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缑光明老师散文选
作者/缑光明
《没有意义的星空》
实不隐瞒,在人类到达了荣光的绝巅,却不知自己本质生命的原源。如此,人类的荣光是何等的虚伪。人类的自我认识是何等的浅薄,何等的渺小。自认为巨人般的人类其实比蚁低矮。
我是谁?
我从何而来?
许多哲人最后的归宿,就是版依宗教。
这三个凝问,从人类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困惑人类的大脑了。人类为此而苦恼。
一些人类自认为有高智商的哲人,用尽毕生的精力,耗尽毕生的心血。也未能将这三问,解答半题。这些用纳税人之款的哲人羞愧。可笑的人类,相信物质的试验。确信眼见为实。宠大的机器设备,解答不了简单的问题。
然而,他们未注重自己身体所具备的超越时空的神力。人们不是知道自己的大脑,多一半处在休眠状态吗?人们为什么让它闲着啊。
人类不敢开发涉足自己的实质。好像他们故意在回避这个问题。把劳民伤财制造的巨大的天文望远镜。伸入夜空,想看看地球身边有没有生命的迹象。以此证明自己的聪明才智。
人类!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只有!
不年啊!人类渺小的比原子还要渺小。(所以俗语说:上天时屎面面垂着人类。)
时空的阻碍,生命的瞬间。光年只是一个依稀梦幻似的概念。
“如露依如电,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金刚经》
回来吧!回来吧!别在浪费宝贵生命了!
人类回到自己脚踏的现实土地上吧!在阳光的大背景下,跌坐于树荫,进入纯粹无思无想的状态,从心而生,自性而产的觉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觉悟,宇宙的奥秘在瞬间解释。
我是谁?我从何而来?我到哪儿去?
听……你的身内的某处或大脑的深层处,正回答困惑人类的疑问。
你们听清了吗?
没听见!你们——人类看似聪明绝顶,实则又聋又哑。糊涂又衷心的人类啊,你们真蠢。
二○○二年九月二十日于真明书屋

——嗡,细微的一声后,一只瘦蚊子飞过去,撞在窗玻璃上。它茫目地折飞过来,朝我的脑顶上乱飞。
懒得收拾你,我心里虽然忿忿地说着。但我还是坐在了布面开始磨损的沙发上,把那沉重烦闷的头,仰靠在柔软的背上,无思无想,无喜无悲地缓解缓解在现代生活中,过于高度集中,紧张的大脑。
我久久地盯着有雨水漏痕的纸糊顶棚,渐渐地心情宁静了,心绪松驰了。
……这是一张艳若五月玫瑰的面庞。明眸在顾盼在流溢……虽然这张面庞已时隔二十余截,未亲眼目睹了,但她依是昨日的模样。
现在,她身置距我遥远的地方。在茫茫无际的大兴安岭山脉,这“五月的玫瑰”能在冰天雪地里,独自孤独的开放吗?
我仿佛看见她在喇嘛山麓,玉带河之畔,汲水的纤纤之影。仿佛看见她行在山道上,忽隐忽现的纤纤之影……
好象是我的身影闪隐在小小的山村——黑鹰坡。我那糢糊的影子,无法追赶上她的影子。
……
……一个玩童的形象,好象是刘海。他面前蹲守着一只硕大的蟾。蟾的模样逼真,它的口张得大大的,象要一口将戏耍它的玩童吞进肚子里去。
……伏羲画卦……女娲补天……夸父追日……精卫填海,王祥卧兵,太白醉酒,李广射虎,杜甫贩药……
……飞翔的安琪儿……挥刀的拿破仑……咆哮的宙斯……偷火种的普罗米修士……打开魔盒的番多拉……
这就是我的陋室,屋顶渗漏天水,打湿的纸棚上,残留的浓淡相交融的不规则图案。
这天生的线条,行云流水,大起大落,得法于自然。
这天生的线条,诱我联想,天马行空,无穷又无尽。
这天生的线条,人脑想之,人手摹之,真是望尘莫及。
闲坐观之,其乐无穷,其意无尽。
观此变幻莫测的图案,是我无所事事时,必修的一堂课程。它的内容里蕴藏着博大精深广漠无垠。
在静观中,心之幽泉,时而荡起涟漪,时而水面汹涌。大喜大悲,起伏跌荡。
春夏秋冬。风雨雷电。雨水沥沥。大雪纷飞。在其上重叠交换,根本无时空概念。
默观中,眼神所辩出的清晰或模糊的画面,必须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连大气都不敢喘。这时的画面很脆弱,转瞬即失,永不重现。
观察中,画面和心境有时会同出一辗。远在天边的往事,观之近在眼前。纷纷的往事,重现的记忆,在无时空概念的空际,鹰似地飞翔,光波似地传送。
你就在深刻的画面中,似我非我的影子在飞。在其上重叠……反复地分离重叠……
观它,胜读一本精装的百科全书。
若要眨眨眼,或稍偏角度或微动头脸。图案随之而变换变换……在深入浅出的观察中,一个画面会融化另一个画面。
在这种特定的时刻,屏气凝神,视线深入其中,思想深入其中,情与景水乳想融,达到物我两忘,人图合一,天地相交。在这种无我的状态下,洞察万物之实质,彻悟真理之精髓。沌静的心灵,遨翔在禅意无限的宇宙。
那纸棚上的漏痕,有四、五平方米。我的一位泥瓦匠朋友,看着漏痕极不雅观。几次嚷嚷着要义务补漏。每每被我阻拦时耸搔着后脑,大惑不解,嘴里嘟哝着,文人的毛病就是怪,就是多。屋漏不补漏,真是傻子一个。
是啊!
