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娴娴，一个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的90后。作品《树生》《听风》发表于先锋文学社。自营公众号——两枚90后的女纸，连载更新生活类故事《我与直男老公的101话》。
外公，是一本书
文/王娴娴
无论哪个时期的外公，回想起来都是高高瘦瘦的，形态却各不相同。
儿时看外公，总觉高大。像一棵杨树，笔直的伫立。他总是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带着我们去公园，去河边，去赶集……那时候的世界很小，小到没有外公的自行车去不了的地方。
少时看外公，总觉严厉。像一把戒尺，不苟的摆着。他总是在每个周末为我们准备习题，一遍遍的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那时，哪里会听得进去。笔握在手里，心却早就飞到田野，山洼，和伙伴们疯跑疯颠。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在一张字帖反复练了数十遍，还被外公提出指正后，终于“爆发”。我潦草歪扭的写了一张递过去，寻思着接下来定是一场“大战”。谁知外公看后，笑着说“字如其人，想必咱长大以后也跟这字一样，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我内心的不忿消了大半，不禁低下头。默默回到桌前，一笔一划的又写了一张。
除做题，习字外，外公总老生常谈道：“多读书，读好书。读书不能一掠而过，应当把书中的好词句摘录下来，细细品味，好好学习。”
若外公只是标榜，自己无所为也罢。偏他是个严于律己之人。
他有个绿色塑料封皮的本子，常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本子里密密麻麻的字。那时候识字不多，看的似懂非懂。只记得扉页上写着“再读红楼梦后感。”
像这样的本子，有很多。有的是记录他读书时所感;有的是他摘录的词句;有的是他自己创作。
青年时看外公，总觉矛盾。像一艘海盗船，左右荡着。
外公很节俭，一块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每次用抽纸都不舍得用一张，总是撕成两半，分两次用。洗菜，洗衣服的水都倒进卫生间的桶里，用来冲厕所。被单，缝缝补补，满是布丁痕迹，一用就是几十年。
外公又很大方，给孩子们花钱总是大手大脚。
每逢佳节，他总是不在乎花费的带家人们吃喝。过年前，他总是把全家的过年新衣红包准备好，不许推脱。
有点好吃好喝，他一留再留，给孩子们吃。仿佛，他的味蕾长在孩子们的舌头上。即使家人再怎么劝说，他也总是如此。
外公对于经济用度是海盗船，一头坐着他的孩子们，一头坐着他和外婆。
我曾天真的以为，他永远不会变老，永远都能领着我们去公园，去河边，去赶集…
时间就是挂在墙上的日历本，一张张的撕着，一年年的见底。
外公老了，眼睛看不清，耳朵听不见，腰也佝偻了。
他的世界开始变成楼下那条不长的路，变成阳台上的阳光。
笔墨纸砚，书籍，本子，乐器，都被尘封在角落里，蒙上了一层灰。
如今回想外公，只觉爱比山高，比海深。
逝世前的一段时间，他仿佛预知到了结局。他殚精竭虑，经常念叨着“接下来我就得拖累人了，得让你们端屎端尿了。”他这一生，都为子女，孩子们而活。就连离开这个世界，他都做足了最后的打算。
突然的“瘫”在床上，他不想让子女们为他收拾排泄物，坚持让家人扶着他，自己如厕。两天后的早上，他突然的呼吸困难，与世长辞。
我知道，这是外公最后的倔强，体面的倔强，更是爱的倔强。
外公，是一本厚重的书。需要细细的品，慢慢的读，才能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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