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兴
像平常一样,不到7点,于姐就起床了。说实在的,于姐真想多睡会儿,这几天真是累得够呛。可是社区主任已在群里喊,让志愿者赶紧起床准备协助做核酸,今天做核酸的时间大约是8点。于姐在我们几个人的小群里转发了通知,要求大家7点40到一楼换防护服。
于姐是我们这个单元的志愿者,准确地说是志愿者头头。小区刚封闭那几天,于姐和大家一起在小区里做志愿者,每天协助加强大门管控,协助维持核酸采样秩序,忙前忙后,紧紧张张。没过几天,我们单元一居民混检为阳性,单元随即被封控。后经复检,我们单元那位居民被排除,但单元继续封控。全体居民被要求足不出户,并且每天都要做一次核酸,做核酸也只能入户进行。其间,居民们的生活物资需要转运进来,做核酸也需要有人协助,我们几个人一合计,成立了一个志愿者服务队,专为本单元的居民服务。于姐长期担任职工代表,热心公益,办事老道,便成为我们的当然队长。
我们这个小区原本是单位家属院,大家都是同事。我们服务队总共6个人,只有一位70后,其余清一色60后,平均年龄54岁。于姐正值平均年龄,也是唯一的女同志。我们单元共23层115户,实有住户109户,居民284人,其中一多半为退休老人,我们这几位算是比较年轻的了。但毕竟一把年纪了,不要说干啥,每天长时间站立之后,就感觉腰酸背痛。就说昨天吧,中午一点多,医护人员赶到,大家开始协助入户做核酸。由于社区未将更换扫码系统账号的信息及时通知我们,导致两位负责扫码的同志一开始还在使用老账号,动不动就不能登陆,耽误了一些时间。正常情况下两三个小时就能做完,结果全单元做完核酸都下午5点多了。紧接着又接到社区通知:政府发的菜到了。大家又开始为居民们分发运送蔬菜,一直忙到晚上8点多。这7个来小时,一直穿着防护服,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上过一次厕所,没有坐过一分钟,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有些吃不消。当然,听到居民们说谢谢,大家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于姐匆匆洗漱完毕,又给父母简单做了早餐,自己扒拉了几口,便跟父母打声招呼下了楼。于姐来到一楼,单元门封条已被物业撕开,防护服也已送到,大家先换上N95口罩,便在楼道里换起了防护服。防护服是连体衣,撕开包装袋后,要先分清头和脚,再拉开拉链,把两条腿分别穿进去,再穿进两只胳膊,戴上帽子,拉好拉链,撕开不干胶粘好衣襟,最后套上鞋套,才算穿好。于姐喊,“错了错了,把腿穿到胳膊里了”。不知是谁又把一条腿穿进了防护服的袖子。于姐又喊,“面罩两面都有膜,撕掉再戴”。起先大家不知道这点,戴上面罩看不太清,到现在仍然有人时常忘记。我乘还没戴手套,先撕掉面罩上的膜,不然一戴上手套就不好撕了。戴好面罩,再戴上手套,才算武装到位。由于防护服的衣襟是粘在一起的,一撕开就作废了,所以一旦穿上,就轻易不能脱掉。
一边换防护服,于姐一边说,“昨天都快累散架了”。一向以作风硬朗著称的于姐,今天何出此言?我明知故问,“你昨天干啥了?”于姐说,“站时间太长了,腰疼”。其实昨晚送菜,大家并没有让于姐动手,毕竟是女同志嘛,她只管统计数量、指挥调度。就这都喊累,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
8点半左右,医护人员来了,只有一位,是来自安康的小姑娘。老姜问于姐,“昨天还两位呢,今天咋只有一位?”于姐信息灵通:“今天全市统一做,力量就分散了”。于姐说:“今天只有一位护士,谁要累了就回家休息。”大家都说不累。老刘是我们的老大哥,他说:“不就两三个钟头吗,能坚持。”那就开始呗。
截至今天,本单元居民大部分已经做了15次以上核酸,我们直接参与核酸采样也有七八次了,大家都有了一定经验。于姐宣布了分工:老刘在前面敲门喊人,小军继续扫码,老姜给小军递空管并给护士递棉签,小兵给护士递手消、喷酒精并收集垃圾,我帮助护士折棉签杆并收集做好的采样管,于姐自己则担任现场总指挥并完成社区分配的收集住户信息任务。昨天我们是分两组的,每3个人跟一位护士,今天6个人为一位护士服务,本以为会窝工,但看来人手仍然紧紧巴巴。大家从一楼开始,一层一层往上做。于姐在单元群里通知大家做好准备,同时打电话给物业,让把单元门再封上。
刚做到6楼,小军又登不上扫码系统了。于姐说,“小军你咋搞的嘛,这些天了还没学会?让小兵试试看”。小兵试了试还是不行,后来大家认定不是操作问题,而是系统或信号出了问题,只能等一等再试。面罩戴久了里面全是水,只能雾里看花,小军干脆将面罩翘起来。护士发现了,伸手帮他拉下来,并问:“你们单元几个阳性?”我们都回答“没有阳性”。护士说“那也要注意呢”,大家说“注意着呢”。大家轮换着站到楼道窗口吹一吹风,让面罩干一干。小兵说,“今天的天气不错呀,要能出去转转多好。”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大家默不作声。
