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式与好溪

李蒙惠

        在唐代晚期文学家中，段成式的文学成就是多方面的。他能诗善文，除代表作志怪小说集《酉阳杂俎》传于后世外，在《全唐诗》中还收入他的诗词30多首。现存段成式的诗，多是绝句和律诗，十分讲究词采的艳丽，风格清丽秀美。

        段成式(803—863)，字柯古，山东淄博人。年轻时随父亲段文昌（曾任四川节度使等职）转徙各地，了解各地风土人情、轶闻趣事，开拓了生活视野，加之他精研苦学，博览了包括官府秘籍在内的大量图书。他以读书为嗜，博学强记，矩识渊博。在当时文名颇著，与著名诗人李商隐、温庭筠号称“三才”。其所著《酉阳杂俎》，分类记载各种异事方物，内容广博，丰富多彩。有自然现象、文籍典故、社会民情、地产资源、草木虫鱼、方术医药、佛家故事、中外传闻、物产交流等等，可以说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其中有些篇章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为研究唐传奇提供了极为可贵的资料。

        唐宣宗大中九年（855），五十三岁的段成式从长安来到处州任刺史。段成式在处州德政卓著，民望很高，其中是突出的是整治好溪水患，兴修好溪堰水利。

        好溪为瓯江支流， 源于磐安县南部大盘山西南麓，全长123公里，流经缙云仙都山下谓之练溪，南入丽水县称东港，俗称缙云港，又南从古城村注入瓯江。从缙云至丽水之间，溪流连绵45公里，中有59处湍濑。其中丽水境内的“突星濑”，中流巨石纵横，因东晋时大书法家王羲之书“突星濑”三字于其上而闻名于世。两岸岩壁峭立，怪石嶙刚，处处风光如画，景色迷人。谢灵运在《与弟书》中写道：“闻恶溪道中九十九里，王右军（王羲之）游此恶道，叹其奇绝，书道‘突星濑’于石。”据说王羲之题突星濑三字后，地方慕名摹拓者甚众，村人烦之，将其石推入水中。清人蒋薰曾有诗记言此事：“右军题后突星闻，凤阙天门翳水云。沉石未销龙虎迹，墨光夜射斗牛分。”（凤阙天门：梁武帝肖衍尝誉王羲之之书“字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翳水云”即指沉石之事。） 

        清道光廿六年的《丽水县志》载：“好溪源出缙云县大盆山，西流入丽水，曏因水怪名‘恶溪’。唐段成式为刺史，水怪潜去，改为‘好溪’。”

        好溪是丽水与缙云间的水路通道，也是温、处两地北行赴省进京的必经之路。但因“暗崖积石，相蹙成滩，水势湍急，舟行崎岖，动辄破碎”，以至舟覆人亡，令百姓“尝变色而惴栗，失声而叫号” (北宋·龚原《治滩记》)。人们以为是水怪作祟，便称之为“恶溪”。  

        恶溪滩险流急，激湍易灾。据清道光版《丽水县志》记载：唐显庆元年(656)九月，大风雨，溺水7000余人。文明元年(684)，大水，溺死百余人。神功元年(697)，水坏民居700余家……处州百姓受尽了恶溪的肆虐，几乎到了谈恶溪而色变的地步。

        段成式到处州后，走访乡间，体察民情。当他察得恶溪是州城水患固疾，且关系到东乡天王畈一带百姓的收成丰歉，便决意开挖渠道，整治恶溪。段成式到任不到一个月，就勘察地形，制定方案，动员乡民疏浚河道，破岩排阻，治滩去险，以通舟筏。使河道畅通，变恶溪为好溪；同时在县东20里的灵鹫山下筑堤兴修渠，引溪水入渠，引水灌溉，建成了好溪堰。并向西流至浪荡口筑分水坝，分南、北两支渠，灌田近6000亩。不仅使天王畈的原有水田的水源有了保证，而且许多原先的旱地也改良成了水田。特别是解决了青林、岩泉、九里、关下、凉塘、海潮、奚渡等东郊一带的农田灌溉和居民用水问题。

        好溪堰使丽水人民受益一千多年，至今还是丽水东郊农田浇灌和城中洗涤、消防、排污的生要设施。段成式治理恶溪，变水患为水利的事迹受到人们的赞颂。

        清代著名词人朱彝尊在《好溪棹歌》中写道：“记从水怪息鲸鲵，来往行人路不迷。若比西湖堤上路，好溪应是段公溪”。古人把鲸鲵比喻巨大凶险的敌人，段成式把恶溪化险为夷了，治理之功堪比治理西湖的苏、白诸公，他说西湖有“苏堤”“白堤”“杨公堤”，按此，好溪也应该称作“段公溪”了。

        段成式在处州四年，清廉勤政。他的好友、诗人方干在《赠处州段刺史》中对他在处期间的生活状况和处州府衙的清贫环境作了传神的描绘：“幸见诗才镇栝初，郡城孤峭似仙居。山萝色里登台阁，瀑布声中阅簿书。德重自将天地合，情高原与世人疏。寒潭是处清莲界，宾席何心望食鱼。” “食鱼”典出《战国策·冯谖客孟尝君》：冯谖为孟尝君门客，曾以“食无鱼，出无车”弹铗而歌，孟尝君闻而特加礼遇。这里反其意而用之，说段成式多在野外治水现场办理公务，疲于奔波，清廉自律，哪有心思一饱口福。

        同一时期的著名诗僧贯休也写了一首诗对段成式大加赞叹：

上缙云段使君

清畏人知人尽知，

缙云三载得宣尼。

活民刀尺虽无象，

出世文章岂有师。

木气芝香粘瓮榼，

云痕翠点满旌旗。

今朝暂到金台上，

颇觉心如太古时。

        说他兴教有方，政绩斐然，文章盖世，清声远播，还多数时间在修好溪堰的工地上辛劳。

        段成式治理好溪的事迹，史书多有记载：《新唐书•地理志》卷四十一载：“处州缙云郡东十里有恶溪，多水怪，宣宗时刺史段成式有善政，水怪潜去，民谓之好溪”。《舆地广记》卷二三云：“缙云县……有好溪，本名恶溪，多水怪，唐大中中，刺史段成式有善政，怪自去，因改曰好溪” 。翻开《史方舆纪要》、《浙江通志》、崇祯版《处州府志》、清《丽水县志》等历史文献，皆有同样的记载。段成式作为第一位治理好溪的贤吏，他的善政事迹永远流传在处州大地。

作者简介：

        李蒙惠，浙江省丽水市人。当过知青，干过演员，误入小城文化圈，庸碌无成，直至从文联退休。雅爱山水，喜欢摄影，偶玩诗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