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情牵通济堰

李蒙惠 

        中国明代著名戏曲家汤显祖创作了《还魂记》《紫钗记》《南柯记》和《邯郸记》等著名的戏剧作品，合称“临川四梦”。其中在丽水遂昌任县令时就动笔写的《牡丹亭》是他的代表作。这些剧作不但为中国人民所喜爱，而且已传播到英、日、德、俄等很多国家，被视为世界戏剧艺术的珍品。汤显祖也因之被后人赞誉为“东方的莎士比亚”，名满天下。

        汤显祖与通济堰有过一段匪浅的缘分——他撰写的《丽水县修筑通济堰记》（有铭），作为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献，成为古堰画乡一块骄人的碑记。

        明万历十九年（1591），42岁的汤显祖调任为遂昌县知县。

        自34岁中进士后，才华横溢的汤显祖先后在南京任太常寺博士和礼部祠祭司主事等要职，官场一路顺风顺水。然而嫉恶如仇的他不满官僚腐败，愤而上书直言，触怒了皇帝而被贬为偏远的地方小吏。

        对于遂昌县令这个七品芝麻官，汤显祖倒是十分的乐意，因为处州丽水这个地方，是汤显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向往思念之地。为什么？因为汤显祖的恩师何镗是丽水人。

        何镗号宾岩，是丽水一位饱学之士。他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进士。初授进贤知县。为人刚直，不畏权贵，有政声。后任开封府丞、潮阳知县、江西提学佥事等职。后在任云南参政间，以奉养双老为由，获准还乡。在乡期间，又获升任广东按察使、河南布政使，但他未去赴任，在家闲居数十年著书立说，成就斐然。

        何镗与汤显祖的际遇，就发生在何镗在江西任江西提学的那一年。那日，何镗去临川督学，县学教官主持考试，出了个“何为形而上学”的试题。考场上，众弟子员（县学学生）面面相觑，无人能够对答。此时，一位旁听的学子，指着课桌，朗声说道“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何镗十分赏识，嘱咐学官补其为弟子员。这位少年郎就是汤显祖。从此，十四岁的汤显祖和学政大人何镗有了师生之谊。

        汤显祖非常敬重何镗的才学人品，一生视其道德文章为楷模。曾数次寄书何镗，汇报自己进步情况，吐露了对恩师道德文章的推崇，表达感激、思念和崇敬之情。这次来到遂昌作县令，成为恩师故里府郡治下一座山城的父母官，自然十分高兴。

        虽然恩师早已仙逝，但在遂昌做县令的五年时光里，几乎每一次来处州府公差，汤显祖都要去梅山何镗的故居“悠然堂”造访，与何镗的儿子们称兄道弟，亲热一场。由于感念师恩，汤显祖对恩师故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深深的感情。他写了大量的诗词歌颂处州的山山水水，表达了他对恩师故里的热爱。其中有一首《与丽阳何家昆仲》的诗这样写道：

归云亭望思悠然，

一径梅花小洞天。

但值何郎随意饮，

每逢陶令折腰伶。

星当处士莲花郡，

岁在成童弟子员。

并道江西旧桃李，

投琼空有泪如泉。

        在这首诗中的引言写道：“吾师何公起家进贤令，视江右学，予年十四补县诸生。令平昌怀旧日作此。”字里行间，对恩师何镗的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在这期间，汤显祖读到了何镗的一篇《重修通济堰记 》，使他对通济堰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何镗的这篇《重修通济堰记 》，写于十五年前的万历四年（1576）秋，当时，知府熊子臣（字应川）力主大修通济堰。他奏请上府拨出库银修渠，百姓踊跃投工，修堰工程进展得很顺利。用了51天时间，就全面修复了通济堰。何镗认为这是一件功利千秋的大好事，在这篇文章中，何镗详细介绍了通济堰的来龙去脉，它与地方农业生产息息相关的利害关系以及历代修堰先贤的丰功伟绩。

        汤显祖拜读了这篇文章以后，对通济堰有了深刻的了解与关注，他怀着对恩师崇敬的心情拜访了通济堰。令他没想到的是，眼前的通济堰竟然是坝残渠坏，一片狼藉景象，令他大失所望！

        有几个老乡见他是个外地人，又一身官服打扮，料定是个当官的，就过来向他反映情况。他们对他诉说堰渠坏了之后，生产与生活都受到了极大地影响，迫切要求他向上级反映，早日修复通济堰。

        汤显祖把所见所闻和老百姓的意见反映到州府，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应。不久之后，汤显祖因与上峰意见不一，厌弃官场，辞官回到江西临川故里，从此不问官场是非事，埋头奋笔著文章，潜心于戏剧及诗词创作。

        万历三十五年（1607），有一个叫樊良枢的人授丽水知县。樊良枢，字致虚，号尚植，江西进贤人。他是汤显祖的同乡，更是汤显祖的铁杆粉丝。

        樊良枢到丽水时，通济堰由于堰渠闸木腐朽，崖石被冲，渠道多处淤积不通，上源和中源水淹稻田，下源却无水浇灌。管理堰渠的乡绅十数人到县衙向知县樊良枢递送呈词，陈述堰情。樊良枢说“修筑通济堰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当义不容辞。”当即“单车裹粮”赶赴堰头、概头等地，向民众了解详情，并亲自到上、中、下三源巡察现场。他深入堰区，仔细勘察，将堰渠失修状况查得一清二楚。在温处参政车大任、处州知府郑怀魁的大力支持下，樊良枢充分发动民众，大修通济堰，使得通济堰面貌焕然一新。

        通济堰修好后，樊良枢特地派人赴临川向汤显祖通告详情并请他写记。这是离万历二十六年（1598）汤显祖离开处州十年以后。

        那日，汤显祖正在埋头创作，奋笔疾书，家人忽报有人造访。汤显祖自脱离官场以后，已疏于与官家交往，故不欲见。家人说，来客自浙江处州丽水而来，汤显祖一听“丽水”二字，立即掷笔而起，大声叫道：“快请快请！”

        汤显祖饶有兴味地听了来人的详尽陈述，勾起他十多年前往来于遂昌与府城之间路经堰区的回忆。想到那年在通济堰遇到父老对他述诉堰渠芜废不治，年欠日艰，叹息不已的往事，感慨万千。如今得悉樊良枢知县半年内就将堰渠从概头修到白桥，堤坝、渠崖、斗门、石函、塘、概修葺一新，百姓欢欣，他十分高兴，当即应樊良枢之请，欣然命笔，撰写了《丽水县修筑通济堰记》的碑记。汤显祖在记文中高度赞扬了车大任、郑怀魁、尤其是樊良枢修筑通济堰的伟绩。这篇碑记内容具体，说理精辟，感情真挚热烈，行文起伏跌宕，后人有“笔力奇古”之评语，成了通济堰珍贵的历史文献。 作者简介：

        李蒙惠，浙江省丽水市人。当过知青，干过演员，误入小城文化圈，庸碌无成，直至从文联退休。雅爱山水，喜欢摄影，偶玩诗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