这个忠厚朴实的蔻劳动者,他怎知深藏于我心中的天成乐趣啊!
侧耳倾听,屋外雨声一片。
这场及时雨,来的可真是时候。
渗入正在悄悄进行,浸迹又在扩大。这漏痕中又会增添哪些变化无穷的画面呢?
我在拭目以待。
二○○二年九月二十日于真明书屋

那天我不知道我去醒目巷有何贵干。
可就在那天午后,我沐浴着夏日晴和的阳光。走进了古老的巷子。巷中的房门都紧闭着,悄无声息。光线暗淡的巷道上空无一人。
我就在巷子的拐弯处。我捡到了那把金属的钥匙。
它在乱草丛中。被绿色隐去了真实的面目。如果不是阳光的反射。也许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这好象是一把防盗门上的钥匙。
我弯腰捡起了它。把它放在眼前进行了一番仔仔细细的观察。
这把防盗门的钥匙,好象还蓄着体温。这体温告诉我,它是被人刚刚丢弃的。
这体温——是男性的还是女性的呢?
岑寂存在于巷内,无人走过!
谁的钥匙丢了?
我站在巷内大声地喊了一声。
谁的钥匙丢了!
幽深昏暗的巷道,发回了空空的回音。传至我耳畔时,如是梦里嗡吟般的呓语。
手掌上的金属钥匙。在穿过房檐的阳光下,依然闪着耀眼的光辉。这眩目的光辉,真得让我产生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隔世之感。我觉得我的四周布满了藩篱,寸步难行。就是丢钥匙的人近在咫尺,我也无法将它完整地送还给他或她……
它会不会是我弃丢的钥匙呢?
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所有口袋。我的那串钥匙真的没在我身上。
我丢了我的钥匙!
这把钥匙是我的?
不。不会的。
在我掌心的是一把钥匙。而我身上所戴的是一串钥匙。一串哗啦乱响的钥匙。
这把孤独的钥匙怎么会是我的呢?
我的那串钥匙有黄铜的,有铝质的,还有铁质镀锌的,各式各样。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有入户门的,有居室的,有壁柜上的,还有大门的还有办公桌上的还有保险柜上的还有蓄藏室的还有车门钥匙还有……
我敢断言,这把残留体温的孤独的钥匙,绝对不是我的。因为我这是平生首次进入醒目巷的。
那么,我的那串钥匙又丢在什么地方?被谁人捡起。谁人又如我一样,呆呆站在巷中或街边,等待着丢失者前来认领属于自己的钥匙呢?于是为了一串钥匙相互陌生的人们微笑点头握手……
也许丢这把钥匙的人,可能也捡到了我丢失的那串钥匙。他如我一样地对着钥匙发呆吗?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因为世界上充满了这样和哪样的奇遇。也许这个奇遇会发生在你和我之中。陌生人与陌生人中间。异族人与异族人中间。
谁的钥匙丢了?
我又朝巷深处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回答。
一条瘦狗悄悄从巷深处走近了我。它听见我的叫喊,驻足仰视。
这狗东西!你来干么?你又不是来讨要钥匙的。再说了,你要它干么?你讨回它又能干什么呢?走开走开,从哪儿来的还到哪儿去吧!也许巷口的垃圾桶里有你要寻找的骨头,快去吧!别耽误了你的晚餐……
瘦狗圆溜溜的眼睛瞪视着我。我也瞪着它。
在久久的相视中,我仿佛看到了从它眼神中放射出的贪婪和执着的表情。也仿佛看到了它默想的一些场景,那是瘦狗儿在盛筵的四周,盲目地转来转去……它终于得到了它应该得到的那盘红烧肉……从楼上掉下来一只烤鸭,它叨起就撒腿就跑去……有喊声传来——抓贼啊!
狗东西,你敢正眼看我。我宰了你。
我被自己突然的一吼,也吓了一跳。它被我的突然叱喝,吓得也回愎了狗样。在瞬间显出阿谀和怯懦的狗性来。它戏弄自己似地搔搔令人厌恶的脏脑袋,悻悻转身,走回巷子深处。
一切又复于平静,步入原始状态。
刚刚发生的一切,犹似昨夜的梦境,又一次再现。我是站在梦里?还是站在现实里?
暮色又一次迷蒙了天空,我还傻傻地站在那个叫醒目巷的拐角处……我还等待什么呢!
孤独的钥匙,依旧在掌心中孤零零地真实存在着。无人认领这被主人遗弃的弃儿。
我的哪串钥匙呢!我的哪串钥匙呢!
如果我找不到它,今晚我就是个有家难进的不幸之人了。我会干扭门撬锁的勾当吗?
是啊!我真是傻透顶了。我干么去管别人有没有丢钥匙,还是自己关心关心自己吧!我该找回我丢的钥匙。要知道我丢了一串钥匙啊。
咦!奇怪,腰间皮带上金属哗哗的响声。我的钥匙不是插在我的皮带上吗?没想到骑驴找驴的寓言故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是的!那个人不是丢三拉四的啊!
谁的钥匙丢了?谁的钥匙丢了?
没人回答!没人回答!没人回答!
我无趣地走出醒目巷时,天上的星星已眨起了神秘的眼睛。它在嘲弄我傻样的举动吗?
