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记忆(一)
随着年龄的增大一些情感记忆慢慢的淡去了但有些事在脑海中也愈来愈清晰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件事让我不能忘怀。
西阳夕下,天灰朦朦的,瑟瑟秋风夹杂的湿气呼呼地刮着。秋收后,路上狼籍着收获的残留,被风吹起的玉米皮在路上翻滚着,路上零星散落着几个用车轧碎的玉米扎在软软的泥土里,远处人们烧玉米杆的烟气随风飘散着,给快黑下来的天增加了浓浓的雾霾,被风吹来的烟气里夹杂着烤糊鲜玉米的气味,我骑着自行车禁不住闭嘴用鼻子深深吸了一下,嗅到了快过仲秋的味道,这也是从童年起对深秋的记忆。在快过八月十五的时侯的深秋,乡间夜暮降临时,不管是触觉、视觉还是嗅觉侵袭着我的每一根神经,预示着仲秋节日快到了。伴随着年龄的增大,一到这个深秋季节,一闻到这个气味,淡淡愁绪也会伴生出来。我想起了宋朝词人辛弃疾那首`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欲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得愁滋味,欲道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词,表露了人进入现实生活后那种无耐的惆怅和艰辛。我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离家有几公里的中学教学周末回家一是帮家里忙下农活,再就是快过仲秋了买了月饼、鱼、肉送家去,也算工作后对老人的孝心。
我村有一千多户人家,特别是五八年建煤矿以来,四面八方外地人来到了这里特别是随矿工来的家属也来到了这里,村里热闹起来,人口也增加了许多。因为矿工大部分都是单身,矿上的宿舍有限,那个比较讲究户籍制度的年代他们的家属只有租住在村里。我家是前后院,房子多,曾住过6、7户工人,那时农村收入少的可怜,靠每间一月3至5元/月的租金补贴家用,对一个农村家庭而言也是一笔较丰厚的收入了。
一进村庄,农家院里的狗听到自行车声就从家里跑出来对我狂吠,我只能下车推着走,不然狗会狠狠追你,甚至有个别狗会追上你咬一口呢。你下了车推着,狗会跟在你车后时紧时慢追一会,你只要不表现出惊恐,还是慢慢的走,狗也会感到无趣,伸长脖子有气无力的干嚎二声,悻悻的跑回家,再去看守它的`家园'去了。
因家就在村边上,下车推不了一会就会到家。这时看到对门邻居蛋蛋爸,慌张的拉着一辆地排子车,车里还趟一个人,身上盖着被子,后面还跟着蛋蛋妈,弟弟也跟在其中。弟弟看到我只说了句`王大娘喝药了,我们送她去医院‘。我心里一沉,心想王大娘怎喝药了,在我的印象中她智慧、勤劳、善良还有种特殊的贵气,有时我给他闹着说丶大娘,你如赶上考学的年代,清华大学你也会考上…'当我夸她时,王大娘总是苦笑下什么也不说。说过几次,看到她脸上表现出那无耐表情我就没再夸过她。
王大娘前几年曾在我家后院住过,有几次曾见过接王大爷班的侄子来看过她们,王大爷的侄子在矿务局中心医院上班,听说搞推拿。有一次还带着一个女子一齐来,女子穿着挺时尚的,说话尖声尖气的。王大爷侄子好像挺怕她,王大娘一家给她说话总是满脸堆笑。后来那女子就与他侄子结婚了。结婚后,顶替接班的侄子很少来看他们,我再也没见过。后来,我家里需用房子,他们就搬到对门邻居家蛋蛋家住去了。
王大爷是一个复员军人,曾参加过抗美援朝,人老实的狠,没有成家,过继了他哥哥的一个孩子,就是顶替接班的侄子。王大娘高兴时会讲王大爷多少带点愚奔的笑话,说他在抗美援朝时期,志愿军入朝后会进行些纪律教育,还有些生活作风纪律,讲到要管好下面`老二'时,他竞不知`老二'隐喻是什么,散会后去找领导问,`老二'是什么…讲到这里时我们都会哈哈大笑,王大爷也会跟着`嘿嘿‘二声又去忙他的了。
王大娘经常犯哮喘病,一到天冷就厉害,天天吃药,床头上总是放着一个罐头瓶吐痰用,我也曾见过几次犯起病来生不如死,听说这几年越来越严重了。