大约两小时过去了,系统终于可以正常登录,于是大家又开始工作。每到一层,老刘先是嘭嘭嘭敲门,同时扯着嗓子喊:“做核酸了,都把二维码、身份证准备好”。小军拿过一个老姜递来的空管,用手机扫描后递给我,再去扫描居民的二维码或身份证。护士从老姜举起的手里抽出一根已经撕开尾部的棉签,让居民张嘴“啊——”,便开始采样。我等护士采完样,将棉签杆在管口上折断,扔进小兵撑开的黄袋子里。一户人的样本采集完后,我封好管口,小兵给管身喷酒精消毒后,我收进绑在身上的袋子里。每做完一人,护士都要挤一点小兵举着的手消液给双手消消毒。每做完一户,小兵都要对居民家门口喷洒酒精消毒。于姐则一一登记居民的身份证号码、电话号码等信息,并不时对我们几个人的工作进行指导。一会说,老刘你敲门轻点声,别把老人吓着。一会说,老姜你把棉签举得再近一点,别让护士太费劲。采样的间隙,老姜说,“跟了这几天也学得差不多了,给发个执照咱们也可以出去采样”。于姐说,“可别,这手艺失传了最好”。听了于姐的话,大家稍稍有些沉重。
居民们对做核酸都很配合,有的人看到群里的通知,已提前做好准备,刚听到动静就主动开了门。有的人没有及时看到群里的通知,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在群里,敲门时间就可能长一些。另外,扫码速度对进度影响也很大,如果是二维码就很快,如果是身份证,就要慢一些。有的居民做完后说一声“你们辛苦了”,大家嘴上说“没事”,但劲头更足了。有一户居民,在家门口放了一个用透明塑料袋罩着的凳子,凳子上有一张纸写着:“志愿者,辛苦了,请注意安全,凳子已消过毒,可以坐在上面休息或把物品搁在上面”。每次经过,都让人不由得心动。我们就这样一户户地做,直到下午3点多,整个单元才做完。小护士离开时表扬了我们,说这是她来省城做核酸以来志愿者配合最好的一次。于姐开玩笑说,“可不是吗,6个人服务你一个,都快高干待遇了”。
送走小护士,大家正想舒一口气,单位工会通知给全体住户赠送的物资快到了。前几天就听说工会要发东西,没想到是今天。于姐说,“昨天政府刚发今天单位就发,咋都赶一块了?”老刘说,“发东西还不好?”于姐说,“好是好,就是大家没时间喘口气了”。老姜说,“以后休息的时间有的是”。于姐说,“幸亏早上你们都没走,要不还得叫下来。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为大家发完物资再散”。
我们就在一楼等着。这时单元群里有人“艾特”于姐,说是邻居80岁老太没面吃了,需要一袋面。于姐立即打电话核实了情况,并与居委会和物业联系,让调一袋面来。打了一圈电话,事情总算落实。紧接着电梯门一开,从楼上下来了老王夫妇,说是要去医院透析。老王妻子说老王本来应该昨天就透析的,但看形势紧张就推迟了一天,今天不能再拖了。不想于姐有些躁了,说有事为啥不打电话,自己下来多危险,赶紧回去,等安排好了再通知你们。老王夫妇只好返回。于姐立刻与社区和物业取得联系,颇费了一番口舌,物业终于同意安排一辆车并由专人护送老王去透析。不大会儿,物业安排的车来到单元门口,于姐打电话让老王下来,并告诉老王由物业专人陪同,他妻子就不用去了。老王再次下来,于姐将老王送上车。
老王的车恐怕还没出院门,工会送货的车就到了。大家开始七手八脚帮助物业工作人员卸车。等物资全卸下来一看,每户一袋蔬菜、一箱牛奶、一盘鸡蛋,还有一包口罩,外加一瓶酒精。工会倒是想得周全,但这些物资并没有打成一包,派发可是有点麻烦。于姐指挥大家将口罩和酒精一一分别装进蔬菜袋子,先送牛奶,再送鸡蛋,最后送蔬菜,每户跑3趟。大家齐心协力,马不停蹄,连续奋战,用于姐从单元里找来的3辆小推车一趟趟运送。全部送完,已是夜里9点多,大家气喘吁吁地集中到一楼。于姐说,“今天还不错,不算太晚”。小军说,“还没吃午饭呢”。于姐说,“你要不提我都忘了,也不知道我爸我妈咋样”。于姐大声说,“大家辛苦了,都快收拾收拾回家吃饭吧,等疫情结束了我请大家吃火锅”。老刘说,“到时候可一定要多上硬菜啊”。大家“哄”一声笑了。
我们就着楼道里的灯光,相互用酒精喷壶进行了全身消杀,然后脱下防护服,装进专用垃圾袋。老姜说,“但愿从明天开始咱们再也不用穿防护服了”。于姐回头望了一眼对面楼上各家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动情地说,“明天恐怕还不行,不过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是啊,疫情打乱了人们的生活,但一切终究会回到正轨。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春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