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爷
作者//张明星
诵读//荆枫
编辑//荆枫

不知道为什么,我时常会想起四爷。
四爷家就在我家的东院。小时候,我总是长在四爷家。“腰里揣着一冲牌,谁说跟谁来。”这是四爷对我童年贪玩劲头的概括和总结。
那时,我吃完饭常拿着一副扑克,来到四爷家央求四爷四奶或别人跟我玩“对和”或“打娘娘”的游戏。有两年,我干脆搬到四爷家去住,睡觉前还央求四爷给我讲故事。什么“三侠五义”“八仙过海”“三顾茅庐”“一百单八将”。·····还有我至今都没看到过的一本名叫《奇门遁甲》的书。
四爷家有三间房,屋里非常宽敞。檩子过梁很粗,窗台以下的墙是用碎石头垒的。这样的房子在当时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连山的炕,人多也不显得拥挤,家里挨着小队部,乡亲们中午出工时往往是先聚到四爷家,在一起聊聊天说些笑话。晚上或农闲时,四爷家总是人客不断,打扑克、玩军棋、下象棋······非常热闹。
四爷不吸烟,但喜好喝酒。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每逢吃饭前,四爷都会拿起他专用的小锡壶,往里续满了酒,冬季则在火盆里先热一下,然后拿上桌自斟自饮。几盅酒下肚,脸上就微微泛起红光。饭后,四爷往往是惬意地往炕头的行李卷上一靠。高兴时,也会哼唱几声小曲儿。
房子大也会招惹是非。大跃进时队里搞“大锅饭”,要征用四爷家的房子做食堂,四爷不肯。几个使坏的大队干部硬将我家的中农成分改成了富农。四爷家的房子自然而然被用作了食堂。
我们家的院落很大,足有一顷多地。四面一人多高的大墙壕都是我的爷爷和四爷他们老哥俩儿起早贪黑一锹一锹培起来的,墙壕上又栽了两行柳树。
四爷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他为人直爽,嗓门洪亮,尤其是酒后,说起话来就像跟别人吵架一样,为此,他也付出了很多沉重的代价。那个年代总抓阶级斗争,批斗会一个接一个,每次都落不下四爷。四爷性格耿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他曾与人说过“打竹板还有个反上下,穿长袍没有会不着亲家的”“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些话被人抓住了把柄,批斗时几个人轮流鞭抽棍打,把四爷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可他就是不服软。
四爷个头高,体格强壮。但他心灵手巧,农活无所不会。赶车、扶犁、扬场、垛墙、搭炕、编筐窝篓、木匠活儿、做豆腐······样样精通。提起做豆腐,后来父亲还与四爷合伙开过豆腐坊呢。四爷家的外屋宽,在北墙角搭了一个锅台,放一口32印的大锅,旁边安一盘磨。每天起五更爬半夜的,那边父亲点火烧水,这边四爷赶着毛驴磨豆子,我还帮四爷赶车上街卖过豆腐呢!
在我的印象当中,四爷家的屋角常年摆放着一些柳条、玉米皮、高粱秸等材料,那些多数都是乡亲拿来的。四爷心地善良,有求必应。饭后,他拿过小板凳在屋地一坐,为左邻右舍编个背筐、花篓、筛子、炕席啥的。单干以后,四爷就把编好的套包、土篮子等拿到县城去卖,换点零钱打酒喝。

四爷赶了一辈子的马车,直到七、八十岁鞭子也不肯离手。拉土垫圈、割草放牲口啥的套车就走。秋收时,家家户户起早贪黑地忙,有天早晨,我也起了个大早,记得四点多钟,四爷已经赶着马车从地里拉回一车高粱到家了。我跟坐在车上的老叔说:“老叔,您太能起早了。”老叔回我:“你四爷没到三点就把我喊起来了。”四爷一辈子好强,能吃苦,一年四季很难见他闲着,好像从来不知道啥叫累似的。
每次我回老家都会问起四爷。父母常说:“你四爷身板儿硬实呢!将近九十岁的人了,还不服老,早出晚归的照样下地干活。”
我敬重我的四爷。他从最艰苦的年代一路走来,经历过许多政治运动的冲击,都顽强地挺了过来。在九十三年的人生旅程中,四爷没享过几天福。
如今,四爷已经离我们而去。
不知道身在天堂的四爷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酒喝。

【作者简介】张明星,网名,夜雨滴乡思。1962年11月生人,初中文化。辽宁省诗词学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阜新市作家协会会员。《无邪诗苑》编审,辽宁柳溪诗社副社长,彰武县《彰武诗词》、《彰武诗歌》责任编辑。2008年出版诗文集《房前屋后》。

【编辑、主播简介】荆枫,本名武长春(额尔德尼·巴特尔),蒙古族,辽宁蒙古贞人。作品散见《航空画报》《中岳诗刊》《中国风》《鸭绿江》等。著有诗集《荆枫》《思恋原野》《经年的诱惑》等三部。现为中国少数民族作协会员,辽宁作协会员,辽宁散文学会阜新分会副会长,阜新市诗歌学会副会长、阜蒙县诗词学会(常务)副会长,阜蒙县文联朗诵艺术学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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