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婚姻大事(短篇小说)
文/陈百贵

张福根怕老婆是从他结婚的那天开始的。别人结婚的头一夜都是最幸福、最温馨的时刻,而他却得到的是重重的一巴掌。
“你,你为什么打我?”张福根懵了,“又不是我非要娶你。”他怎么也想不通老婆赏自己一个嘴巴的原因。
“为什么打你?”老婆郭英厉声说,“我打的是你没出息!一个大男人,娶不上媳妇,竟有脸拿自己的妹妹来换。”
“这不是我的错!”张福根委屈得大声喊起来。
“是谁的错?”郭英紧跟着问。
“我,我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是谁的错。他不同意这种婚姻,可是劝自己同意的又都是自己的亲人,“你哥哥咋也同意拿你换媳妇?”他反驳说。
“啊哈……”郭英听到这里笑起来。是呀,这种换亲这二年实在不稀罕。有钱的买媳妇,没钱的拿姐姐妹妹换媳妇,实在也分不清谁对谁错。想到这里,郭英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张福根的脸:“疼吗?”她娇声问。
“呜呜……”张福根哭出声来。
“别哭了,小孩子似的!”郭英的目的达到了,张福根正是她想要的那种人,“以后听我的话,好好过日子。”
当初,郭英家的人坐下来商量换亲的时候,都以为她不同意,没想到她会爽快地答应了。“我愿意,我给俺哥哥换个媳妇,以后想着我这点儿好处就行了。”
“委屈你了,孩子!”母亲抹着眼泪说。
“娘,别难过,咋着不是过一辈子呢!”郭英倒劝起母亲来。其实郭英早有心理准备,她想,女人的婚姻哪有百分百的满意的?什么爱情?两个相爱的人,就保准能过一辈子吗?生活不是诗歌,但是能过的像诗歌一样。生活不是小说,但是能过出小说的滋味来。
结婚了,生子了,张福根唯郭英的马首是瞻,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后来,还真过出一段小说的故事来。

这天,张福根下晌回到家,把锄放在门后里,就势坐在门槛上,抽起烟来。
郭英从屋里出来:“回来了?”
张福根不言语,仍旧抽他的烟。
“都打了除草剂了,还用得着你耪地?”郭英说着就进厨房做饭去了。
“就耪了个地头,在家里烦。”
“烦?烦你个鬼头!”郭英抢白了他一句。
张福根白了她一眼,仍旧抽烟。一根烟抽完了,吐了口唾沫。“丢人!”他闷声闷气地说。
张福根四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一副肉脸。俗话说:精在眼上、憨在脸上。是说,精人,眼珠灵活;憨人,脸无表情。张福根坐在那里,大肉脸蛋子一嘟噜,真够个人看的。
张福根所说的“丢人”,是因为闺女张秀丽未婚先孕的事。他和郭英找到男方,人家不承认。张福根要诉诸法律,郭英说:“你别傻了!我这回绝饶不了他们!”
“你有什么办法?”
“咱连骂他三天,让大家都知道知道。”
“你还不嫌丢人?还让大家都知道?”
“谁丢人?谁丢人?是他勾引的咱闺女,不是咱闺女勾引的他。嚷嚷出去,就他家这缺德带冒烟的行为,谁有闺女敢嫁给他家?有剩下的男,没剩下的女。咱怕啥?”郭英胸有成竹地说。
张福根没主意,光仗着爱人郭英。郭英真能骂,骂了三天没有重样的话。张福根扛着大杠子,跟在郭英的腚后头,保护她。
三天过去了,郭英消停下来了。可张秀丽的肚子怎么能消下去呢?张福根要拉着女儿上医院做人工流产。
“你这猪脑子,什么时候能透亮点儿?”
“你说咋办?”
“我问你,咱孩子肚子里的孩子有主没有?”
“有,可人家不承认呀?”
“有主就好,这会儿他不承认,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退一万步说,孩子、闺女都窝不咱家里。他小子能娶上娶不上媳妇,可就没准了。”
张福根人诚实,有一身蛮力气,郭英泼辣,能操持;日子过得不错。儿子上了大学,闺女读高中。多好的日子!没想到出了这种事。郭英知道后真是气愤异常!但她没责怪闺女:“孩子,别害怕,娘不怪罪你。你说是谁,只要你愿意嫁给他,娘绝对不拦着。”
“李大贵。”
哪知郭英和张福根找到了李家,人家拒不承认。
“好哇!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到时候非叫你一家子跪着求我不可!”
果然,李家后来落入了自己挖的陷阱。说陷阱是自己挖的,是有道理的。因为自己做的事,到头来还要自己负责。