我漠然而机械的推车到了家,把车放下进了屋,妈在屋里流泪。说,`你看你王大娘把夏天灭蛟子的敌敌畏攒起来喝了。今天她看蛋他爸妈都在家,他就把药喝了。喝完后,她就叫蛋他爸妈,她告诉说`蛋她爸妈,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料,蛋蛋也大了,明年就能上幼儿园了,我也不用搂着她睡觉了。我喝药了,你叫蛋他爸把我拉到中心医院太平室就行,别死在家里,不吉利房子不好租…我放不下的就是你王大爷,这些年治病没少花钱,我也不能再连累他了。我死后他可给着他侄子去住,因他是接的他的班…这些年为什么你大爷没去也是为了我,怕我到了侄子家,遭嫌弃…她象述家常一样给蛋蛋他爸妈说。这时蛋他爸一看这种情形把我也叫过去了,我赶紧让你妹妹去卫生室叫你弟弟赶紧拉你王大娘去医院了,情况不知怎样…哎…苦命…'妈妈抽咽着诉说着,我的泪水也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王大娘本姓张,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秀娥,家是沂蒙人,父亲曾是一个军人,战斗英雄,还是个连长。解放后,秀娥爸回家探亲时被狗咬了下,后来得了狂犬病去世了。狗应是人类最好的朋但狗对秀娥来说却是她的恶梦,回家探亲串门是必不可少的,但去看一门远房亲戚时被狗咬了下。秀娥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去世后,就把她留给了她的一个伯伯抚养,在地方上了学,那时孩子们上学晚,她初中毕业时都十八岁了,按照优抚烈属的条件,上级就把她安排在镇里当了一名妇女干部,在工作中锻炼出了她那干泼辣干练的作风。她曾给我说过她当妇女干部时经历的一件事,她村北边有个水库,平时村里人靠它蓄水,干旱时靠它灌溉农田。有一年山洪爆发,靠几个村的精壮小伙守坝防洪己不可能,镇里决定找一个坝口泄洪,但有可能要淹一二个村庄做代价。那时通讯工具及交通工具有限,镇里就招集机关干部去村里有铁皮卷起的话筒让村民限时撒离,但有些村民顾惜自己的财物动做很慢,泄洪时间又不能拖延,他们只有在村街上组织几个村的牲口拉着车在村里转圈,拉满人和货就赶紧走,在最后一刻也有人没撒出来,那次撒离对她影响很大…那种无耐,那种感叹人生的无常深深的触疼了她。那时镇里有一个小伙子聪明能干,叫林生,安排在农委工作,也是个烈士的后代,平时工作多与秀娥来往,印象不错,惭生情愫,在人们的撮合下就结婚了。五十年代,强大国防发展重工业是国情的需要,在当地要招一批矿工到泰安地区肥城县建煤矿。林生就做为带工的头来到了矿上并当了区长,秀娥也随丈夫到了矿上做了矿工家属。由于当时矿井的条件有限,矿上经常出事故。在一次事故中她的林生被砸成了重伤成了瘫痪。秀娥就担当起了些顾林生的工作,黑白侍候着丈夫,几年后又添了新病,得了脑血栓。林生脾气也越来越坏起来,但秀娥从不着急总是耐心细致的照顾他。他看到秀娥一天天瘦下去,不忍心拖累她,在一个夏天,林生趁她出去买东西的时侯,喝敌敌畏自尽了。过后一段时间里,秀娥成天以泪洗面,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把打蚊子的药放好,让他拿到了,精神也抑郁起来。慢慢的她身体也跨了下来,落了个哮喘病。后来经人介绍跟了现在的王大爷。
我等到很晚,弟弟回来后叙述了把王大娘送到医院抢救的过程。
到急诊室后,几个大夫拿着清胃的机器过来了,其中一个拿着一个道管就向王大娘嘴里放。王大娘紧咬牙关不张嘴,过来一个大夫就用手拜她的嘴并喊着`张嘴…张张嘴呀'…王大娘牙紧咬着、闭着眼睛,鼻孔里的气息时促时缓,苍白的头发更加散乱了。蛋蛋妈央求着说`大娘,你张张嘴呀…大夫你们行行好,救人呀'不知是谁喊了声,`找个东西把嘴撬开把管子插进去,不知谁拿来一个木制的勺子就向老人嘴里塞,只听`叭'的一声木勺断了,此时老人的嘴里也流出了血,带着浓浓的敌敌畏农药味,和着血还有二颗牙…牙被医生撬断了:蛋蛋妈疯了似的捶打着那个用木勺撬王大娘嘴的医生,显然是对大夫粗暴的救治方式大感不满。这时,王大爷也赶来了,本来脑子就不灵活他,看到这个场面他己不知所措,只见他在内衣袋里掏出一个卷的皱巴巴的塑料袋,用手挥舞着,嚷着`钱…给你们钱…'蛋蛋爸接了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存折和几百元现金,还有些零碎的钱。他喃喃地说着,`这是她上午给我的,让我放好,别丢了,让我去找我侄儿…'王大娘听到王大爷的声音,象传来声音处摩索着伸着手,王大爷踉跄的走过去握住那只没有血丝的手,像孩子呜呜的哭了起来…王大娘伸出的手慢慢的软了下来。大夫用手撑开王大娘的眼,用手电筒在眼前晃了晃,说`送太平间吧,人己不行了',不远处王大爷的侄子也怔怔的站在人群中…
