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眉县汽教营的那些往事
——写在汽教营“战友郑州聚会”的前夕
前些日子的一天下午,我突然接到北京来的电话,电话的那头是多年没见的老领导、老战友们。那天他们聚集在北京航天城王传华政委那里,畅叙友情,饭后给我打来电话。老领导们按照当年的职务顺序,从我的老连长、指导员,到我学车的助教班长,他们一一讲话、问候,让我很是惊喜和感动。心江连长、长顺指导员还建立了战友微信群,并邀约眉县汽教营的战友们,于七月二十三日到郑州聚会。这些情感和信息,触发了我尘封许久的记忆,因此这阵子,闲暇时,我的脑海中总是闪现出当年眉县军营里一幕幕往事,老领导、老战友的面容也时常在眼前浮现,亲切而让人怀念。
回想起当年眉县军营生活和军旅生涯,有太多友情、恩情需要报答,也有一些遗憾需要说声抱歉。
我的新兵连老班长,你在哪?
我的新兵连是在眉县度过的。我们七九年的安徽兵,是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底,后勤部运输营的新兵在渭南火车站下车后,就直接被解放车拉往眉县司机训练队的新兵连。那天好像半途还出了车祸:我们一辆解放车在途中会车时被对面的大卡车拉掉半拉,有的战友摔到地上还伤得不轻,住院治疗了好几个月。
我的新兵班长是七六年的河南老兵。那段往事至今快四十年了,我虽已记不清我们班长的姓名,但他大致的模样还依稀脑海:他皮肤稍黑,个子一米七、八,是篮球场上健将,平时喜欢抽烟,说话时普通话中夹带着河南口音。他是郑州市区人,好像也曾是插队“知青”吧,但他比我们能吃苦多了,人也是很上进。印象比较深的,是他教我们这些来自江苏、安徽的南方新兵说普通话,我的一些字的发音就是我们班长那时矫正的。
我当时在他班里并不很突出,各项训练的成绩属中等,体能方面好像还稍差点,每次紧急集合我都很紧张,心脏砰砰直跳,急行军常常落后,因为背包、枪械的负荷已到了我承受的极限。但班长他也能看到我的长处:话不多,不爱闹腾;爱学习,脑袋还算聪明,有画画特长,唱队列歌曲时五音还全;遵守纪律,不像有的“城市兵”散漫、油的吧唧;尊重领导,也还“小勤快”,经常为班里打开水,有时我也像别人一样为我们班长打打洗脸水、洗洗衣服。
记得新兵连训练后期,我们班就常有一些领导来检查内务,说是检查,有的领导来看一眼、转一圈就走了,后来才知道那时领导们正在物色连队的通信员和文书。往年,司训队连部只设一个通信员,但那一年要增设一个文书,主要任务:收发文件、出板报、教唱歌、保管枪械和战士档案。此外,还要辅助照顾指导员的日常生活。
新兵连快要结束时,我已被调到连队当文书了。那时,我也瞅着空回到原班里,跟我们班长说说话,有时还没忘了给他打盆水。后来我们班长就不再让我给他打水了,他叮嘱我:在连部领导身边要勤快点,把工作做好。
接下来,就是每年三、四月份的汽车司机训练开训。我们班长他仍然是助教兼班长,带了十几个学员,一直忙到秋后训练结业。送完学员后,那时连队开始提拔干部,紧接着就是一年一度的复员退伍工作。那年,我的老班长也退伍复员了。依稀记得,在他离队之前,我也跟其他战友一道去老班长那里道别,记得他当时说:“以后有机会到郑州找我”。估计他退伍后分配到郑州的某个单位开车吧,但八十年代初,那时的司机也还是个吃香的职业,不像今天。
此后的几十年,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工作和事业,也只有到现在才可能有心境去回想从前。但我想,我的老班长要是能知道,如今,许多眉县的战友们就要在郑州聚会,那该有多好啊,那我们也就能取得联系了。虽然我没能前往,但我一定会在电话里亲口对他道一声:感谢你,我的老班长。我的脑海里依然有你!
