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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欠条放你手上
郑光安
这天上午老四在棋牌室借給胖子何三五百块钱，何三又输个精光。老四自己输了一百二，出门从老婆手里拿了七百块，只剩下八十了。
老四回家，老婆问他战况，老四说输了一百二。老婆说：“去背袋米回来。”
老四说：”拿钱来。“
老婆吃惊：”你出门身上有七百，剩下的钱呢？“
老四回答： ”何三借了五百。"
老婆脸一沉，责怪道：”你还不晓得他是个什么人吗？你敢借钱给他？你等着打水漂吧！“
老四不是不知道何三是个什么人，只是当时他赢了六百，认为借个五百没问题。哪晓得后来自己倒输一百二。他也晓得何三在派出所挂过号的，算得个烂仔，本来老四也不喜欢跟何三在一起，只是早上三缺一正好何三来了。
饭还是要吃的，老婆只好又给老四一百去买米。
过了三天，老四手痒，又找老婆要钱去棋牌室，老婆说：“你去问何三要。”
老四碰过何三两次面，何三装着好像没有借他钱那回事，提都没提。老四有次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讨账是件不开心的事，最好能主动还钱，皆大欢喜。老四想寻着个机会好开口，比如在买什么东西，恰好何三在旁边，假装身上少了钱问何三借，让何三说出：”哦，我还差你五百块。“那就更好了。但后来何三好像躲着他了，有一次他发现何三明明朝他对面走来，却一下子偏了路。
让老四更恼火的是因为这件事再找老婆要钱时受到老婆挖苦：”没有本事，就不要去棋牌室！“
后来， 没想到因为这件事还影响到家庭生活，老婆不让他同床，他心情从没这么坏过，他硬着头皮去了何三家。当时，何三和老婆正在看电视，何三自顾自掏了支烟，点上火，问老四：“你来有什么事？"
老四赔着笑脸，说：”你借我那五百块钱，该给我了吧，你看，我手头紧，棋牌室好久没去了。“
何三不高兴了，回答他：”不就是五百块钱吗，过两天给你！“
接着何三将老四豆杆般瘦的身子往旁边一推，出门大摇大摆走了。何三老婆不管他们事的。
老四无可奈何回到家，老婆问：”没收到？“
老四摇摇头。
老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哼，没卵用。“
老四恼羞成怒，吼道：”我没卵用，那你去收啊！“
”又不是我借出去的，你在外面没本事，只晓得在家里欺负我呀！“说着老婆便抽泣起来。
老四意识到自己错了，又向老婆赔不是，把老婆哄好。
转眼老四儿子新学期将开学了。老四认为这是个机会，但他感到前次讨账何三较上劲了，他又怕这次自己去收不回，于是他先叫儿子去试一试，也许他不会跟小孩计较吧。
老四叫儿子去问何三要钱上学，告诉儿子：”如果叔叔不给钱，就叫他打个欠条放你手上。“
老四儿子蹦蹦跳跳跑到何三家，说：“叔叔，我要上学了。”
何三说：“你上学关我什么事？”
老四儿子说：“我没学费。”
何三说：“那你问你爸要呀。”
老四儿子说：“我爸说你欠他五百块钱，你把钱还给我上学吧。”
何三见老四打发个十岁毛头小孩上门要账，禁不住哈哈大笑。他说：“叔叔现在没钱。”
老四儿子说：“那你打个欠条放我手上。”
何三不无讥讽地说：“哦，对的，打个欠条放你手上，让你爸知道你来也没有收到钱，对吧？”
何三从书柜抽屉拿出了圆珠笔，当摸到双线信纸时却停了一下，又缩回了手，他狡黠地一笑，转身对老四儿子说：“叔叔没有纸，拿手过来，放你手上打个欠条给你爸看也是一样的。”
老四儿子眨巴眼睛：“这样不好吧。”
“那你回去吧！”何三有点凶。
老四儿子想了想，嘟着嘴，不情愿地伸过左手去。
“伸右手。”
老四儿子又伸出右手。
何三在老四儿子右手心上写着：“本人欠老四五百块钱。何三。某月某日。”
老四儿子回到家，老四夫妇气得吐血。何三真是欺人太甚，糊弄小孩，是把大人不放在眼里。哪见过在手上写欠条的！
老四老婆咽不下这口气，愤愤地说：“看来，老娘不给他放点血，他翻天了!”