我在院子里踱来踱去,阴冷的天更黑了,抬头仰望了下天空,天上没有一点星光。
2020年3月3l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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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记忆 (二)
2020年4月17日
时光让皱纹慢慢的爬上了我的脸,冲淡了很多印记,我的英语情缘依然清晰可见,到了我己快退休的年龄还经常看英文书,听英文歌曲。梳理下记忆还得要从儿时看外国译制片说起。
七十年代初,肥城境内建起了很多煤矿,我的家乡穆庄就在矿区,还住了大批矿工家属。穆庄村与大丰村是地邻都属王瓜店镇,因矿井口建在了大丰村的地盘上,就命名了大丰矿(当时也称谓过红旗矿),但矿工宿舍建在穆庄村的地盘上,真正的`文化中心'实际上在矿工宿舍的生活区。那时矿工宿舍有个露天电影院,离村子很近,也就是地邻。为丰富矿工的文化生活每周都会有电影放映,像《南征北战》、《英雄儿女》等。对我印象比较深的就是些译制1片了,有阿尔巴尼亚的巜宁死不屈》、巜地下游击队》、《伏击战》等。电影的开头总是出现与看国产电影的开头不一样,出现了从末见过的`洋文',人的模样与中国人也不一样,就出现了好奇心。爸妈曾在济南山东医学院上过学曾学过俄文,他们跟我说那是外语,与汉语不一样,电影上洋人说的话都是翻译过来的。我对洋人以及洋人说什么话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离村庄不远就是肥城矿务局,管理着肥城县(市)境内十多个矿的工作。那时我国与阿尔巴尼亚国家关系比较好,有些专家住在矿务局招待所。有时就在矿务局机关机通往招待所的路上等着看外国人,有一次还真看到了,穿着西服,但是不能靠太近,有人陪着,不允许围观外国友人的。
有一个远房的叔叔在矿中上学,学校里开设英语课,我就去找他学英语。他先让我学习英语二十六个字母,学了很长时间后感到不如说英语好玩,他就教我他英语课本的第一课:`Long Ⅰive chairman Mao !'。那时不懂呀,那位叔叔发言也不准确,就着他在英文下面表注了中文`郎里夫车满毛',去了一段时间就再也没去。我是70年入学的,77年下半年才回恢高考制度。那时根据毛主席的教导,`教育要革命,学制要缩短'、`学生即不但学工,也要学农,还要批判资产阶级'。那时上学特别是在农村上学,老师就像看孩子,在小学基本上没学到什么东西。但爸爸对我的学习要求特别严,每次出诊回来都要检查下我的作业,发现有错题就会把我叫过去,那怕是我己入睡。在我的记忆中学习好是讨好父亲的最好法宝,我也就把学习当做了一项最高贵的工作,在爸爸朋友那里也听到了'清华'、`北大'、`复旦'之类的话,知道了那些大学很好,人很有本事。那时上大学的通道是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二年,表现好根据村里的指标推荐上大学。爸爸不止一次给我灌输这个思想让我好好学习,以后有机会上大学。
初中毕业后根据那时的形势,几个村联合起来就可办高中,初中毕业后就在本村上高中,老师大部分都是民办教师,水平有限,还有几次老师不会时还问过我。爸爸看这样不行,通过一个近门的姐姐去了一中上学,现在想来,如没有爸爸的这一决定,能否考上学还真是末知数。在高中阶段,影响我较大的是冯振中老师,教我们英语他是西南联大毕业,曾在陈纳德飞虎队当过雇员,还参与过重庆国共和谈的实习翻译。他高高的个子说一口流利的美语,我很崇拜他。教我们近一年后,有一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他告诉我,他要调曲阜师范学院去教语,不能教我了,嘱咐我好好学习。他的教导至今影响着我,毕业后我还给他通过信。通信的内容是我想考英语研究生,关于考什么课程等。他给我回了信,信是用竖体写的,字用的的繁体,字迹漂亮的很,我一直保留着。还有一位就是李雍老师,数学教得很好,我也学得很认真,特别是解析几何学的很有感觉。七九年我考上了高中中专生(英语)班。那年我们有十个毕业班,大中专乜就是考了20多人。那年恢复高考制度后第一次有了高中中专,因那时的家庭条件就报考了高中中专,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