亲见连队最后一批“提干”
一九七九年,我当文书那会儿,连队排级干部只有刘瑞贤、王传华教员,几个排长都是代理的。那年秋冬,司训队要扩充干部队伍,张炬指导员频繁到营里和基地出差、开会,回来后连队党支部也多次在张指导员的宿舍里开会。当时我跟张指导员住一个“套间”:里面东、西两个房间,中间是储藏室的营房结构。我们各住一间。他们开会前,我会打开水、泡好茶,然后他们关门开会,我也关好门,坐在房间里听招呼。
有一次,张炬指导员说他要去渭南,让我把韩树德、刘心江和赵长顺(原是20基地眉县五七干校放映组,后交26基地后勤部司训队代管)的档案找出来,他要带走。。。以后才知道,那是我们军队最后一次可以直接从连队优秀战士中提拔干部,并且可能那次提干的名额少,条条框框也不少。其实,我感觉在我们连队有好几位老兵,表现都比较好,能力也比较强,其中有个叫王荣华的七五年东北老兵,老红军的后代,工作也踏实,出板报、教唱歌、打篮球,当班长带兵、助教训练,样样工作也不逊色他人。但可能当时的名额有限,加上年龄的限制,连队也只能是优中选优、忍痛割爱了。并且此后,在七七年兵、七八年兵中,许多优秀的战士,像罗义章、王兆建等战友,都被那一历史条件所局限。他们虽未能提干,但他们在转志愿兵后,在代理排长的岗位上用实际工作证明了他们的能力和价值,得到了营、连的肯定;当然,也为我所尊敬。
与汽教队聚散皆有缘
一九八0年三、四月份,我和通信员两人都从连部分别下到学员班里学开汽车。经过六个月的训练,我们即将结业,但我们也面临着新的工作分配。那天结业典礼后,郭希全指导员让文书喊我去连部,他告诉我,这次后勤部机关小车班要两个学员,他们把我推荐去了。当时,我心里忐忑,眼光迷惘,郭指导安慰着我。在第二天出发时,连长李爱好、副指导员王传华,他们在繁忙中也来招呼着道别。临上车时,郭指导还专门还跟战勤处来带兵的参谋(同年入伍的北京籍战友)介绍和招呼一声,有拜托他们关照的意思。
两年后,当我在21基地“国防科工委预提汽车排长队”学习训练结业后,又被分配回汽教队。从连队的副班长起见习、锻炼,后顺利提干。第二年秋天学员结业后,已为排长兼教员的我,被派去总后天津汽校“汽车理论教员师资轮训班”学习进修。那时,也没人教我或是提醒,小小年纪的我,专门从眉县捎带了一箱“国光”苹果,随身坐着火车改签来到北京。那天,我坐着公交去前门大栅柆珠市口,找到了当时转业在街道一工厂单位当党支部书记的郭指导员。这是我离开眉县后,第一次再见到郭指导员。印象中,在郭指导家吃了面条,我还拿出出随身携带的相机,给郭指导的儿子拍了像片。多少年后,才听得郭指导说:“那是离开老部队后,第一个穿军装的战友来看我”。
以后若干年,大家各自都忙于工作,也失联了三十余年。
在天津汽校轮训三个月回到汽教营后,接着又从事第二年的汽车理论教员工作。次年秋天,我又离开汽教营,去国防科工委指挥技术学院学习了一年半。一九八六年元月,毕业后的我,又回到当时已搬迁至河南灵宝的汽教营;在汽教连工作八个月后,后勤政治部又把我调去当干事。记得当年秋天,汽教连学员结业,要进行路考和发照,基地军械运输处的邵处长(我的老营长)又把我借调到他们验收工作组,回老连队临时工作了两天。
聚散离合,虽不由我,然而有幸,与汽教营一直有缘。期间,承蒙诸位老领导关照和厚爱,以及战友们的工作支持,许多事情让我难以忘怀。与老连长(后国防科工委兵员装备部副部长)王永瑞、老营长(后基地军械运输处处长)邵炳军交往事迹,我去年已在《桥南公社》的博客上撰文叙述了。这里还有几位老领导,他们都像我的兄长和良师益友。一位是刘承顺教导员(后基地技术部政委),一位是刘瑞贤连长,还有梁立璋指导员,朱玉文副连长,此外之前还有河南南阳籍的常兰海指导员(在连队时间不久就调到喀什站去了)。他们的工作方法、工作作风,都给了我许多启发和影响,他们在不同时期,对我都给予了不同程度的关心和帮助。那些往事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温暖,让我心生感念。
