深水机井。更有创意的是把小炮扔进瓶子里。有的砲威力大，还可炸烂瓶子。
做鞭炮的引爆燃料分火药炸药两种。火药炮黑色威力小些，炸药砲黄色威力要大一点。能把瓶子炸烂的是炸药砲。
有的小伙伴大人心灵手巧，过年时还会奖赏孩子们一副排猴。即一根鞭子和一个精致的木砣罗。小孩子玩起来可带劲了，会玩的伙伴拿鞭子抽旋转的砣罗，不让它停下来，让人羡慕嫉妒恨！
还有的家长过年也会给孩子们添置一些玩具有上发条会蹦的青蛙，小皮球和军棋等。爱学习的孩子给家长要新文具盒和小画书，一般也能如愿。
除夕夜大人熬年。要提前包好第二天的饺子，还要把新衣裳压在被子底下，为第二天新年穿时暖和。有打扑克，下象棋和聊天的，但一般在公共场所。大队部，保健站，供销社人都挤满了，但不去私人家里边。
每当这时，小孩子一开始跟着大人玩，后来就就地睡着了！
第二天过大年，都早早起来，穿着新衣裳，拿着压岁钱，首先奔向供销社，买点米花糖，山楂糕和包纸糖等零食。
中午吃饭时，小孩子负责磕头祭祖。大人点上柏枝，供上牌位，放些吃食，打拱作揖后吃饺子。
每家饺子里还要包几个分分洋，要是谁吃到，一年运气都好！
说来也奇怪，分分洋大多数都被小孩子吃出来。
其实大年初一大人们不管累不累都要早起点炮，孩子们往往多睡会！
有的人家小伙伴勤勤起得早，就挨门叫同学出来玩！
说起起得早，还闹过一个笑话。
那是学校布置，第二天要到村外去参观，交代孩子不要迟到。
我胆子小，不敢睡踏实，只怕迟到。那时家里也沒个表，起床全凭大人叫，大人也是听鸡叫，有时还看天上的星斗来判断时辰！
那天也怪，我睡会就醒了，睡会就醒了。一醒来就要去学校，大人说还早哩，睡去吧，我不信，等了一会，自己背着书包向学校走去。到校时，大门还没开。
自以为不早啦，就站那等开门。
不知过了多久，学校开大门时，那人吓了一跳！
大冷的天，我靠在校门上又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