我把那把我从丛草中捡来的,无人认领的金属钥匙,重新丢给了黑夜中的草丛。
二○○二年九月十日于真明书屋

我应该在有限的时间内,击碎摆在我面前的几枚核头。这几枚貌似孤独的干果,蓄着日月的精华。它的成长过程,可谓十分艰辛。首先是花蕾的绽放。在它们绽放时,可能会遇到霜雪。如果遭此劫难,也许它们就不会在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开放的串串的淡黄淡黄的核头花,有幸躲过风霜,生命顽强地生存下来。紧接着又是什么呢?叶子萌芽了。在花期间,叶子已长了三至四寸了。据说核头的叶子有股儿醉人的幽香……紧接着又是烈日的爆晒,但聪明的果子躲在香喷喷的叶间(它以叶为伞?)避免了阳光的直接照晒(但它必须受光和作用的催化,才可渐渐成熟)光阴荏苒,在瑟瑟秋风中,肩扛长竹杆的孩子,来到核头树下,开始了打果丰收的工作。
成长的过程历经千难万险,但那毕竟是一个很有价值的经历。
还须补充说明一点问题。所有世间的果子聪明绝顶。它们不过冬。在冬天临近时,所有的果子都成熟了。成熟等于死亡吗?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但我必须在我有限的时间内,击碎摆在面前的几枚核头。必须在我有限的时间内……
面前的核头是真实存在的,它分明就在我的眼前。然而当我久视的目光离开它们圆圆的硬壳后,所看到的又是三个空心的黑圈儿。这圈儿反映在我的大脑时,确成了一种很抽象的概念,甚至可以说是很抽象的理论。
于是,我对我视线之内的一切物质,产生了怀疑。甚至当这个怀疑,久居心中后,我对我自己的真实存在,也发生了质变的推测。
核头。面目苍桑的核头。
静放于桌上的核头,等待着等待着……它渴望被击碎吗?
也许粉身碎骨并不是它来世唯一的目的。哪它的目的最终又是什么呢?
死亡?再生?再死亡?再次再生,轮迴无尽。不!死亡也不是它来世的最终目的。
也许只有物质不灭的扑素定律,能给核头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我举起了,高高举起了拳头。什么时候将它挥下去。在有限的时间内,击碎核头。
我高举的拳头,在静止中等待着……
可怜的核头,龟缩于桌面,也在静止的状态下等待着……此刻核头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果壳破了,初见天日的黄橙橙的果肉,诱我剥开它将它吞食……
也许我击向核头的拳头,会被坚硬的果壳划破,会流出鲜血……
我该击碎它?还是不该击碎它?
我在等待。等待大脑发出清晰的指令。
(我应该在有限的时间内,击碎摆在我面前的几枚核头)
我缓慢地举起了沉重的拳头。
核头。桌上的核头沉默着。从此它将永恒地沉默下去。永恒地沉默下去……
二○○二年九月十日于真明书屋

我和我们时常自问:
深不可测的天空,存在着什么?有存在的必要吗?
我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我和我们观察星空时,恰好应证了一句广为流传的俗语:狗看星空一灿明。(比喻恰当吗?)
在距今并不遥远的时代,聪明的人类发明了天文望远镜。那些整日里绞尽脑汁的人们,对着镜片,遥望的头昏眼花,但仍无一收获。最后,无奈的人们只好对自己观察发现的星系星座,任命了近乎可笑的名称。
是的,人们对天空以及天空以外的事物(这里自然包括星座和星云等等)一无所知,就象人们对生命的起源和自己于世的存在一样,一无所知。(也许人类在生命的摇篮之中,曾经思考过如此简单而又复杂的问题。也许当初人类找到了自欺欺人的答案。然而经过反复的思考后,在生疑的生疑后,又将那脆弱的定议彻底推翻了。)
深不可测的天空,存在着什么?
(聪明的人会闭口不言。而善于表现自我的人会争先恐后回答:白昼有太阳和浮云。黑夜有星星和月亮。愚蠢透顶的答案!)
是谁人在对空发问?(一个被后人称之为圣者的白须老人,站在一条古老的何道之边,发自内心的,自认为可以感天动地的叹息:逝者如斯夫?)可我们认为对天空和对河流的发问,本身有着天壤之别。可谁愿回答如此虚无的问题呢?
提问者是傻瓜。
回答者亦是傻瓜。
那么沉默者呢?(不知此时此刻,他们的内心世界里,刮着什么样的风,下着什么样的雨。)
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个声音消失之后,等待我们的又是永恒的沉默。
我们匆匆而来,匆匆地张望,又匆匆而去。
其实我们的眼中并没有看到实质的景物。我们并不知此行的真正意义。
我们在短短的一生之中,曾经谈过多少次不——知——道——?(无可奉告。)
当我又一次站在伏羲庙的参天古柏下,看着那苍翠的针叶时,那失去的岁月如悠悠浮云漫过天际。我从那些一掠而过的云的片断之中,看到了没有文字记载的先民们劳动生活的场景。这些并不清晰的幻境,给予我某种启示。我们为什么不厌其烦地探究我们自身的,本不是秘密的秘密呢?
过去的就让它安安稳稳地过去吧!
