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肥猪满圈——腊月二十八
作者 方成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风俗云: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蒸馍贴春联”。到了腊月二十八,各家各户都会在炕头发面,意味是要蒸馒头、蒸花卷,或者蒸枣糕,准备主食好过年。发上面,还要紧锣密鼓的做一件事,那就是贴春联、贴窗花。
我们老家,那时没有贴窗花的习惯。
说到贴春联,就不能不提到我父亲。父亲是1927年生,1968年初冬因病去世,实打实的才41岁。母亲一个人挑家,带领我和两个妹妹过日子。父亲在世时,日子过得就紧巴,年底生产队分红,也分不了几个钱。买油打醋买咸盐的钱,没别的指望,就靠抠鸡屁股;每年夏粮过后,秋粮未收,还要借粮,才能度过酷热难熬的日子。父亲是一个家庭的大山。这座大山倒了,毫无疑问,我家的日子雪上加霜,过得异常的艰难。但那一年过年时,我家贴的一幅春联,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那时,日子虽然苦涩,但过年贴春联的事,哪一年也没有少过。春联的大红纸,属于高粱纸,因为加工落后,又粗又硬,但看上去很是喜兴。红纸是从村里的供销社买的。买回家,割成大小不一的条幅状。自己家有人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是不用求人的,但多数人家都是求人写春联。
我家每年请人写春联,都是我们南半街的李大爷。李大爷是热心肠,自己家里的对联不写,也要紧着别人家的对联先写。没事的时候,他就坐在一个草编的圆垫子上念经:“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在我们乡下是不多见的。

那天早上,母亲发好面,拿着红纸就去找李大爷写春联,回来抱了好几幅春联。我负责贴,母亲负责抹浆子。浆子是用白面打的。其中有两个一尺的春联。一个写的是“家禽满窝”,一个写的是“肥猪满圈”。“家禽满窝”我能接受,家里靠北墙根儿的鸡窝,到了晚上,确实是挤满了下蛋鸡。那可是家里的“小银行”。在鸡窝门口,贴个这样的春联符合实际,多喜庆。但“肥猪满圈”我就不理解了。
我对母亲说:咱家哪有肥猪满圈啊?就一头跟刺猬差不多的瘦猪。养一年了,也不到八十斤!”
是啊,人都吃不饱,泔水里几乎都是草糠和刷锅水,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喂猪呢?
母亲叫着我的小名说:牛子,你说的对。
我说:我说的对,您干嘛还要这么写啊?
母亲说:这是个盼儿!
我反驳说:盼儿又不是真的?
母亲说:牛子,人活着不能没有盼儿。任何时候,再难也要有盼儿,有盼儿就有奔头!

那一年,我已经15岁,母亲的一番话,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人活在世界上,即使遇到再大的挫折,再大的困难,也要有期盼,有奔头,前面那一抹明媚的光不能泯灭!春联,表达的就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一种期待和祝福。
那一年,“肥猪满圈”的春联,我乐颠颠的跑到猪圈门儿,恭恭敬敬的贴在了门的上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