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1日  星期二  雨转阴

“冬至大过年”这一说法，是我来到广东后才知道的。

本地人对冬至节非常重视。

最遗憾的，就是冬至这天不是周末，也没有假放。

值得庆幸的是，一般来说，领导都善解人意，吩咐老师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可以提前回家。

今年，我们才换行政不久，没有接到可以提前下班的通知，老师们也没有抱怨，每一个人都明白，提早下班是福利，没有了也正常。

昨天，一个老师希望我帮忙晚托。

我马上答应了下来。

现阶段，我和先生属于空巢“老人”。回到家里只要做晚饭就可以了，比较轻松。年轻人回到家里，要伺候孩子，陪学习，陪玩耍。既然能帮到他们一些就帮吧，何乐而不为呢？

今天下午，我收拾东西去晚托的时候，请我帮忙的老师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今天是冬至，还要请你帮忙看晚托，辛苦你了。”

我笑道：“我并没有过冬至这个节的习惯，没什么的，对我来说，今天就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你有过冬至节的习惯吗？”

她笑：“我们也没有。”

她是湖南人，和我预想的一样，也没有过冬至节这个习俗。

看来我的周围，对冬至节这么重视，这么隆重的，就只有广东人了。

当然入乡随俗的人也有。

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妻子是本地人，他已经非常习惯过冬至节。

有一年过年，我们在家里忙碌地准备团年的食物，他却邀请我们去爬山。我们很奇怪，问他：“你不用准备过年的食物吗？”

他告诉我们：“冬至节过后每一天都可以过年。只要全家人觉得哪一天合适，约在一起祭祖拜神，吃团圆饭，就算过了年了。至于除夕那天是否在一起吃饭，是否去拜神什么的，都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之前已经过了年了。”

他说了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冬至大过年就是这个意思，也明白了，为什么广东人总是喜欢在过年的时候外出旅游。

现在想想，这种冬至节过后，选取合适的时间祭祖聚餐团圆的过年方式，在如此忙碌的年代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我不由想起我还在老家时过冬至的情景。

那时候我极其年轻，每年冬至，妈妈就开始准备做冬酒。

称量糯米（一般的年份，至少要准备20-30斤。如果这一年有什么喜事的话，准备的量巨大，不可确定了），挑选购买心仪的酒饼（甜酒曲），到河边淘洗糯米，浸泡（至少要一天一夜，泡足24小时），把浸泡好的糯米放进事先洗刷得非常干净的大饭甑，连续蒸4小时左右。

蒸糯米饭时，妈妈一边往炉灶塞柴火，一边忙着做其他准备工作，比如，抬出几天前清洗干净晾干了水的大酒缸，在天井旁边摆放好大木盆，在木盆上摆放好结实的木架子（一般摆放上去的是豆腐架）。

随着柴火的消耗，糯米饭特殊的浓郁的香味渐渐飘满村子。所有人都知道，谁家在蒸糯米饭，准备做冬酒了。

糯米饭蒸好后，妈妈使出最大的力气，把沉重的饭甑用极快的速度从锅里抱出来，放在天井旁边预先垫好了架子的木盆上，饭甑在架子上安放好了，妈妈叫我们：“去拿碗，可以吃糯米饭了。”

我们拿了碗过去排好队，妈妈给我们每个人的碗里盛一团糯米饭。香喷喷的糯米饭粘上软绵绵的白糖，我们吃得津津有味，总是希望再添一点，再添一点。妈妈微笑着，慈爱地告诉我们：“不能吃那么多，糯米饭虽然好吃，但是它难消化。吃多了肚子就难受了。”

吃了糯米饭，心满意足的我们去提干净的井水，把水桶放到饭甑旁边。妈妈拿起水瓢，一瓢一瓢地把水舀起来浇在糯米饭上面。

很快，乳白色的水盛满了木盆，又顺着木盆的边沿溢出来，流到天井里。

糯米饭的清香稀了，淡了。

妈妈用手摸了摸糯米饭，觉得整个饭甑里的糯米饭的温度合适了，淋上去的水也差不多全部沥干了。她就把糯米饭一勺一勺地舀到大酒缸里，撒上酒饼，撸起袖子，探一下身体，使劲把撒在糯米饭上面的酒饼和全部糯米饭均匀地混在一起。这个过程要持续20分钟左右，妈妈才放心。

搅拌均匀之后，妈妈把糯米饭压实，在正中间挖出一个深深的酒窝，这个酒窝一直通到酒缸底部。

这些工序都完成了的时候，妈妈就会和爸爸一起把酒缸抬到房间通风的角落，盖上一个簸箕，在簸箕上面盖上几张厚棉被。

我曾经很奇怪地问妈妈：“为什么要给它盖上被子呀？难道它也怕冷吗？”

妈妈说出不其中的道理，只是告诉我：“如果不盖上被子，很难出酒。盖上被子，最多三天就可以看到酒在酒窝里。”

现在我知道了，糯米酒发酵需要适宜的温度。

果然，四五天后，酒窝里就溢满了酒。

晚上，细心聆听，能听见小酒泡往上冒出来发出的“咕嘟”“咕嘟”声。

妈妈取来井水，每天倒进去几瓢，继续让它发酵。

几天后，妈妈把酒酿饭捞起来，把酒挤出来，再把酒倒进酒瓮里。几个瓮都装好了酒后，盖好盖子，盖子上压一块砖，每个酒瓮之间留出些缝隙，摆放在一起，围成一个圈。在周围倒上瘪谷子，瘪谷子要没过酒瓮，用松针引燃，不可燃起明火，要用温火慢慢煨。瘪谷子能持续煨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就会发现，酒瓮周围的瘪谷子全部变成了灰烬，酒瓮上也沾满了厚厚的一层草木灰。妈妈轻轻扫去灰烬，打开其中一瓮酒，轻轻舀一勺出来，细细品尝。我们总能看见她一边品尝，一边咂嘴，连声赞叹：“好酒，好酒，好甜哪。”然后叫我们：“你们快点过来，也尝一尝。”

我们蜂拥而至。

唇边沾上了的刚刚出炉的酒，甜甜的，黏黏的，糯糯的，如丝般润滑。

酒做好了，整个春节无论招待客人，还是自己食用，都非常方便。

据说，心地越善良的人家，出的酒品质越好。

这就是客家人的冬酒。

据说冬酒可以一直存放，三五年，十几年，都没问题，不需要加任何防腐剂，放得越久越醇香，味道越厚重。

这个，才是我熟知的冬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