我和我们不必去打搅那些在深厚黄土层中唯一保留的入土为安的住事。
是的,往事如同一缕阳光一阵风,我和我们无法将它紧攥在手中。
我们正好处在浮燥的时代。
在这个特定的时间中,我们最容易出拳打碎我们自己营造的某个画饼充饥的幻像。
我不知欲往何方?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悲哀。
当我又一次站在伏羲庙的参天古柏下,看着那苍翠的针叶时,隔世的记忆如飞蝶而至,飞旋在我和我们的脑际。
血红的残阳中,我和我们正在追逐着一个负伤的野兽。在它的嚎鸣声中,我们的听觉正在进行着一种享受。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的原始歌谣自苍芒的大地上升起,在我和我们一掠而过的旷野中回荡。
力不支体的困兽最终倒地而死。四肢无力的我和我们躺倒在野兽的身边,仰望无垠的天空。在夕阳的光线中,从野兽颈上流出的血液,变成了黑色,象凄冷的泪水。
为了生存,我们必须牺牲另一类,我们的举趾并不能证明我们生性残忍。
为了让流水般的日子,过的充实有致,我和我们,将那些蒙上尘埃的言简意丰的线装书,从高高的书架上取下来,凑着昏暗的灯光,默默诵念,不断地充实陶冶自己。
在联大翩的浮想中,我和我们重新认识了伦理。
在联翩的浮想中,我和我们知晓了慈悲、施舍,轮回和业报。
在联翩的浮想中,我和我们曾经遭逢的悲悯,是何其的渺小和不值一提。
我和我们走入蔽日的浓荫里,看到一棵慵懒的树后,一个骷髅用怎样专注的神情,舔着前世留于它的伤口。
在凄美的男中音的叠唱中,折戟沉沙的场面是何等的壮观。
清明伊始,初省的山峰上,呜咽渐起。这低沉回旋的哭声,能使哪些九泉之下的灵魂安息吗?
…………
是啊!我和我们该走了。
不用催促,我和我们会自觉自愿地走入我和我该走的路。
时间弃我和我们如蔽履,我和我们寡廉鲜耻地伫立在那儿有何意义?
二○○二年元月十四日于真明书屋

一
在我们的一生中,阳光是主题,土地亦然是主题,春花灿烂之后,在夏日的风中,青果初露羞色的笑脸,(这张陌生的脸,将在枝头上,永恒地定格在一瞬间)阳光的沐浴,风雨的洗礼,青果在季节的薰风中,变成了深红、变成了橙黄……是的,洁白的瓷盘中,盛着历经四季的生命的果食,当那些不劳而获的人们,伸手取果时,好象没有感谢阳光,感谢土地,感谢勤劳的人民……
城市的夜生活如霓红灯的闪烁,各色色彩充满了污浊的空间。
在这个空间之中,我们如那海浪冲上沙滩的鱼,瞪着绝望的目光,观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们多么渴望那翠绿的幽谷,清澈的溪流,抚花草摇曳的山风和纯净如婴的天空(就象鱼儿渴望重归大海一样的心情)
梦,搅挠着我们本原平静似水的心境。
在夜夜的梦魇当中,亡魂们是我们的座上宾,我们善良的灵魂,被它们无情地审判着。在梦魇的高潮中,奉公守法的我们,绳索捆其身。它们用古老但非常残忍的刑具,逼迫我们屈打成招,最终轮为蓬头垢面的阶下囚。
我们冤屈……
我们在惊恐的叫喊之中,从梦中惊醒……
二
在某天的白日梦里,我们荡游在久违的记忆之中。
败去的花朵,孤独在山涧。
渐黄的叶儿,颤抖在坡地。
一条终日川流不息的河流,无言地流淌过故乡著名的飞来峰山麓。
我们穿行在其中,有意象般的鸟儿,掠过我们的头顶,掠过断流而又荒凉的藉河上空,朝慧音山的南廓寺的千年古柏飞去。
在梦中在现实里,我们重复走过,千千万万古人重复走过的道路。在未来无尽的日子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亦然重复要走这些道路。
面对眼前伸往远方的路。我们不知其名。
当我们伫立在古寺的废墟前时,不知是何种力量,来自何方,使我们的目光,具有了穿透时空的能力。
这种无形的能力,震撼了我们麻木不仁的灵魂。
睡魔始终统治着我们,我们终日昏昏欲睡。白日之梦中,充满了世间少有的奇迹。
也许,是这些无限的梦境,充实了我们平淡无奇的生活。补充了我们缺少的童话般的一些想象。
这时,我记起了我在十几年前,曾经写下的一行诗句:
我的童年,
在一棵酸杏树下成长
成长。
三
在别人充满诗意的大段独白中,我们醒过来了(是梦。不管是噩梦还是梦魇,终竟会醒过来的)梦此竟是梦,现实终归是现实。
在梦中,我们实现了在现实社会中,失去的一切。还有我们唯一的收获则是:我们终于把戴着各种面具的世界,看的透彻。
来吧!也许在过去的某个梦境中,我们亲手把幸福的籽种,埋在了属于我们的土地。现在,它经过了荏苒的光阴后,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在它生命的整个程序里,展示生机的同时,也装点了我们生命的荒原。
诱惑的光芒,照耀在幻觉中,也照耀在梦境里。幸福的呓语,来自幸福的花朵,也来自幸福花朵生长的土地。
生命中充满了声音和色彩。
然而,随着时空的伸延,可怖的时间,渗透了生命的肌体。生命之声渐渐喑哑了消失了,生命之色渐渐退色了消失了。
我们会用何种坦荡或诗意的日光,看待这些自然而然的凋零和消亡。
四
成熟=死亡。
历经种种磨难之后,等待我们的是死亡?
