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逃亡者(笫三十九章)
扑朔迷离
舒守伦著
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残酷的现实又把她带进了恶梦。她回忆着那天从她的身边逃跑的那个人,想把当时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呈现出来。那个人和吕禅熟悉的贾世懋还是有一些区别,比如,贾世懋有一头浓密的黑发,他爱好虚荣,总是在那头发上做文章,随时都把那头黑发抹得油光水亮;贾世懋在人前出现都是一副斯文的面孔,戴着银边细脚的墨斯眼镜,脸上总是露出深沉的神色,从那神色里,你可以看出和善、怜悯、宽容,还有很多,但却不会是凶狠;而那个光头呢,他没有贾世懋那一头黑发,也没有贾世懋那一脸的斯文,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一个凶汉。
吕禅这样一想,又觉得那个人不像是贾世懋了。
吕禅越这样想,越觉得疑点很多。贾世懋的刑期还没有满,怎么会突然出现呢?他是办工厂的,怎么又会在小作坊造起假药来了?这些都是她弄不明白的事。
可是,她又深信不疑那就是给她带来了那么多灾难的那个人,她和他生活了那么多年,她不需要望他一眼,凭他的脚步声和他喘息的声音,她就知道是他。
她知道,如果那人果真就是贾世懋,他肯定也认出了她,她的灾难就会接踵而来。
在这异地他乡,没有一个人能够分担她的忧愁。她不敢把这些事向古一鸣讲。她爱他,她希望他作她真正的依靠;她向他隐瞒了她过去的经历,她怕他知道了那些事,他就不再爱她了。
在担惊受怕中,她好像看到了贾世懋已经向她走来了,他抓起她来,就像抓起一只小鸡;他把她的身体暴露出来,露出尖利的牙齿,用牙齿撕开她身上细嫩的肉,狼吞虎咽地嗜食起来;他把她当成了一顿美餐。
她吓昏死了过去。
但是当她头脑清醒的时候,她又为自己毫无来由的怯弱羞愧。公安不是在追捕贾世懋吗?他能逃出公安的铜墙铁壁吗?
不过,吕禅并没有得到贾世懋被抓住的确切的消息,这使得她的怯弱一天天有增无减。
那几天吕禅没有出车,她极度抑郁,茶饭不思,人也消瘦了很多。古一鸣不知就里,她又三缄其口,这使得古一鸣更为她担忧。他说带她去看医生,她却说我没有病看什么医生!古一鸣无法为她做一点具体实在的事,日益加剧的担忧让他变得焦躁不安。他又想到了劝说她搬过来一同居住。古一鸣离婚后,就曾给吕禅提到过让她搬过來住的想法。那时他打算把寄居在秦宇家中的月儿接回家来,他想让吕禅帮他照管那个孩子。吕禅也希望有一个孩子作伴,可她又说,她过早搬过来不太好吧,他俩还没有领结婚证呢,再说,她还要征求她的姐姐的意见呢,她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姐姐呢。更主要的是,他刚刚离婚,她就搬过来和他同居,虞丽文会怎么看?从亲眼见到虞丽文试图结束她的生命那一刻起,吕禅就对虞丽文产生了说不明道不白的纠结情绪,那是同病相怜产生出的特殊的感情。吕禅不想过早地搬过来同古一鸣同住,她可不愿给任何人留下猜忌的口实,更不愿让虞丽文怀疑她的清白。吕禅那样一说,不由得古一鸣不对她另眼相看,此后,他也没有再提让吕禅搬来同居的事了,他想,感情的事,也得要一个过程,来不得半点浮躁,火候到了,自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现在,古一鸣眼见吕禅成天茶饭不思,精神恍惚,人也日渐消瘦,他又有了劝说她搬过来住到一起的想法,她离他索居,他不放心。但是有了上次的经验,古一鸣怎么也没有勇气再向她第二次提出相同的要求了。在他看來,她既是温柔的,理智的,懂理懂节的,又是任性的,固执的,不通情理的,他认为,这样的女人你不能要她做什么不做什么,她愿意做的事自己会做,不愿意做的事,你要求她也无用。正是基于有这种想法,他的那个美好的愿望只是在头脑刚一出现,就一滑而过了。
他哪里能想到,现在吕禅等待的,正是他那句话。她迫切地需要他的保护,需要他的安慰,需要他的温存。她和他在一起,他是她的护心骨,有他的保护,她的担心也会烟消云散,没有他在身边,她觉得整个人都散了架,到处一团漆黑,仿佛追杀的人就在面前,她逃无可逃,只能听任命运的摆布,任由那个凶恶的人的处置。
吕禅担忧危险正在逼近,她迫切需要寻求他的保护,可她又没有勇气向他提出过来和他同住的事,而他呢,又偏偏不提这事了,这使得她非常失望,又非常痛苦。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虞丽文的话让她清醒了。她仍然在租用虞丽文的房屋。古一鸣他们与造假药的不法歹徒搏斗的惊魂一幕早由新镇电台传播,轰动了城乡,电台在播报的时候,隐去了见义勇为者的真实姓名,不过头脑异常敏感的虞丽文还是猜想这事跟古一鸣有关。她跟吕禅谈起这事,从呂禅的话中,她知道了真实情况果然与她猜想相符。她对这件事产生了特殊的兴趣,特别关注这件事的后续进程。
有一天傍晚,当吕禅又回到出租房间去的时候,她给吕禅讲了有关那个造假药的不法之徒的最新传闻。那些天有关那个不法之徒的话题是新镇人议论的热门话题,虞丽文对这些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道听途说的传闻知道的不少。她问吕禅,知不知道那个不法之徒的最新动向?吕禅摇了摇头,她深居简出,几乎与外界隔绝了,外面的传闻她一无所知。虞丽文对她说,传说那个不法之徒下落不明,他跳了山崖,公安没有抓捕到他,也没有寻到他的尸体,也就是说,这个人是逃跑了。听说出事的那天傍晚,有一个大货车司机返家的途中,就是在旺溪镇附近,遇到了一个瘸腿人,瘸腿人搭乘了好心司机的车离开了旺溪镇,公安怀疑那个人就是被追捕的罪犯。还听说搭乘那个人的货车是往新镇方向去的,现在公安己把追捕罪犯的目标锁定在新镇了。