孩子生下来了,没有姓,就叫小宝宝,也会跑了。聪明伶俐,壮壮实实,很是可爱。
“孩子,”郭英问秀丽,“你把大贵的微信删了吗?”
“没有。”
“好,和他联系,就说孩子整天要爸爸。”
这二年来,郭英可没闲着。到处宣传李家不是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把个李家可糟蹋苦了。李家托媒人给儿子说亲,媒人说:“你家放着好儿媳妇、亲孙子都不要。这么狠的心,谁家有闺女向火坑里推呀?”
李家老夫妻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真是欲哭无泪、欲嚎无声啊!头发都愁白了。先是看不起张家,一,因为是换亲家庭,二,是秀丽不贞。后来又恨起郭英来,一是骂了他家三天,二是到处臭摆他家,名誉扫地。再后来渐渐地产生了悔意,毕竟秀丽的孩子是他李大贵的种。这么说,咱还是对不起人家张家在先。不能光怪郭英臭摆咱。
一天,老两口出门,正看见郭英领着孩子在门口过。孩子又蹦又跳,活波可爱。
“咱那孙子长得真好!”李母说。
“说么呢?还能是咱的吗?”李父苦笑着说。
“唉!”老两口赶紧关上大门,没敢出来。
这二年,一个媒人也不上,大闺女、小媳妇见了大贵就躲得远远的。照这样下去,大贵就错过了成亲的年龄了,这可咋办呢?“我出去打工去,人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出去,好歹能唬弄个媳妇。”哪知道外面的世界精彩是精彩,只可惜只是烟花缭乱。打工的男孩儿不少,女孩儿也不少。女孩儿都想找个男孩儿搭帮过日子,不承认夫妻关系,当然两个人的花销都有男孩儿负担。如果春节想带媳妇回家,还要另加费用。你还别不信,这种家庭不但城市有,这二年农村里也不少。大贵想,这不是骗傻小子吗?在外面呆了半年就回来了。
“小儿,”李母问儿子大贵,“你把张妮儿的微信删了吧?”
“还没有。”大贵说。
“联系联系她,看她是啥意思。”

没过几天,媒人登上了张家的门。
“张嫂子,我来给咱闺女提亲来了!”媒人,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进院就喊叫起来。
“谁家呀?”郭英赶忙从屋里出来,招呼媒人。
“张嫂子,李家这一家子肠子都悔青了!昨晚找到我,哭泪抹擦地求我来向你赔不是来了。”
“赔不是,他俩这么不来呀?”郭英冷笑着说。
“他俩?有脸来吗?就是来,也要等张嫂子你消了气、发下话来,他俩才敢来呀!”媒人一路奉承,会说话。
“宝宝别乱跑,小心摔着。”郭英不回答媒人的话,赶过去照顾孩子。
“咬!宝宝长得真好看,都两岁了吧?”要讨好大人,必须夸奖孩子,这常识媒人懂得。
“虚岁三岁了。”郭英说。
“看看,长得多好!你这一功可大了去了!李家这一对老东西,可缺了大德了!”
“长起来还是和他爷爷奶奶近。人,都是白眼狼。”郭英叹了口气,说。
“可别那么说,张嫂子。没有白疼的人。”媒人说着站起来,“我回去就骂那两个老东西去。明天我再来。”
郭英抱着宝宝送到大门口。见有人走过来,故意大声说:“你问问那老两口子,是吃屎长大的,还是吃盐米长大的?”
“你放心吧,张嫂子。我骂不轻他俩”。媒人说着,越走越快,奔向李家去了。