幼稚之时,盼望着成熟。然而成熟则进一步接近死亡,这是一个人类无法辩驳的事实。
今天,也许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我们的生命。然而明天黑暗笼罩我们的生命时,我们会有怎样的选择呢?
我们,我们别无选择吧!
五
我们知道,在我们的梦中,充盈着荒诞,充盈着黑色幽默。
庄子的梦中,有蝴蝶在蹁蹁而飞。
相隔千年后,我们的梦中,亦有无数的蝴蝶,在荒漠的背景上蹁蹁而飞。
然而,心静如水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想到,那个相隔千年但又相似的梦。
想到又如何呢?
我们是我们。庄子是庄子,或许梦中的蝴蝶,相叠再现,纯属偶然。
在某个夏夜,暴风雨过去后,月出云端,月光如水。我们在凉爽之中,安然入睡。
在月垂西山时,依稀的梦境,渐渐清晰起来。一匹白色的俊马,在闲花野草中,埋头寻嫩草。我们走近马儿,欣赏着它那优雅高贵的体态。
马儿吃了一朵深红的花儿后,打了个响鼻张嘴说出了标准的普通话:
“回去吧!人们。”
“我们急着回去干吗?”我们带着逗笑的口吻,对马儿说。
“你们心爱的价值连城的瓷瓶,将要死亡。”
“你这畜牲敢跟我们人类开玩笑。”我们忿忿地弯腰拾起枯枝,想抽打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马儿看到我们挥舞的枝条,突然惊炸般地跳跃起来。那硕大的黑色之蹄,朝我们的面部狠狠踢来。
我们在惊叫声中醒来!
窗扇畅开着,风吹帘卷,抚上清花瓷瓶。瓶倒顺桌面而滚,慢镜头般地跌落而下。
黑夜中,一声清脆的死亡之声,传得很远很远……
黑暗中,我们惊讶的无思无想。
一切物质,皆有生命。
定数的理论,古而有之。
六
在青春远去的时候,聪明的我们,会将热情注入在文字之中。
深入我们的思想,总是藏而不露,不肯展示于世人。今生,我们谦逊地朝高高在上的人鞠着躬。来生来世,我们定然会不再栖身泥淖,身轻如燕地飞入云端。
在万物谢落的季节里,我们重温着往日的梦幻。一些散发着香味的果食,点缀在我们平凡的生活之中,伸手可摘取。
一丛丛清翠的野草,一簇簇艳丽的野花,还有潺缓大地的流水,使我们眼目明爽。自然大师涂抹的绚丽色彩,使我们的梦境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我们久住于梦之故乡,我们生活的优雅而闲适。临近的风儿嫣然一笑,使我们的心在不停地悸动。它将自身的一种寓意,留给了善于思考的我们,和远处亘古沉默的山峰,梦中对有的惬意,唯我独享。我们真挚地站在梦的门槛之外,目光频频地投以注目礼。
在我们的一次无法估量结果的行动中,我们满心喜欢地到达了目的地。但是万目所关注的蟒袍,被一个尖嘴猴腮的歹人夺去。
我们挤上前去,拼命抢夺。
我们所收获的仅是一块织有龙须图安的锦缎,紧握在手。
在我们的悲叹中,首先夺得蟒袍的人,躺在冰冷湿潮的土地上,发出奄奄一息的呻唤。
穿上蟒袍,我们会成为人人朝拜的人上之人吗?
梦还在继续……
切肤的紫外线,照射在人行道上,我们茫无头绪地行走着。
无数奴颜媚骨之徒,慢条斯理的与我们擦肩而过。
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无端谩骂,使我们心虚地芒刺在背。
我们,我们生活在梦中,其实比现实中更累人更烦人。
七
似乎在春风里,枝丫上绽出可爱的鹅黄芽苞。在现实的阳光下,我们曾于谁携手,走过又一个冬季。在那个漫长的冬季,我们无所事事地围着火炉,两手空空如也,望着上窜的火苗,想一些不着边际的故事。对那些无头无尾的故事,我们并不能解释什么!
我们只能观望,在深默中观望……没有姓氏的一方碧空,生命在这种特定的时候,有何意义。
入春以来,夜晚格外的温暖。
我们独上西楼,朦胧的大地上,洒满了月的清辉。丁香之味,充盈着清新的空气,一棵不知其名的大树枝头,宿着因啼鸣而疲倦的鸟儿。
畅开的窗户,有潮涌的风,不邀而入,它们在屋中徘徊,清理着我们零乱的思路。屋中殷红的灯光,柔情蜜意地涂抹在屋外不远处,一池平静的水面上。
梦醒时分,东边天际上有微弱的亮光……
今天,没有阳光照耀我们平淡的日子。大梦已醒的我们,毫不留恋地挥手告别了我们久居的灰色城市。
归途中的感觉,真好!
请问:梦之收集者,我们的梦,价值几何?