吕禅听得目瞪口呆,她不愿听到的事还是听到了,这意味着想像中的危险真的逼近了!虞丽文把这个道听途说的传闻讲给吕禅听,她是真心地为吕禅和古一鸣的处境担心。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虽然离开了古一鸣,她仍然对她前夫的莽撞担忧,她得知了古一鸣和犯罪份子惊心动魄的搏斗之后,她更为他的安危担心了。她是一个念念不忘旧情的人。她和他虽然己在陌路,但她仍然祝福他一生平安。她不愿见到他走向绝路。现在,虞丽文清楚地知道,那个犯罪分子一天没有抓捕归案,古一鸣的危险一天不能消除。虞丽文更知道,古一鸣不仅自己给自己下了套,而且给和他在一起的吕禅惹了麻烦,犯罪分子不会放过古一鸣,也不会放过吕禅!虞丽文的一番话说得吕禅不寒而栗,她张着惊恐的眼睛,把虞丽文望了好久,才向她讨教应对的办法。虞丽文说:“谁能保护你们呢?只有靠你们自己了!这个该死的,他辜负了你的一片真情,却要拖累着你跟他一起受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能离开他了!你只有留在他的身边,多为他出出主意,补救还不迟。你要多劝劝他,犯罪分子有公安制服,你赤手空拳和犯罪分子斗,你斗得过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吗?好妹妹,在这节骨眼上,他离不开你啊!你到他身边去,给他好言相劝,他会听你的,只要他不犯晕,他还是很有办法的!不是说你们的危险千真万确己经出现了,早一点引起警觉,早一点防备,把该做的事做在前头,后面的路就好走了!好妹妹,到他身边去吧,跟他住到一起,他需要你啊!”
吕禅知道,虞丽文是在真心帮她,两个人都并没有把对方看成是势不两立的情敌,而却像是亲如骨肉的姐妹。吕禅听从了她的劝告,当晚就和古一鸣住到了一起,这自然是古一鸣求之不得的,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终于可以日夜厮守了,他们的兴奋自然不用多说。
古一鸣照旧在培训班里作培训老师。每天,上午的培训完了以后,他就早早地赶回了家。下午的时间,他和吕禅呆在一起,陪着她看看电视,听听音乐,翻翻书,上上网。吕禅没有给他讲从虞丽文那里听到的有关犯罪分子的传闻,古一鸣也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表面上都好像把这件事忘掉了一样,事实上彼此内心都在经受着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他们都在默默地关注事态的发展,又不愿说出来加重对方的心理负担。和古一鸣在一起的时候,吕禅总是依偎着他,有时紧紧地搂抱着他,有时仰着脸望着他的眼睛发呆。她的话越来越少了,而那说出来的有限的几句话,又总是让他震颤。
她问得最多的是相同的一句话:“你会离开我吗?”
每当这时候,他总是脸颊挨着她的脸颊,手指抚弄着她的身子,温柔地说道:“乖乖,你看我舍得离开你吗?你都成了我的命根了,离开了你我也就没命了!”或者这样说:“乖乖,你为什么总问这句话呢?你对我难道还不放心吗?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不把你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呢?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对你好了。”
古一鸣的话温暖着吕禅的心,她强装笑颜,心里却像浪涛翻滚。和古一鸣度过的每一天,她的内心都在进行着剧烈的挣扎。她跟虞丽文保持着电话联系。从虞丽文给她提供的小道消息,她能获得有关公安追捕那个犯罪分子的最新进展。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贾世懋还没有被公安追捕归案。吕禅想对古一鸣说,这地方太危险了,咱们还是趁早远走高飞吧!你说过,供你选择的地方不止一个两个,你姐姐的企业,你的同学在珠海的私人学校,这些地方都适合你的发展,你为什么不下决心迈开这一步呢!离开这儿,危险就没有了,咱们就过上安宁的日子了,你就能够发展你的才能了,这不是你苦苦追求的吗!为什么机会就在你的面前,你却要放弃,却要甘心情愿的忍受不断逼近的危险的折磨呢?可她最终没有把想要说的话说给古一鸣听。她清楚知道,越是在危险的时候,古一鸣越不会离开,她清楚地记得,上次她就是那样劝他换一个环境的,她更清楚地记得,那次她劝说他时,他所表明的坚定的态度。
吕禅越是吞吞吐吐,古一鸣越是疑惑不解。他的思想里产生了很多疑问。他对她的真实身世并不了解。他的那些疑问都和她的身世有关。他只知道,她的家乡远在千里之外。她结过婚,没有孩子。他的前夫凭借改革开放的东风,发了财。她和前夫感情不合,离异了,为了寻找安宁,就到这个地方来了。这些从吕禅口里讲出来的有关她身世的信息,古一鸣本来是深信不疑的,可现在他却产生了疑问,他突然有了想了解她的真实身世的迫切的念头。
他最终没有能够从她的口中得到有关她真实身世的半点信息,因为只要他问起她的过去,她就会脸露愠色,说道:“不是早就对你讲过了吗,还有什么好讲的?你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
他只好闭了口。
期待第四十章

作者简介
舒守伦,退休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络上刊发过长篇小说及散文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