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便    酒

（微型小说）

魏束存

    胡同里有一个小酒馆，炒一些庄户菜，据说很实惠，价廉物美，顾客趋之若鹜。唯一不方便的是无处方便：没有厕所。据老板小刁说是地方太小实在没处盖厕所。

    啤酒本来就利尿，喝多了啤酒的人实在忍无可忍，往往就出门往胡同里跑，一个花池子上边的墙上有个小木牌，写着红字：“严禁小便！”这牌子其实反倒成了指示牌，给撒尿者指明了革命方向，他们东张西望，见没人经过，就果断地掏出尿笼头，飞流直下三千尺，着实爽快！但是这时往往会听到一声大喊：“随地小便，罚款20元！”吓得一哆嗦，尿一停！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穿保安制服的老人，光头，一对鳄鱼眼，嘴比箥箕小了了。

     撒尿人往往这时会急刹车，捏住尿龙头，但是膀胱里仍有存货急于出库，折磨得人小腹一阵阵剧痛，忍不住继续尿完。尿完后如释重负，神清气爽，人像刑满释放，也像伏天里中午喝了第一杯冰镇啤酒！但是一看老人站在身边，心里突然像吃菜时吃到一个女人的长长的头发，很窝囊，恨不得立时端起盘子摔碎。但是又想：这老家伙说不定有什么来历！不能轻易惹他。于是掏钱或扫码给老人20块钱就算完！

     如此这般，“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小酒馆因为附近别无酒店，经营又活泛，买卖算是红火。附近经商的人，工地上的建筑工人，还有学校的教师们都经常来炒上几个小菜，说是“喝个便酒，吃个便饭”，后来有人开玩笑，说成“喝个小便酒，吃个大便饭”。开业三年了，天天中午和下午坐无虚席，有时有人一直喝到天明。附近银行里小伙子和姑娘们也经常上门来找刁经理揽存款，一些人来给他安收款码，刁经理成了香饽饽。

    刁经理日益发家，鸟枪换炮，原先那走起路来声音像得了冠毒肺炎一样气喘吁吁的三轮车下岗，换上一辆“福田”，还买了一辆“大众”，又在“玫瑰园”买了新房子。本来经常挂在嘴上的是“除了老婆，什么都换”，可是禁不住店里的女服务员眉来眼去，让他把持不住，丢了初心。刁夫人在审阅监控录像时发觉小刁与服务员搂抱，大闹一场，与他闹离婚。有同学对小刁开玩笑：“挣钱不挣钱，先睡服务员！”

    分管撒尿罚款的老人也沾光，腰包也变成了啤酒肚，还去镶了一口金牙，唯恐人家看不见，恣得整天咧嘴笑。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有一天，搬家公司的一个汉子老牛喝了啤酒后正撒尿，听见老人喊“随地小便，罚款20元！”今天搬家受了女主人呵斥的他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一点燃就爆炸了：“天底下有这么开啤酒馆的吗？连个茅房也没有，这不是X祸人吗？我喝了6瓶啤酒也不值20元！麻辣个臭X！”老人何曾受过这等委屈，破口大骂，而且骂得更有盐味：“我X杀你娘！你娘那个买卖不臭，是撒了味精还是抹了香油？！”老牛没顾上拉住裤裆的拉链就一拳打到老人的嘴上，看来老人提前镶上一口金牙是有先见之明，要是露着原先那几颗像上水石一样的牙，一定会被搬家公司的这个老牛给搬家！牙没打掉，只是嘴角象征性地淌了血。

    几分钟后，附近公安派出所的一个警察来了，一点也不凶，反倒看上去和蔼可亲，口气很和气甚至很民主，与老牛商量：“酒后失态也难免，以后多注意管住自己的脾气就好了。大叔你是愿意交2000元罚款，还是愿意拘留15天？”好汉不吃眼前亏，进了局子可丢不起人，还是交上罚款吧，于是老牛扫了警察掏出来的一个收款码。老牛踉踉跄跄回家，身子像风吹杨柳一样摇摆着，“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

     老牛回家后把吃的这个气说给他老婆听。牛夫人一拍桌子说：“X他奶奶，欺人太甚！”翻出抽屉里像柴煎饼一样的老电话号码簿，给她娘家侄子打了电话。最近她侄子从北京回山东，参加一个什么巡视组。

     第二天一早，一伙干部来到家里，有人介绍是县委书记带领有关部门负责人上门为昨天的事道歉，退还2000元，赔偿老牛精神损失费20000元。书记说要对群众强烈不满的乱收费乱罚款展开整治。领导走后，老牛拿起钱，闻到有尿臊味。

    第三天老牛故意再去刁家啤酒馆吃饭，却看见门上贴了封条，他问附近邻居，邻居说：罚款的那老人姓刁，是酒馆老板小刁他爹，那个警察是老刁他的外甥；啤酒馆被停业整顿，警察受了处分。

  2021.2.28.

【作者简介】 魏束存，本名魏述胜，山东省沂源县鲁村镇鲁村人，祖籍济南市钢城区辛庄镇芦城村（原属莱芜市）。毕业于山东银行学校（今齐鲁工业大学金融学院），金融园地老长工，曾在人行、工行和中行工作。有金融与汉语言文学两个专业毕业文凭。爱读书，偶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