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衬衣

文/望 京

      最近我和某分局的老武喜忧参半，不为别的，只为一件白衬衣，纠结不已。按理说，我们干了半辈子警察，什么风雨都经历过，已经到了宠辱不惊的年龄，偏偏一件白衬衣让老哥俩坐卧不宁，是虚荣心太强了，还是另有隐情？

        自从警衔制度改革后，有了蓝衬衣和白衬衣之分，白衬衣是高级警官的标配。一般警察只能穿蓝衬衣，要是谁平时穿白衬衣，就会招来别人的讥讽。按照职级并行，我们这些老同志被组织批准为二级高级警长后，享受正县级待遇，就有可能选授三级警监，穿上白衬衣。老武比我猴急，因为他没几个月就要离岗了，而我还有一年。他怕白衬衣的事黄了，一有空闲就给我打电话。每次说到无奈处，就会一声长叹“唉，怎么事情一到咱身上就这么难！”，听着，我都有点心疼他。就说：“快了”。他就问：“谁说的”。我说：“我说的”。他马上说：“你说顶屁用哩”。然后电话两边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情形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有时候，他偷声缓气地对我说：“哎，兄弟，其实，哪怕离岗前让穿上一天，这辈子警察就没白当”我说实在等不急了，你自己买个白衬衣穿上。他说：“你哄谁呢？那还不让你讥笑死”。其实，老武说的对，穿一天也算穿过了，心里多少也平衡些。他当了半辈子警察，光政委这个岗位上就干了十几年，也没有转任局长。我们这么铁的关系，从来没听见他为没有当几天局长埋怨过谁，唯独这白衬衣，他看得非常重，别人不理解，可我能理解，这是一个好警察的职业荣誉感使然。于是，我故意说：“你这老兄说不定自己已经买得穿上了，这会儿正在家里对着镜子嘚瑟着呢”。他笑着回我一句：“是说你自己呢嘛！”虽然白衬衣现在还在路上，但毕竟我们已经有了盼头，老哥俩的不断相互调侃，也就多了些彼此宽慰的意味。到是局里的年轻警察，一见面就逗我开心：“老文，白衬衣快了吧，到时间暖一哈（下）”。在他们眼里我有望成为分局第一个，或许是目前唯一的一个能穿上白衬衣的人。我知道他们是无限地羡慕这份荣誉，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妒忌！几个徒弟更坏了：“师傅，别忘了穿上白衬衣了请客呀”。“快滚远，这么多人怎么请”？“小范围，小范围”他们抢着说。“免了吧，你们都会有那一天，要不你们先预请，让我学习学习再请”。“师傅狡猾”他们连说带笑地溜了。我还是打心眼里喜欢和这些臭小子逗嘴。

        儿子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前程”，最近，时不时会在电话里问一句“白衬衣快了吗？”说明他知道，比起官衔，我也更看重这份荣誉。还有一些问候，看上去是关心，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潜台词是“你想白衬衣，白衬衣不一定想你”，人总是复杂的，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认同自己的想法。

        荣誉是干出来的，我当了三十五年警察，担任过刑警队长，110大队长，派出所所长，副局长，现在又当了八年多政委，一路走来，练就了一身铁胆正气，不知破过多少起大小案件，解决过多少次疑难问题。经历过十个春节不在家里度过，经历过无数艰难险阻，也有过几次命悬一线，扪心自问，还是能配得上这庄严神圣的白衬衣。白衬衣是新起点、新标准，如果穿上，那就是老公安，新要求，更要严格要求自己，穿不上，也无怨无悔，决不会动摇人民警察为人民的坚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