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山情缘

鹿 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冥冥中对“清凉山“产生了浓浓的兴趣。也许是小时候知道老爸生在南京？或许看了许多三四十年代的五四小说？更或许想在这六朝古都中寻幽……总之，听到“清凉山“这仨字儿，就会在脑海中灵光一现，分外凝情。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出差南京，住古楼东某宾館，正好在清凉山下。习惯了晨起溜弯，漫步在法国梧桐的林荫道上，盛春时节空气清新、凉爽，初升的朝陽，斜照在枝叶间洒滿一地，风透过枝叶吹在身上，格外惬意而轻松。这愉悦之心带我蹓到一个岔路口，北望有另一条林荫路，陽光弥漫中鸟儿的鸣叫声和树荫里的光之影，活脱如影视画面万般迷人。只见右手边有一“河海大学”的路标，吸引我走了过去。不远处便是学校大门，校门壮观，浓密的林荫大道十分宽阔，空气中散发着芳草的气息。门内不远处是办公大楼，上书“河海楼“三个醒目的大字。太陽把高大树冠婆娑的枝叶，照射在楼面上，光影摇曳。对面林荫道旁的树木高低错落，顺山坡層递而上。挺拔的塔松间，栽植着香樟树和桂花树。轻雾蒸腾的灌木丛中，木槿花也巳开放。薄薄的银杏叶，飘动在绿荫中似点点繁星。山石间迟开的迎春花，依然在婀娜的枝蔓上，抖动着金色的舞姿。这是我笫一次靠近美丽的清凉山麓。

      从一幅大型的路径图上，看到了学校的全貌。整个校园在清凉山北麓依山而建，林木葱笼繁茂，学区围“河海路“环绕而行，高低不一的楼顶深隐在绿树中，整个校园尽显幽远而深遂。 从介绍中得知；原来这儿就是当年有名的“河海高等水利学堂”，即后来的“华东水利学院“。改革开放初，在小平同志倡议下重新命名为“河海大学“。该校有悠久的历史、曾经的术业輝煌、和名家大师共同创建的办学传统，能不令人心动？从一届知名造桥专家、曾经一任的校长茅以升；到声名卓著的学者、革命家张闻天……再到众多大师云集于此，都会使人无上崇敬。当在绿荫深处一丁字路口，站立在张闻天先生的塑像前时，一种响往和期盼油然而生。如果早生许多年、早就了然这知名学府该有多好……如果、如果未来有缘，能再续祖父曾旅居于此、父親生长于此，而至今还能再续的机缘，或许也应算一件幸事吧！那将是清凉山，留在我心中的一份期许。

       当春风吹过，盛夏来臨之际，参加过高考的小女儿，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喜悦中急匆匆拆开，令人分外惊喜的竞然是“河海大学自动化系“。难道这是上苍的眷顾、亦或是前世的渊缘？怎么就这么巧，这消息似酷暑中吹来的清风，不僅凉爽，而且令人心花怒放。呵！天注定命运中我会与美丽的清凉山，有一段不解的悠悠情缘。

       过了夏至，便到了秋天。经过一番筹备， 当九月的秋陽登场时，同许多家长一样，象进京赶考的“老秀才“般，身背大大小小的包包，伴送女儿报到赴学。这在当时，也是一番胜景。尽管南京的梧桐树荫，出了名的清凉，尽管是集合在玄武湖畔的浓荫下，可依然热的夠呛。既陪女儿来此，一切也就微不足道了。僅僅仨月，又一次来到清凉山下，带着祝福和重逢的双重欣喜，沉浸在快乐中。一是祝福女儿高考得中；取得人生成功一步。二为自已对清凉山情有独衷，与她又一次重逢。

       帮女儿办理完各项繁杂的手续(那年月是全人工服务)，晚饭后漫步在落霞满天的校园里，心里升腾起一股甜蜜的滋味。置身在青凉山下的校园里，望着女儿舒爽而快乐的身影，述说着对女儿的希望和嘱托。当然也谈论着，这次考入“河大“的巧合，与老輩人在南京的往日时光。不由的在意念中想象着当年父親出生时祖父会有多么欢喜、老爸小时候会是什么模样……？沉浸在如此濛胧的幻象里，不由自主的把故人往事，与当下的人生籍遇溶为一体，交融成对清凉山的别样柔情，把愉悦和欣慰根植在心中。

      当晚的月色很美。青岗石壘积成的山路间，透过几棵高大橡树的身躯，飘来阵阵茉莉花的香气。月光下漫步其间的人影，依稀可见，倦鸟的鸣叫声也渐渐仃歇。此刻，隐约听到由远处传来的钟声……咚、咚……噢？这应是清凉寺的钟声吧！于是便记下了如下拙句：