怀念战友穆桂洲
穆桂洲,七六年兵,河南淮滨人。我跟穆桂洲的直接工作关系,主要还是在我从新疆马兰基地学习训练回来后,在新兵连训练新兵期间。那时,已转志愿兵的他是八三年新兵连的排长,我是他们排里的一个班长。由于我几乎没在基层连队的班级里工作、生活过,所以初当班长,带兵经验不足,遇到一些困难和问题,穆排长会提醒和帮助我。而有些方面,他也会叫我当他的参谋,听听我的意见。那时我们的工作关系很融洽、亲近,排里的几个班长也都很团结,一心一意想把工作做好,为他争光。
新兵连结束后,我们还一度住在同一个屋里(一个套间、分两个房间),那时我们像无话不谈的兄弟一样。
后来,我提拔为教员,搬到连部那边去住了。工作关系转换后,老穆他带头改口称呼我“张教员”,偶尔还指派他们排的学员来我宿舍给我打打开水,从这也反映出老穆这人的本分和厚道。当然,我对他仍然很尊重,我知道他喜欢抽烟,那年我回家探亲,顺带了一条家乡烟,谁都没给,我只给了他。
以后离队学习,回连队当副指导员时,我总是叫他穆排长。再后来到机关工作,逐渐地我们也失去了联系。转业到地方工作后,工作节奏变快,更无暇顾及联系往日的战友了。
前些日子的一天深夜,在与心江连长微信聊天,我问到穆桂洲排长时,才听说他于十年前遭遇车祸,不幸离世了。我很是惊讶和惋惜,也不禁为他的家庭及子女担起心来,我跟心江连长讲,如能联系到他的家人,想转点钱表示一下心意。我想,毕竟我们过去曾有过密切的工作关系,是亲密的战友;毕竟我还活着;毕竟我的岁数要轻些——虽已不是挣大钱的年龄,但毕竟我现在还有些工资收入,就当少挣点、少花点。这也是一种回报和感恩。
心江与穆桂洲是同年兵,又是老乡,他的心情跟我一样,他表示,手上有个案子,最近要去淮滨,到时可以寻访一下,结果会告诉我。我无意在战友中发起捐助。我讲,我们战友间,过去的工作交集不同,每个人现今的情况也不一,我想,只要我们能时常念起往日的战友,想着他们曾经的好,在内心默默的祝福他们,那即使是已在天堂的战友,他们也会欣慰了。
抱歉,新兵“小胖”
回忆眉县军营的岁月,心里有温暖和感恩,但也有遗憾和歉疚。
那是一九八三年冬天新兵连的事情。当时我在新兵连当班长,我们班有河南荥阳的,也有甘肃平凉的。印象比较深的有二位:一位是荥阳的任志敏,该新兵现实表现、综合素养都不错,后被我和穆排长推荐给连队,当了文书;还有一位是平凉的,家里好像是县城的,虽然早已记不起姓名了,但他的模样我至今还能想起:个子在一米六二左右,甘肃那边人常见的“水色”、方形的脸庞,显得厚道和单纯。叫他“小胖”(并无贬损的意思),是因为现在叫不出他出姓名,其实他并不算胖,只是和当时清一色清廋的新兵比,他显得微胖。“小胖”绝对不是什么差兵,虽然平时嘴巴爱说一些,但也不那种油嘴滑舌的人。在班里也能遵守纪律,尊重领导,服从管理,与班里人,特别是老乡之间的团结比较好。只是可能是由于是独生子,家又是县城里的,在家未吃过什么苦,也未受过太多的约束,以及身体稍胖的原因吧,在队列训练上,工作、生活的紧张性和忍耐性上,与同班战士相比,有些距离。但当时,我却没能用客观的态度看待这一切,也没有用因人而宜的工作方法处理问题。有时“争先”思想作怪,嫌他拖了班级和排里的后腿;有时嫌他作风松散,就不爱搭理他;有时批评过火引起他的抵触后,恼火难耐,甚至采取了一些类似惩罚性的训练。总之那种种做法,后来我也感到失当和过火,它伤害了“小胖”的自尊和我们之间的感情。虽然他自始至终对我这个班长都是尊重,但我也能感觉到他对我的训练和工作方法的不理解,有敬而远之的倾向。然而,由于我当时的思想水平局限,我自始至终未能主动地与他深入地、推心置腹地交谈、化解。至今还记得在新兵连结束时(好像分配至运输营),他那黯然的眼神。。。