第二天,李父李母掂着礼物,在媒人地引领下登门赔罪来了。一进门还真给郭英跪下了。郭英连哭带说,这一通发泄呀!真像黄河决堤一样。李父李母只有低头认罪的份,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婶子,你放心。孩子过门后,俺两口子一定当亲闺女待她!”李父李母当下表了决心。
“张嫂子,杀人不过头点地,错也认了、罪也赔了。我看这事就定下来吧!”轮到媒人打圆场了。
郭英也不答李家两口子的茬,对着媒人说:“赶明天叫他李家来个懂事的人,这事光你自己可担不起来。”
转过天来,媒人和李家的族长来了。张福根两口子赶紧把他俩让进屋里。李家族长先开了腔:“好好的一桩事,叫这老两口子给搅得一塌糊涂。这一回呀,一定得叫他俩好好地长长记性!”
“咱可不敢得罪人家,说东道西,咱闺女还不是上他李家过日子去吗?”郭英十分委屈地说。
“哪能这么说呢?”李家族长说,“什么年代了?俩孩子没错!”
这时小宝宝跑过来,搂着郭英的腿喊老娘。郭英眼里流出泪来:“要不是怕宝宝没爹没娘,绝不能再叫俺闺女蹬他李家的门!”
事情定下来了,按常规办理。先过庚帖,压贴钱拾万元。
庚帖换过了,该商量结婚的事了。当着媒人和李家族长的面,郭英说:“我先提个事,小宝宝自出生都没见过他李家人的面,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起来的。现在认祖归宗了,你二老说,我容易吗?”
“不容易,必须叫他家拿抚养费。”李家族长是何等聪明的人,不等郭英说就提了出来,“他嫂子,你说拿多少?”
这样,李家又拿了十万元。李家族长对老李说:“你别觉得委屈!生孩子、坐月子容易吗?买奶粉,给孩子看病,黑天白日地伺候,容易吗?再打上误工费,这点钱不多。”
钱送过去了,结婚的日子也定下了,男方把请帖也都撒了出去。媒人和李家族长来和郭英商量结婚的事宜,郭英说:“让你二老跑腿费心了。我年轻不懂事,不对的地方,还请二老多包涵。”
“都不是外人,为咱自己的事,应该的。”李家族长说。
郭英沉默了一会儿,说:“压贴的钱有了,孩子的事也解决了,结婚的日子也定了。可喜礼钱我还没看见呢!再说,就他家那个德性,万一闺女过了门,处处给个小鞋穿,咋办呢?”
媒人不敢搭腔。李家族长低头想了想,说:“他嫂子,你的考虑也对,并不过份。”李家族长停了一下,又说:“咱都是明白人,把话挑明吧!喜礼是应该拿的,是不是另外叫他家再拿点儿保证金呀?”
“再拿多少?”媒人怯生生地问。
“连喜礼加在一块,再拿三十万吧!”
媒人刚一打愣,李家族长马上接过话头:“行行,不多。”
“我的意思是,先把钱压在我这。过个三年五载的,不生气不惹脑的再把钱还给他们。再说俺儿子也快大学毕业了,俺两口子也不老,花不着他李家的钱。儿子毕业后在城里工作。只要大贵他小两口有良心,俺俩老了还指望着他俩呢!俺要钱有什么用?还不都是他们的?”郭英说的句句在理。不容你不答应。
“哇——”李母听李家族长一学说,一下子哭起来,“可要了俺老两口子的命了!”
“这媳妇我不要了!”母亲一哭,李大贵也受不了了。
“混蛋!哪有你说话的份!”李家族长瞪起了眼珠子。
李父也白了儿子一眼:“谁叫咱当初对不住人家呢!这事摊在谁身上,也不好迈过去。”
“这话在理,咱有错在先。如果不拿出个态度来,人家凭什么相信咱?”李家族长说。
“难为死俺了——”李母又哭起来,“二十万把俺就打空了,还要三十万,这不是成心要俺老两口子的命吗?活不了了!”
“难,就在这一步。郭英是明白人,人家说的清楚。钱,人家都另存着。她儿子回不了家了,老了还指望大贵他俩呢!只要大贵他俩有良心,别说这五十万,连他俩的存款也是你们李家的。”李家族长开出了宽心药丸。
李母不哭了:“可当下咋办呢?”
李家族长说:“你们求亲告友借借,我号召族家凑凑,三十万好筹划。”
“哎呀!郭英真英明!”媒人心里说,“怪不得叫李家族长出头,这事光凭我真办不成!”

个人简历

陈百贵,网名:永远在路上。临清市作协会员、临清市楹联协会会员、聊城市作协会员,聊城市诗人协会会员,山东省文学艺术联合会会员,都市头条认证编辑,当代新文学网络文化传媒、《当代新文学春秋刊》总编。《世界汉语文学-关东美文》晋鲁豫编辑中心主编。出版《短篇小说散文集》一部。
喜欢用文字记录永远在路上的情景。
诗观:认真做人,快乐创作,与文学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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