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的“修边斩堰”》
笔者的家乡在太行山中段,冀中平原西端的“半山”丘陵地区。
由于亿万年来雨水的冲刷,形成了好几道“蚯蚓”状的深浅不一的雨裂沟,这些沟壑两端自西向东,由南到北呈20至70度左右的地形地貌。
祖辈历代为更好耕种这片不肥不瘠的土地,在这个地形上开垦出了块块良田。大块的方圆有几十亩,块儿小的有几亩十几亩不等,也有不少仅有几分几厘(巴掌片儿)的“袖珍”地块,远处眺望如梯形状,当地群众称其为“梯田”。
到了春天,老百姓期盼已久且贵如油汁的春雨落地后,大家不分昼夜抢墒抢种。几天过后,鲜嫩娇小的禾苗笑盈盈地从地缝里钻了出来,社员们甭提心里多高兴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有苗不愁长,见苗三分收”的铁道理。
经过了夏天狂风暴雨的洗礼和秋雨绵绵的浇淋,村民们咬着牙战高温斗酷暑,一遍又一遍锄草壮苗,到了秋天又唱着“小河的水呀清悠悠,庄稼盖满了沟,解放军进山来帮助咱们闹秋收……”和“谁不说俺家乡好”以及脍炙人口的地方戏剧歌曲,镰割手摘镢头刨,把丰收的庄稼拉到场上,脱粒晾干开仓入库,分到千家万户。
几个月风吹日晒的打磨,梯田高低不等的漄头上长满“老白草”、“狼尾巴”和各种荊棘蒿条。昨天的春风把它们吹绿,今日凛冽的寒风又将它们变枯,它们一会儿左摇右摆,一会儿在风的口令口哨下匍匐翻滚,在寒冷中接受着戏弄,玩弄着坚强。
漄壁上的黄土如是饱经风霜的老人,满脸皱纹皮肤灰谒谙暗无光。为让山河换容光,上级发起了“修边斩堰”的冬季生产活动。
全村数百名男女社员齐声响应,拿上火柴抗起锄头就上了阵。两人包揽一条漄头,几百名社员分布在东西南北的丘陵上,实践起了“诸葛亮火烧博望坡”的“人民战争”。社员们先点燃最茂盛的枯草,然后星星之火借着风势迅速燃成了数百条“火龙”,熊熊大火,烈焰冲天。在“噼噼啪啪”的炸响中,瞬间就把长了大半年的草丛荊条化为灰烬。
你再看,丘陵梯田的漄头彻底变成了“黑又亮”,一片灰头土脸。待火要熄灭还没完全熄灭的时候,村民们挥动锄头,自下而上、自上而下地象男士“剃胡须”一样,把漄壁上的“黑胡茬子”刮光剃净,然后把刮下的黑皮土用铁钎撩到漄头边儿的堰头上(挡水的小土堰),为来年堰头加强了拦水的功能,种在上面的蓖麻和高梁长势会更好。因为不仅仅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生物节律,而且被火燎过的土壤更具有利庄稼生长的多重营养。
由于天干物燥,刮下来的尘土泛起滚滚“浪涛”,你的眼前浪涛高,我的身后土浪涌,全村好几百名社员掀起的黄土浪,好似几百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奔驰在黄土路上一样,尘土飞扬遮天避日。在这个时候,无论你是鸟瞰还是远看,如有神一般,只见黄涛滚滚来,不见涛里有人在。一天下来,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的感觉,因为脸上搽的“珍珠黄土膏”太厚了,只有两只眼睛在忽闪着。就这样一干就是若干天。
进到腊月,丘陵上的旧貌被社员们用“剃须刀”刮去了一层,更换了新衣,画上了新妆,露出了新鲜黄土的艳容,在冬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欣欣向荣。
半个世纪过去了,此活动的经验教训由历史去评判。但劳动人民那种战天斗地,不怕苦不怕累,改天换地的冲天干劲,是值得褒奖的。
山里布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