10、9、8、7、6、5、4、3、2、1……元旦的钟声敲响啦!又一年……
二○○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夜于真明书屋

我这支日渐枯竭的笔,描叙了我在黑夜里作过的不少梦的情节,也描叙过我幻想中的一些白日梦。
在一些并不新鲜的梦中,怒放的花朵,黑白各占一半,但又黑白分明。梦中之花果真黑白?梦中之花,难道真的没有睛空艳阳下鲜亮的色彩吗?梦境中的色彩又到哪儿去了。
一阵风过后,竹篁在身不由主地摇曳。草叶也随风之动在摇曳。于此之际,风,摇碎了我的本来就残缺不全的梦幻。
梦中的一切,犹如眼前,又恍同隔世。在梦的无限憧憬之时,我是不
是钻入了梦编织的又一个让人束手就范的骗局。
淡泊的残梦,也许是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该结束了。噩梦之中的我,企盼着黎明的曙光。梦里,风继续刮着。好象是催吹万物枯萎的秋风,在风力之下,将要谢世的草木,燃烧起来。这燃烧的火光,明亮了我那黑暗无比的梦境。
在淡梦即醒时,我似乎又作了一个梦。梦中,我面对着萧瑟的秋景。面对着背我而去的恋人。好象吟了一句:“风雪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的多余的话言。看看,我是多么的无聊啊!
我的梦多是涓涓的细流,有滴水穿石的意象。我为什么不能去作大江东去浪淘尽的气势雄威的洁荡无际的梦呢?去作惊天地泣鬼神的梦呢?
噢!是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平常之人,寻常百性。因为我的生活平淡而无奇,所以我作的梦也是如我一样地平庸而乏味。
在我的梦深之处。我把一切梦里所出现的非物质的景象,能留在容纳百川的大地上吗?如此,我才会心安理得地睡去。脚踏大地,才觉踏实。
在我懒得睁眼之际,重重叠叠的影子,不知所云的事件,在纷纷飞扬,如是深秋林中的飘扬于空的树叶……
在我眼里,石罅间挣扎的略显绿意的弱草,是那么的伟岸而高大。石崖畔生根于石缝间的松柏同样伟岸而高大。不过松柏之影之形会经常出现在人们的眼帘里。而弱草呢?
草木的枯荣依照自己生长的自然规律而呈现于世。它们才不会以松柏的高大和弱草的矮小而相信世人的品头弄足。它们有自己的规律。梦醒之初,已是黄昏。伸懒腰揩眼眵推窗扇。西边天际上,一抹晚霞的余晖,正在发挥着自己仅剩不多的余热。但是,生长在地坪线上的,一棵棵自然排列整齐的参天笔直的大树,好象给夕辉举行了最后的一个意味深长的敬礼。
梦还在继续,好象是醉酒后的一个冗长的梦。我孤立无援地伫立在梦之边缘。
好象沉溺于人海中的沉浮之中,凄凉、颓丧、无聊、失望。这种感觉告诉我,梦之中和梦初醒,没有令人欣慰的感觉……
如此,何不在梦境之中,以风儿自由自在的飞翔之势,佐证在世时刻的惆怅或是白昼的寂寞无赖呢!把白昼的失意住入梦的故事里。
我的梦中:电吉他之弦断了……
我的梦中:架子鼓散架了……
我的梦中:长号哑去了……
我的梦中:萨克斯断裂了……
我的梦中:黑管塞眼了……
我的梦中的一切关于乐器的断断续续的幻想,怎么都是些西洋乐器?
竹笛……琵琶……古筝……二胡……扁钟……还有焦尾琴到哪儿去了?
噢!我真是自作多情。梦中,黑白分明的梦中,需要这些乐器吗?何况这些民族乐器和西洋乐器,没有人为的操作。它们还不是一堆令人生厌让人废弃的垃圾吗?
现在,我就在清莹的月光下。在纷纷而来的幻影,撞碎在我额前之时,我在茫然发痴之刻,我颇有自疑,我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有位已谢世的女散文家曾用她柔弱娇轻的笔触写到“……梦中的真,真中的梦,是含旧时的微笑……”
她描写的准确无误吗?
!?(这是常人所梦的梦中景象之描绘吗?)
稀薄的梦,如同朝阳即出时的微雾。如同一丝丝飘过天际的淡雾。如同轻质的飘飘不定的轻纱。如同在夏日午后鸟的呓鸣逝入幽谷之中。如同黑夜里轻轻掠过的只听其声的微风。
我与我的梦,从容悠闲,携手来到了我曾生活过的黑鹰坡小山村。(我曾在这儿当过知青)
举目远眺。
那座曾留我足迹的喇嘛山,依旧有着素净淡雅的色调。依旧显得清雅而脱俗。
时间好象是秋日之景。山野渐显斑驳之象。
农人们依旧过着祖辈留传的千年之训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在这个小山村里,我的一些青春的梦,曾遗落在这儿的山山水水,沟沟洼洼之间。
在渐渐拓入时光的梦境中,我的初恋之人的灿烂笑靥,在山道上,在坡地上,在玉米地里……闪现闪现。
喇嘛山脚下,一道从峡谷中湍湍而出的溪水,蜿蜒而去。坡上,一坡玛瑙,丛丛连丛丛,春未花开时节,眼中一派金黄,朴面一片幽香。秋日,叶稀果肥之时,满枝缀着玻璃弹子大小的血红的玛瑙果儿。此果,用线串起来后充当小姑娘脖子上的项链,也可充当小儿手上的念珠,右手提珠,左手竖胸前:阿弥托佛。
我记得,十几年前我曾写过一个短篇小说《黄的玛瑙花,红的玛瑙果》。这小说好象写的一个乡村的爱情悲剧。手法用得是半现实半神化的。小说的背景就是忆中梦中重叠闪现的小山村——黑鹰坡。可惜,用于盖房子,搬家拆迁的屡屡变动。《黄的玛瑙花,红的玛瑙果》遗失了!