     吟清凉寺： 

伴山伴月踱清凉，轻云薄雾寻幽畅。

风送风影钟声漫，安知寺中颂康祥。

       又过了没多久，当丹桂花开的时候，有个出差的机会，借考查关于著名的金陵精品(如今称非物质文化遗产）：“云锦”的制做工艺之机来到南京。为顺便探望女儿，所以索性就住到了河大校园里的招待所。这感觉就象拥抱着清凉山、拥抱着久别的親人……。

       “哎，听说你老太爷是南京生人？”同行者问。我说：“是呵！何止生在这儿，还住了好多年呢！老老太爷年青时，离开老家在旧軍阀时的南京就职，老爸一直从这儿长到八九岁，才回咱老城……”。“所以，在我的记忆中，老爸叫奶奶妈妈时，还始终叫“姆妈“，地道的南京味儿……。小时候也不时听奶奶讲起过南京的风俗和家常小故事呢。” 不僅如此；祖父在此期间，还辗转在南京—天津—北京之间，又回到了南京。可见与南京之缘还不浅呢！朋友听了说：噢？你的身边还有这些故事！我心想何止是故事呵！那可是几十年发生在家人间，依稀可见、剪也剪不断的缘分吧！我们边走边谈有关旧时我家的轶文趣事。和风中甜甜的桂花香味儿，沁人心脾。那渐渐浸染上曙红色的红叶和五角枫，映襯在金黄色的桂花树后展放着金秋的风釆。一种寻幽的诱惑，会让人迷醉在这清凉山下不忍离去。借过路之机，又一次体味了清凉山令人魂牽梦縈，充满诱惑的魅力。事情办完，必须返回老城，此刻，我的心中恍若幽会过后的情人，带着不捨和依恋告别了清凉山。

        冬去春来，当暑期又快来臨之际，恰大女儿休假。便与她陪老伴儿，一齐来探望小女儿。望着身旁的親人，相聚在清凉山下河大校园里，宛如又一次拥抱了清凉山，沉思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幸运中，也尽享着重逢的快乐……。

        在初夏的桐荫下，女儿们陪爸妈，在鼓楼与新街口四外周边走街串巷。在晨光轻照的杨槐树下，间隔排列着大大小小、高低不一、洁白明亮的小布棚。棚下小食摊上，冒着诱人香气的烟雾中，售卖着油炸狮子头、浓浓的甜豆浆、咸豆浆和嫩豆脑……。大饼油条本应是北方食品，但南方人的手艺，却做的更精緻；那香酥的小油条和小巧的吊炉火烧，伴着菜子油的香气和浓醇的芝麻香。南京大妈煮的姣好的茶叶蛋，流露着六朝古都特有的世俗味儿。让人品嚐着兼俱南北特色的巷弄早点。歺足肚饱后便蹓蹓哒哒去夫子庙，拜望与家乡不同格局的孔庙。在亭台迴廊间的商店里，游逛中遴选着独具金陵风韵的工艺品饰物，丝、珠、绣、镶等挂、吊小件……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当然也少不了游览牌坊对面，声名久远的秦淮河的风采。当太陽顶头而照时，登臨“上海老正兴菜馆“儿。古色古香的楼搁式店面，臨河而建独具一格，十分应景的矗立在秦淮河上。从臨窗的扶栏边，腑视这今古闻名的秦淮河里的游船，便会联想起书中曾描述过的，才子佳人的浓情蜜意。仿佛这旧时风情依然会呈现在今朝……。此刻，在品嚐淮扬特色的美味中，盐水鸭、春荀干丝和四鲜烤麸，宁沪特有的佳肴早已陆续上桌，在绍兴老酒“女儿红“的相伴中让人尽享着各色美味，领略着人在异乡才有的异样快乐。

        当登上巍峨肃穆的中山陵，一览苍松翠柏间那空灵壮阔的大地和群峯，领略着一代民主革命的先躯，那伟大精神力量的震撼力。也流览过“美玲宫”的风采、明孝陵的遗迹……，还有“总统府”的所在。不由的想起祖父当年，在兹任职谋生的岁月，焉能不浮想连翩？一时间因神思远行而心潮激荡……。

        因此，不管是从历史到现实；从名胜到民间；从理想到生活；对于某个地方、某件事情，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和领悟。当你用数十年的岁月，去思考和体会，总会比较出那些能触动你心灵的往事；那些意念幽远、用情至深，心痕难撫者定会与你结下悠悠情缘。宛如“清凉山”留在我心中的印记，会隽永不变。

        一次偶然的漫步；一个愿望的巧合；一派美丽的景象，恰恰又连接了祖孙四代的渊源。这悠悠情缘，在我的心灵里会永无遗忘，铭记于心的。

    2021.12.12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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