老四被老婆这句话吓了一跳，慌忙问：“你想干什么？”
老婆尖声叫着： “我没你这么胆小！”
老四劝道： “退一步海阔天空。"
老婆嚷道： "你跳海吧，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老婆气呼呼冲进厨房，拿起了菜刀，老四赶到她身后拦腰抱住。老婆双脚乱跳，一把刀在空中乱舞。
老四费了好大劲才把老婆的情绪抑制下来。两口婆坐在沙发上，四只眼睛望着天花板叹气。老婆抹了一把泪。
晚上儿子准备洗脸洗手泡脚的时候，老婆忽然觉得应该拿手机把儿子手上的字拍下来，也可以作为依据。
儿子学还是要上的。日子好像平静下来。
有一天，老四儿子放学经过何三家门前，何三叫住他，说：“喂，你过来，叔叔给你糖吃。”
老四儿子慢吞吞地走拢去，见叔叔手里真的有块饼干。于是伸出了左手。
何三说：“不，拿那只手接。”何三就看到了他手心还有模糊字迹。
过了几天，何三又叫住老四的儿子。看到他手心没有一点笔画痕迹了。他奸笑了一声：“哼，一家废物。”
又有一天，老四老婆在菜市场遇到闺蜜小兰，小兰发现老四老婆脸色憔悴，愁眉不展，好像有很重的心事，于是问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老四老婆就把何三借钱的事说了出来，说五百块钱的事是小事，大不了得个教训，问题是欺负人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小兰说她表弟在派出所找他去说说，小兰叫老四老婆听他消息。
第三天，小兰为老四做了安排，她做了牵线人。也是那天中午，何三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本想拒接，但看来电是本地区的，于是接了。只听到对方说：“喂，何三，请你到兄弟饭店8号包厢来坐一坐。”何三想，谁又做东啦？难道哪位旧友换了号码？何三没听出是谁的声音，想问时对方挂了，管他呢，有吃不吃白不吃，何三骑上摩托一溜烟去了。
推开包厢厚重的实木门，何三与对面圆桌边的一个年轻警察碰个正眼。他心里吓了一跳。但当他看到圆桌边还坐着老八时，心一下子稳了下来。老八是本地曾经出了名的地头蛇，是个说话药得鱼死的人物。何三曾在他手下干过一些不正当的勾当。老八进过监子，是因为一次烂仔群殴，为个女子，出了命案，但何三认为老八进监子纯粹是监子把他保护了起来，救了他的命，过了风头不知是哪方神人把他弄了个保外就医，他那桌兄弟放着鞭炮迎他出狱。
民警说：“请坐！“
何三不明白这饭局是什么意思。
老八向服务员打了个招呼，上菜了。
两位服务员把菜上齐，中间一个火锅，一个男生点燃蜡火，火锅内是土鸡泡汤，金丝菌猪肝粉肠，随吃随烫，桌上还有铁板鱿鱼，糖醋排骨，剁椒鱼头，血鸭。菜香四溢，何三馋涎欲滴了。
喝的是贵州茅台，老八先给何三斟酒。何三受宠若惊，忙双手扶酒杯。警察说他不喝白酒吃饭行了，老八才往自己杯里倒酒。
老八对何三说：“你我兄弟一场，现在金盆洗手，蛮好，蛮久没见面了，先干一杯。”
老八扬起酒杯，何三伸过酒杯碰一下。
何三问：“这么多菜就我们三个？"
老八说：”边吃边等。“
酒过三巡，老八说：”何三，听说你借了老四五百块钱没还，有这回事吗？“
何三看见老八看了警察一眼。
何三才明白这饭局是为着这么个事哟。
何三心想老四那小子手里没有依据，奈何不了他，于是说：”没有那回事。“
老八问：”你是借过他五百块钱吗？”
“是在麻将桌上借的，但第二天就还给他了。"
"你说的是真话吗？”老八漫不经心地问，眼看着自己的酒杯。
“我说的确确实实，敢打赌。”
“他说他有依据，我也没看到，如果他能拿出依据，你怎么说？”
"我借他五百，还他一千总可以吧？“
”好！“老八扬起酒杯，豪爽地喝了一口。
老八拨了个手机号。一会儿收到一个微信图像。
老八把手机递给何三，说：”你看看这个。“
老八看了一眼图片，头一下子伏在了桌面上。何三哪里想到老四老婆把他写在老四儿子手上的欠条用手机拍了照，又哪里想到老四老婆有个特好打抱不平的闺蜜，又哪能想到她好闺蜜的表弟是派出所的。又哪想到老八也出面了。
老八又拨了个电话。老四进来了。
老八说：”何三，向老四道个歉，握个手吧。“
何三向老四羞愧地道过歉，握了手。民警对何三说：”打一点小牌娱乐可以，但不能破坏团结影响和睦，对不对？“
何三说：”我知道错了。“
民警说：”那你什么时候把五百块钱还给他？也不要你翻倍。“
何三说：”我马上还，这顿饭我买单吧。“
老八说：”这就对了！”
何三一听，感到挽回了一点面子。（2021.12.20）
作者简介:郑光安：男，1965年生，1983年高中毕业，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汉族。当过果农、菜农、粮农，做过企业职工，打工谋生。
（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