梦中的野菊,在苍茫暮色里。遥遥望去,艳丽之色被暮色抹去。只留一个淡淡的幽幽的剪影般的轮廓。
就在梦中的我,独自惆怅之时,东之山巅,有圆月轻轻一跳,跃入淡蓝色的天幕之上。这银色而单调的月光,突然驱散了暮霭笼罩着的大地,那些身置黑暗之中的野菊,被纯洁的月色染得古典、淡雅如初。
这一抹暂短的银色,是我此生梦境中,唯一的色彩。
这景象是梦中特定的时刻。
黑鹰坡压边的供村子百十号人口饮用的无名之泉,地下水默默地上冒着,水底潜着微微的涌动暗流,而泉面平静如镜面。倒映的月儿之影,冰清玉洁。我想,月的倒映之象,恐怕比浮悬于虚空的真身,更天真更纯洁。
这梦中的深深扎根于厚土的泉水,如今在大旱连年的西部自然恶劣的环境之中,也许早已干枯了。
然而,我梦中的泉,依然幽深,依然在夏日的微风中起着如绸的涟漪。
梦中所涌现的一切,无可厚非。
梦,浑浑噩噩的梦,有时在人们暂时忘却一切之时,正襟危坐,脸上露出诡秘的笑意。
有可恶的敲门声响起来。惊碎了宁静的夜,同时也惊碎了渐入佳境的梦……
二○○一年二月十八日于真明书屋

一
不经意间,冬天临近了,河流在遥遥曲折之途上声吟。树叶儿飘飘,然而如叶子般虚无的思想和主义,充斥着人与动物的周围。
谎言挂满了枯枝。昨天的不幸经历,恰好印证了明晚的梦境。此时撞○绕缠在时针上,在世纪之交的特别时刻,嘀嘀哒哒啰嗦不休。有关基因的理论,爆出个大冷门,令人类惊愕之后,惶惶不可终日。前程充满着无限的机遇,但是深高莫测的命运如虚空的薄雾在世纪未的黄昏中徘徊。
视力所触的窗户上,镶着黑色的玻璃,阻隔了人与世界的接触。
二
雨来了,风过了。刚刚发生在身边的人和事,显得那么的遥远,遥远。沐浴在灿烂阳光下的盲童,正在感受着石头的明亮眼睛。想象中或梦幻中的蓝天白云,蓝和白意味着什么?对今生今世处于黑暗中的孩子,有如何如何的意义。
石头的眼睛,石头的眼睛,无翅的石头飞起来飞起来。
每个孩子都有飞入云霄的翅膀吗?
三
河床上的石头,犹如秋阳下地里的庄稼,在天朗气爽,惠风和畅下成熟。成熟令人羡慕,然而,成熟则更接近死亡。是的,每位冒险攀登上顶峰的人,都会有征服世界屋脊的快感吗?
四
两条腿或三条腿的怪兽,在临近正午的阳光下,招遥于市。他们手捏蓍草,好象集体参加一个古老的祭祠。
摇曳的树影,映在斑斑驳驳的壁画上。画面多是刀耕火种的忙碌景象。自我仿佛就在先民们生活的环境中。
风沙从赤裸的山顶上刮来,隐去了刚入眼帘的亮丽风景,随之也隐去了古老的信仰,现实的理想和那弱不经风的爱情。
往日,她纤手采摘的一片红叶,静悄悄甜蜜蜜的保存起来。面目全非的记忆,犹如汉唐之人,吹起箫声,韵律深远,余音绕梁,可是吹箫人的尸骨,如今埋在哪座青峰之下。
五
鸟飞来啦!
鸟儿盘旋在一个成熟的硕大的苹果之上。鸟的故乡,现在只是一个残缺潦草的图案。鸟在高飞,它将爪下的人类,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贪婪的麻雀,此时恰好蹲在成熟的胡麻地里,埋头充填着自己残淡的生活。
河,在宽阔的大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飞鸟的形象,向东悠悠流去。
河岸的山崖上,遗留不知何年开凿的四四方方的洞穴,不知谁人常在此穴中,作了一个匆匆忙忙的世间过客。据说,洞壁上有鸟兽一样的凿痕。好事者说是记事的象形文字,糢糊古老的文字,散发着糢糊古老的信息。然而当今之人无法破译。
他们曾干过什么?
谁知道呢!
六
苍老的无字歌谣,自摇篮边哼起,一直哼到了坟茔。整个过程平淡无奇。也许整个过程,除了日月星辰,就是日月星辰。其余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支离破碎的。
无字的歌谣,在一位先知去世后失传了。如今,鸟虫无犹无虑的鸣唱,是无字歌谣的延续传唱。这旋律亦使人类安然入睡,进入无垠的梦之空间。
原始丛林中的篝火盛开着,鲜艳无比。飞蛾纷纷扑来。狂舞着,一次又一次地进行壮烈的火中涅槃。蛾子的无畏,迫使夜色更黑更暗,风止夜愈静,蛾飞入火焰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洞窑旁,木屋边,人的影子与草木的影子密不可分。人类生活于此,生长于此。昨天,今天,明天一模一样,洞窑和木屋的存在,很难证明人类在这个蓝色的充满气体和水分的星球上,会有什么智慧超人的建树。一次又一次的文明,被自然或是人为的力量催毁。可悲的不是为类自身的命运,而是愚蠢的人类,自作聪明地请君拖住命运虚无的尾巴。
七
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有风来自幽深的峡谷。这无所事事的冈,在诉说着什么?也许它在讲诉着一个永恒古老的故事。这故事充满着令人神往的秘密。我们的脚下,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宝藏。
在人类的面前,一些未知之门,亘古地紧闭着。门楣之上或门扇之后,刻着令人无法破译的咒语。这些咒语,能阻挡那些贪婪者的去路吗?
