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
一一个不是故事的
悲惨故事
边风
十年动乱
犹如一场席卷全国的灾难
它毁坏了所有的社会秩序
它颠覆了人类的全部观念
它把所有的人分成了类
它给所有的事都划了线
谁也休想越雷池半步
谁也不能有丝毫的埋怨
它制造了无数的人间悲剧
它造成了数不清的
寃假错案
有些事让人难以想像
有些事叫人至今一想到它
就心惊胆战
譬如有人为了打倒对方
不惜无中生有
有些人为了搏得上司的青睐
甚至会夫妻反目
父子相残
那时我虽然还很小很小
还分不清谁对谁错
也判定不了其中的恩恩怨怨
只是觉得有些不近人情
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
不应该是这般的悲惨
人常说时间可以消磨一切
但有些事直到死都如在眼前
只是有些人不愿意提起
有些人想诉说又苦于
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
今天我想说的是一桩
畸形的姻缘
因为这桩事如鲠在喉
不吐不快
它甚至整整折磨了我
二十多年
这就是
有一位地主家的女儿
她生来就聪明漂亮
资质非凡
她从小就喜欢读书
追高务远
她不愿像她的父母那样
把一生都拴在土地上
她想要如像美丽的彩凤那样
展翅高飞
飞出大山
飞向遥远
然后把所有的梦想
都写上万里云天
因此尽管那时提倡红专
反对白专
但她还是坚信没有知识
一切都是空谈
因为没有知识
就没有远见
而没有远见又如何能够
走在别人的前边
她正是怀着这样一个
坚定的信念
拼命学习
努力钻研
奋勇向前
她满以为凭借自己的
刻苦努力与优异成绩
就一定能够走进
大学的神圣殿堂
就一定能够走出
偏僻而遥远的大山
可她却忘了阶级成分
这道难跨的门坎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才是
一道真正的鬼门关
因为家境贫寒
在初中毕业时她就忍痛
放弃了上高中
上大学的宏大志愿
而是报考了医学中专
并交上了一份几乎是
满分的考试答卷
果然她就被省城的一所
医学专科学校选中
如果没有意外
她的录取可以说
是没有一丝的悬念
但谁知果然在政审中
却卡了壳
原因是她是地主子女
若要想上这所学校
就首先必须得到
大队党支部的全力推荐
没有了大队党支部的
推荐公章
一切都不谛于扯淡
而问题恰恰就在这个
时候出现
村支书用欣赏而贪婪的
眼神久久的望着她
然后一字一句的说
要想上这个学校
其实也并不难
但有一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她必须答应毕业后
嫁给他一无所长的儿子
且必须通过三媒六证的
程序先举行订婚仪式
否则一切都将免谈
如果能答应这桩婚姻
他不仅在推荐书上会
重重的盖上大队公章
就连她上学的一切费用
都可以由他们家来承担
面对这样一个二选一的
苛刻条件
她与她的家人
不能有半点的含糊
更容不得半点的拖延
必须有明确的态度
必须做出坚定的决断
怎么办
如果答应了
她就要与一个
五短三粗的傻男人
过上一辈子
如果不答应
那么她的所有梦想
都会被无情的现实击碎
都将化作虚无的云烟
这就无疑等于杀死自己
这样她怎么会心甘
怎么办呀
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
她六神无主
她心如刀剜
她痛哭流泣
她进退两难
但为了上学
为了一生的心愿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让步
答应了订婚
她虽然知道这是个
屈尋的城下盟约
但除此外她还能怎么办
她深知这一盟约的签定
就无疑是给自己
选择了一个万劫不复的
万丈深渊
由于她聪明漂亮
由于她成绩优异
由于她贤淑干练
入学后不久
她便成为许多男生
追求的对象
其中有一位男生也
很快就走进了她的心田
他十分的帅气
十分的聪明
十分的体贴
学习谈吐都绝非一般
这时的她既觉得
从来有过的甜蜜
又有一股隐痛让她
惴惴不安
就如同一个五味瓶
被彻底打翻
为此
她终日神情恍惚
她整夜整夜难以安眠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切又都无法
向他人倾诉
她只能将这一切痛苦
深深的深深的强压在
自己的心间
有时她也自己劝自己
她幻想着能有山回路转的
那一天
她希望路不走人走
她相信山不转水转
她想一切到时再看
或许会有奇迹出现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不觉间就到了
毕业的时间
由于学业成绩突出
毕业后她被顺利的
分配到了省城的
一家医院
正好她所钟情的
那位男同学的家
就在省城
他的父母都有着各自
不错的公干
凭借关系他也顺利地
进入了这家医院
按理说这是一个多么
美好的兆头
未来的一切都好像
在向她绽露出
灿烂的笑颜
简直是天遂人愿
真可谓篷山不远
工作刚刚理顺之后
这位男同学就向她
展开了强大的攻势
今天邀她看电影
明天又请她去吃饭
他更是将此事说与了
他的父母
于是俩位老人又急着
约她见面
而这时的那位村支书家
也脚忙手乱
没有一丝的逍闲
他们一方面支使媒人
天天往家里跑
催着举办婚礼
另方面又让他的儿子
三天两头的往学校里赶
她害怕失去心上的爱人
她害怕让父母难堪
她害怕她会因此而成为
世人眼中缺少道德
没有良心的坏女人
她怕她无法承受这
一切无法辩解的灾难
她为此日日不安
夜夜难眠
她肠如棍绞
她心似刀剜
她时时都以泪洗面
她分分秒秒都经受着
无情的精神熬煎
她思前想后
她想后思前
她实在想不出一个
两全其美的办法
而她再也经不起这样
日复一日的煎熬与磨难
于是
在一个狂风暴雨之夜
她流着泪服了一大把
安眠药
她选择了独自一个人
离开这个让她留恋又让她
痛恨的辛酸人间
这不是一个虚拟的故事
这是一部真实而悲惨的
人生画卷
它就像一把冒着青烟的
烙铁深深的深深的
烙进了我的心间
二十多年过去了
但它就像发生在昨天
时时刻刻都萦绕在
我的眼前
我今天之所以决定
把它写出来
就是我不愿独自一人
默默的承受这份
没有尽头的熬煎
一2021，12，30日
凌晨2时20分于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