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屋印象>
文/陈树云
去年三月,我带着儿孙们回到了阔别五十多年的垫江活龙寨吊楼湾。在宽敞明亮的邻居阳台上,座听风雨滴沥,喝上一杯浓浓的老阴茶,任思绪跳跃式前进着。居然想起我家的老房子来。老房子,听父亲说是在民国四十年代修的,它离小镇不到十公里路。青瓦排列一楼一底的老式框木结构民宅,它座北向南。爷爷有三个儿子,正向的五间排列是爷爷和大伯的住房,其间夹着的是一间大堂屋,正中墙上镶着一长条形神龛,上面贡着祖先的牌位,两边墙壁上分别挂着“福”“寿”长幅画卷,正堂屋两旁的横向分别是二伯和我们的住家。老房子虽说有些破旧,但住在里面却也坦然。屋顶的瓦片上沉积了好多的落叶,瓦缝中长出了许多不知名的小草,屋梁上结满了蜘蛛网,屋檐和窗花上还有厚厚的灰尘。正堂屋下面是一块约五百平米的三合土晒坝。晒坝南面有一棵老黄桷树,据说一百多年的历史。一笼笼的翠竹和梨树把老房子围得严严实实的,黄桷树下面是一大片的水田。老房子后面是一片浅丘,山坡上是一片青杠林其间还栽植了很多的柑橘和柚子。哥哥姐姐们时常上土坡拾柴火割猪草,我也常常跟随他们一同好玩,摘柑橘和柚子,摘桑泡和狗尾巴花。有一次,二哥爬青杠树摘取麻雀蛋划破了裤子,回家后二伯拿起一根竹板狠狠地把二哥教训了一顿,从此,吓得我们好长时间都不去爬树了。
夏天是收获的季节,父亲天不亮就刁着一竿旱烟,牵着大牯牛到屋后面的青杠林放牧,晌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像个大火球烘烤着大地,一筐又一筐的谷子黄澄澄的铺满了整个晒坝。每隔一个时辰,父亲还叫我戴着草帽打着赤脚去晒坝翻晒谷子,我是个听话的孩子,立即拿起竹抓耙很有规律地在晒场上抓耙谷子,一行行,一溜溜的谷子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可一阵热浪袭来,让我满脸通红,好像热血也在奔涌,额头上的一颗颗的汗珠不停地滴落在滚烫的晒坝上,不多时,只听得黄桷树上的金蝉吱吱鸣叫,好一幅金灿灿的夏收图啊。到了晚上,明月当空,繁星闪烁的时候,晒坝的热气消退了,黄桷树叶在夜风中沙沙着响。远处菜地里蝈蝈儿叫声不停,荧火虫的亮光在夜空盘旋。爷爷婆婆,大伯二伯和我父亲以及三个家庭的孩子们,一窝风地在晒坝纳凉,有的铺凉蓆,有的睡躺椅,有的坐烧火凳,望着满天星斗,老人们在一起讲三顾茅庐火烧赤壁的故事,孩子们在月光下一起捉迷藏玩游戏,大大小小十多号人在撒满月光的晒坝上,奔放着热情和豪爽,白天的辛苦和劳累早抛去了九霄云外。一会,三姐说她的脸被蚊虫咬了,我的父亲立即把几天前割的苦嚆捆成一把一把的在晒坝四周燃烧起来,烟雾袅袅,这不仅驱散了蚊虫,还让人们嗅到了飘撒在老屋夏夜中的苦嚆的芳香
在我十岁那年,随父亲一起进了县城,我参加工作后曾回过老屋一次,那是和母亲一起回吊楼湾吃清明会,我们族群中有一个省城中当官的叔爷,他一个人捐赠了二千元钱,白天请玩友唱川戏,晚上在晒场放露天电影,中餐晚餐大摆筵席招待族人。那一天在花红坝祖坟前祭祖,搭祭台,摆贡果,道师们身披袈纱在坟前来回转悠,敲锣打鼓,咿呀哇呐哼个不停。在鞭炮声中,二百多个男女老幼手持香烛在坟前长跪,不断地瞌头蹲拜,一筐筐的钱纸,一把把的香烛,一串串的鞭炮,载满岁月的痕迹,随烟火飞上天空,一缕缕檀香是一串串脚印一道道坎,一把火燃不尽人们的记忆,留下的是灰,远去的是烟。我在想,坟前寄去的纸钱,先人们收到了吗?何处才是灵魂的归所,那一抔黄土只堆积起后生们无限的思念。
去年又回到老屋,只在邻居家寄宿了一夜。这里完全寻不到一丝的老屋印象,几年前国家修高速公路,我们老屋拆迁了,老屋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只是老屋后面的那一坡青杠林和衰败的柑橘树,然而,老屋给了我不可磨灭的回忆,它承载了我童年的快乐时光,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屋永远在我的记忆中是不会被忘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