欲望,人类畸形的欲望,在不断地膨胀。人们在今后的生活道路上,请不要自作聪明……
八
树的生命年轮,深印在其身。
而我们的生命年轮,曾经在哪处过程中闪现。时光在飞快地流逝着。在那霜染发根之时,我们才深深理解了白驹过隙,这句成语真正的含意。
当我们经过隐约在我们生命的每一个人生驿站时,我们被无情的命运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不能有一刻的小憩。
我们必须不停地用双腿走下去。
现在,暮雨息停时,秋中的野雏菊,恰好在傍晚的夕辉里,孤独地开放了。
将这情景定格吧!也许在今后若干年后,这夕辉里的秋菊在我们面前,依然如故,历历在目。
二○○○年十月二十八日于半间屋

在人的一生中,一分钟与另一分钟的经历,不可能是相似的。就象文人墨客们用滥了的比喻一样,世界上不会有相似的两片树叶;相似的两滴水珠(说真的,这个比喻到是禅味十足)
比喻准确,恰当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闲言休说。现在,我来讲讲常常浮现我脑海的一个幻觉,或者是我酣睡之中屡屡涌现的一个梦境吧。
我的昼幻、夜梦有惊人的相似,几乎可以不差丝毫地重叠一起。这必然性的相似,真让我迷惑不解,大伤其脑。
它们的共存共现,是否由一链神秘紧紧相系呢?
幻、梦的相似画面如下。
冬日。黄昏。辽阔。寂静。
这个黄昏没有映天晚霞,落日余晖。
西边阴沉的天空满佈铅云。旷野里渗透着彻骨的寒冷。
六十几度的斜坡横斜整个画面。
坡上寸草不生,青色冻土在阴天下,泛着钢蓝般坚硬的色泽(幻、梦留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最凛冽,最严酷的冬之景象)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朝坡下疾奔。他的整个身子前弓,一拳举过胸前,一拳直甩身后。一腿蹬坡,一腿弯曲,阵风似地跑着。如他当即刹住,就会摔倒,翻滚下坡。
男孩穿一身臃肿的冬装,奔跑起来极不便利。只是凭借越来越大的惯性,促他身不由已地奔跑奔跑。他头戴一顶六、七十年代,每个男孩都戴过的,清一色样式的厚暖帽。两个护耳长舌,在寒风中,在奔路里,高翘着,扇动着,象寒鸦衰弱的翅翼(仅看那扇动的护耳,可想奔奔跑速度的极快)
我想,凡在山区渡过童年的人们,大概都有男孩疾下斜坡的经历吧。
男孩急着去坡下干么?
也许孩子贪耍忘归,坡下有爷、婆、父、母、哥、姐、弟、妹唤他回家。有亲友至无方而来……
也许下午他犯有打狗、踢猫、碎碟、跌碗的过失后,逃离家门,呆坐坡上。直到暮色沉沉,四野可怖。脑中忽冒父辈所讲的鬼怪故事。惊吓之中,撒腿下坡。
也许与伙伴游戏,男孩输了不认输,转头一跑了之。认真的同伴不肯放过,紧追其后,逼他就范。
也许他翻墙入园,欲摘无叶枝上等候霜煞的柿子,恰被园主发现,在怒吼声中,解绳踢出穷凶的恶狗。男孩不得不像出膛子弹一样地拼命跑去。
也许孩子在坡上捡到一块自认为是无价之宝的东西,欣喜若狂地朝家门跑去,让学识渊博的父亲鉴赏。
也许……
这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内容相似的幻、梦,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奔跑下坡的男孩,始终于我保持着一段目力不极的距离。这距离使我看不清他面部的表情,甚至辩不出冬装的颜色,时尔朦胧而尔清晰(幻与梦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
我敢肯定,那频频光临我的幻、梦,其中定然有深刻的寓意。那奔跑的姿势,高翘的护耳,掠过耳轮的冬之风,还有沉重的画面,愈来愈加深了我对它的神秘之感。
幻、梦中会潜伏一种什么样的预兆呢?这个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是未卜先知的超人,我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凡夫俗子)
但是,那在斜坡上疾下的男孩,永远没有跑出十几米的斜坡(他如影视特写镜头般地定格了。如永久高挂客厅雪白之墙上,色彩凝重的油画)
来我幻、梦中的男孩,你究竟姓甚名谁?说不清楚。
这幻、梦象我的影子似地跟定了我。也许随着进入生命尽头。
就在我被他,它折腾得筋疲力尽,烦恼透顶,不能自拨的时候,有一天,在一个朋友的画室里,我漫不经心地翻阅十几年前的一本美术杂志,一幅不大的油画,豁然跃入我的眼帘。
《斜坡》——美国·怀斯
这出自大洋彼岸,写实主义者怀斯之手的《斜坡》,恰好与我的幻梦二位一体,不差丝毫,简直比挛生兄弟还挛生兄弟。
此时此刻,我眼前空白,脑中真空。
只有斜坡永恒在我面前
二○○○年十月二十二日于慧音山下

缑光明 ,男,汉族,
笔名千江月,
生于1960年元月,
甘肃天水秦州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