造成这种局面,主要是我的原因,是我本人在基层连队带兵方面工作经验不足,没能掌握“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结合”的工作方法。客观上讲,一是我没有长时间在连队的班级里生活过,缺乏基层班长的带兵经验;二是刚从新疆马兰基地“国防科工委预提汽车排长队”学习训练刚回来,满脑子就是“严格要求、严格训练”,以为“严”就是管理能力强,严格要求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后来,排、连领导也看到我身上的这一问题,除老穆有时提醒我外,新兵连结束时,时任常指导员也语重心长地跟我谈话:“带兵,也要具体情况具体看待,要‘一把钥匙开一把锁’。。。”
转业后这些年,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儿女也像当年“小胖”他们那年龄了的时候),我越发感到,当年年青气盛、方法简单,过火的做法是对战友的尊严的一种伤害和冒犯。以致今日,我仍为我当年那的不当做法而感到自责和羞愧。去年我在《桥南公社》博客上撰写那篇回忆文章后,就想再补写一篇,向我的战友——“小胖”,公开道歉。所以,今天借用这“眉县汽教营微信群”平台,再次向昔日的战友道歉。如有与“小胖”还有联系的甘肃战友,请代我转达我对他的歉意,请他从内心能原谅我——一个如今已年近六旬的老兵。
岁月无情,它剥蚀着我们青春的颜容,但我们的内心,仍可以再年青、再阳光些。。。真诚地祝福你——“小胖”战友!
后记
写完这最后一段文字,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蕴藏于内心许久的情感终于得到了抒发,那横立在心头的心结正尝试着打开,心情释然、开朗了许多。
说实话,自打加入了“眉县汽教营”的微信群后,虽然现在我这边杂事缠身,工作日也就是早晚浏览一下,但看着战友们每天热情地招呼,频频互动,以及偶尔在群里听到战友喊一嗓子,我都会会心一笑;对战友提供的资讯,我会认真阅读,心里想:他的兴趣还是那么广;有时看到微信上老领导、老战友的名字,即使他一声不吭,我也会感到亲切,那曾经的往事和当年的笑容便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只是考虑到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一,心境不同等个性差异(就像我一样,也是一个安静、少动的人),遂未敢贸然打搅,但我内心里是会予理解、尊重和祝福的。
情,在静处,依然深!
这次汽教营战友在郑州聚会,我虽未能前往,但我积极关注。我时常跟我的家人讲,我这个年龄应该是回忆、感恩的年龄了;这次我讲,要拿出点行动、做出点贡献,即“四个一工程”:一封贺信、一份礼金、一篇忆文、一部军旅作品,向眉县老战友聚会献礼、汇报。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红包未能人人派送(许多都是散发),只当是个喜庆、图个乐子吧。也算是我对眉县战友首次聚会未能参加的一个歉意,和对过去老领导、老战友的致谢和感恩吧。
我们虽未相见,但我依然会感恩和怀念!
感谢你们,我亲爱的战友们!眉县的友情,将永远在我的记忆里!
最后我还想说:眉县军营,就像我的出生地,那里留有我 “童年的足迹”,也是我梦想起航的地方;眉县军营的岁月,是我青春年华中,青涩而绚丽的一页,她,已经融入在我的生命里。
难忘眉县,眉县难忘。
弓 木
二0一六年七月十五日于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