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久违的月份牌
罗雁萍/文
多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用台历、挂历来提醒日子。每年12月底,文具店铺、街边小摊,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琳琅满目的台历挂历,让你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记得有一段时间,还时兴宝宝肖像挂历热。许许多多年轻的爸爸妈妈们,将孩子的照片印在挂历上,确实是又可爱又好看。不到几年的功夫,这股热潮也慢慢的冷却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总把新桃换旧符”。我的一个朋友,年年都换新挂历。但有一幅挂历,一二十年了,却一直没有更换,因为上面有孙女两岁多的照片,尽管孩子已经是大学生了。每临近放假,她都掰着指头数日子,每过一天,就在日历上打个勾,心里就增添一份喜悦。

因为儿子儿媳在外地工作,孙女是她一手带大的。小时候,像米粉肉一样,天天粘着奶奶不松手,左邻右舍都说她是奶奶的小尾巴。
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把孙女盼回家了,丫头却极少和她说话。对奶奶为她精心准备的美食和水果全然不屑,目不转睛的是看手机,对着手机有说有笑。大冷天的,怕饭菜凉了,对奶奶催促吃饭,孙女不是说“我不饿,你先吃。”就是“老是催催催,烦不烦呐!”朋友说:“不怪她,年轻人都这样,能来看我就不错了。看着这幅挂历,回想往日时光,也是一种慰籍。”爱孙心切的她,盈盈的笑脸莹莹的泪花,听着她自我安慰的话语,我有点心酸。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到元旦前夕,爸爸就会买一本日历回来。那时候,不叫日历,而是叫月份牌。妈妈将月份牌固定在硬纸壳上,用橡皮筋将纸壳的上半部分缠着,挂在墙上。然后,先将家中每个人的生日这一天,折起来,留一点小角在外面,以示提醒。每天清晨,将过去的一页塞进橡皮筋,新的一页,显示新一天的开始。
那时候,城市里,几乎家家都有月份牌。每个人都喜欢它,关心它,但关心的侧重面不一样。
学生们最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开学?家庭主妇关心的是几号发工资?家里什么时候有客人来?该怎样安排生活?农民关心的是节气。懵里懵懂,清明下种可不行,谷雨前后,种瓜点豆。八月栽菜九月恰(吃),九月栽菜霜打煞。万万不可犯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的错误。
有个同学的妈妈酷爱菊花,她关心处暑这一天胜过关心过年。每到这一天,她会将菊花枝剪下来插在沙子里,一天数次的淋水,保持沙子的湿润。待成活后,移栽花盆。这里面有什么说道和文化,谁都不懂。但她栽的菊花确实是特别漂亮,一枝枝一朵朵,清清爽爽,赏心悦目。其中的奥妙?至今都不解。
记得我当知青的时候,将什么时候种的菜,种了多少,什么时候施的肥,是鸡鸭粪、猪牛粪还是草木灰,收获情况怎么样?起早摸黑,两头不见光的“双抢”时节,妈妈会带着外甥来帮我做饭,住了几天?……全都记录在案。即便是一些不足挂齿的琐碎小事,有时候也会顺手带一笔。开始,村民们笑话我“发书魔”。后来,又称赞我“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六十年中末期,初中毕业生也算是小知识分子呢。
三年后,贫下中农推荐我上卫校读书。我留下的三本日历,就成了妈妈的最爱。闲暇的时候翻一翻,寄托对外地读书爱女的思念。
放假回家,母女俩就翻看月份牌,闲聊农村轶事:下乡多长时间就分清了稻子和稗子;什么时候学会了“有雨四方亮,无雨顶头光”观天气的谚语;某年某月某日下大雨,不用出工,村姑村嫂们就教我在家做红薯米古;第一次过“立夏节”,20多户人家家家都送来了一碗“立夏粥”,怎么有30多碗?原来邻村也送来了几碗。天气愈来愈热,30多碗粥,一个星期也吃不了。是生产队长的老母亲将所有的粥汇成一锅,请伙伴们帮我的忙。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想起半个多世纪前伙伴们海吃海喝农家乐的场面,心里依旧热乎乎的……。当时简单的记录,给了我美好的回忆。结婚后,我带着先生“回娘家”,让父老乡亲看看新姑爷。我也请当年的村姑村嫂到萍乡小住,看看我的生活工作环境。至今都与她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想到这些,我突如其来的想买一本日历,一本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日历。不是说现在的日历有多肮脏,而是花花绿绿太复杂。记得原来的日历只有阳历和阴历。而现在的日历,内容繁多杂乱,很多都还含有六合彩的内容,我一点都不喜欢。老伴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日历?我笑了:“哪里真想买,只不过是顺口一说而已。现在有了万能的手机,什么都不需要啦。”
第二天,小雨夹雪,寒风嗖嗖,老伴出去一上午,带回一本日历。不大不小,内容简单,我挺喜欢的。他说:“街上也没有看见卖日历的,都收摊准备回家过年了,在一条小巷子里买到的。”“多少钱?”“老板说,就这一本了,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准备年后就作废纸处理,你拿去就是了,不要钱。我说那不行,非亲非故,怎么能不收钱呢?”老伴给了他10元钱。两个人推来让去。小伙子说:“您老人家这么固执,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日历八元钱一本,我收你5元钱。”两个人又是一番客气,老伴收下了找回的5元钱。在“祝老板生意兴隆!”“祝老人家健康长寿”声中,两位素不相识的人互道祝福。
我在月份牌上写下一句话:七十有五的老伴,顶风冒雪买回月份牌,讲述一个故事。喜欢!感动!
往年过年,都会有孩子要上班,不能一起吃年夜饭,常常是团圆年人不圆。而今年大年三十,小儿子从长沙回来了,大孙女从青海民族大学回来了,儿子儿媳孙女孙子都回来了。没有一个缺席的,我们开心的乐不可支。吃年夜饭了,孙子猝不及防地问:“奶奶,您是喜欢故事、喜欢月份牌,还是喜欢爷爷呢?”这个臭小子!我一愣:“都喜欢!包括你们每一个人!”在欢声笑语中,爷爷奶奶给孙女孙子压岁红包,儿子儿媳给爸爸妈妈孝敬红包,其乐融融。我在月份牌上写下了第二句话:壬寅虎年春节,邵氏一家三代九口,欢欢喜喜大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