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后来,还是留影子自己捅破了这张纸,主动提出来要嫁给这个比他大十岁的裴老闷,并且说干就干,当晚就搬过去住在一起了。说是住在一起,其实还是各睡各的。留影子抢占了裴老闷的土炕,想用软法子逼他下决心结婚。裴老闷不但不敢下决心,还卷着被子像狗一样地睡在了墙角。
留影子说:“咋的了,你也嫌我阶级成分不好?”
裴老闷说:“不是,我是不敢。这没结婚就睡在一起,传出去……”
留影子就说:“那好,我也不逼你。给你三天时间想想,想好了就结婚。”说完,把土炕让给了裴老闷,自己把搬来的褥子在地上铺好,盖上被子就睡了。
他们住在一屋的第二天,村里的各种议论就出来了,大抵是说,这两个人怕是早都睡在一起了呢。留影子走过村子,听见几个小孩在喊“留影子,裴老闷,抱在炕头一起睡。”留影子一听就火了,扯着大嗓门喊叫:“就是的,早都睡在一起了,我是留影子,我怕谁?我留影子要嫁给裴老闷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明天就去照相,去留个影子,去领结婚证!”
第二天,两人果然就去镇上领了结婚证。
结婚登记的时候,负责民政的是个女同志,文化不高,但对工作很负责。
“姓名?”
“我叫裴……”
“先从女的来……”女同志打断了裴老闷。
“我叫留影子。”
女同志递过笔和纸:“写出来。”
“不识字。”留影子把笔和纸推了回去。
女同志拿起笔写了两个名字:留影子、刘英子。
“看看,是哪个名字?”女同志问。
留影子说:“随便哪个都行”,顺手指了一下说,“就这个吧。”
女同志疑虑地看着她:“百家姓里有这个姓吗?”
留影子说:“有吧?反正都这么叫的。”
女同志真的很认真,从抽斗里拿出一本《百家姓》查看了好一阵子,说:“还真的是有呢。”转过头问裴老闷,“你的姓名?”
“裴老闷。”裴老闷闷声闷气地说。
女同志笑了。她笑的不是裴老闷这个名字。“老闷”这两个字,很多村里人给娃取名字都可能会用到,一看名字就知道这娃从小不怎么聪明。她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相信他的父母亲给他取的这个名字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让她觉得好笑的是,把裴老闷这个名字和留影子这个名字放在一起。裴老闷——留影子,真逗!好笑之后,她开始怀疑了,一个是漂漂亮亮水灵灵的大姑娘,一个是肤色黝黑闷里闷气的男人,如此大的反差,也实在是太不般配了吧?
女同志问留影子:“你是哪村人?”
“小河口村。”
女同志又问裴老闷:“你是哪村人?”
“小河口村。”
女同志说:“啊,同一个村的呀。”又问:“你为啥要嫁给他?”
留影子以为不给办了,急了:“咋还问这个?他没女人,我没男人,就这个原因。咋了?不行啊?”
“没说不行,问你们结婚的原因,这是我的工作程序。你是不是自愿跟他结婚的?”
留影子松了一口气,说:“自愿的,很自愿的!我阶级成分不好,是地主子女,他成分好,是贫雇农。跟他结婚,他能把我改造好。你看,我这里有村里给开的证明呢。”
女同志笑了,看完了村里开的证明,就很顺利地给他们办理了结婚证书。
办完结婚登记回到村里,留影子把在镇子里买好的糖果分发给正在玩耍的娃娃们,一边分发一边喊叫:“去,给我到村里去喊叫,就说我留影子跟裴老闷结婚了,正式睡在一起了,去喊!”
娃娃们问:“咋喊呢?”
“跟你们以前喊的一样,留影子,裴老闷,抱在炕头一起睡。”说着,又抓了一把糖果往空中一扔。
“留影子,裴老闷,抱在炕头一起睡……”
娃娃们抢了糖果,喊喊叫叫地跑开了。
从此,留影子的泼辣也就传开了。
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娃娃。
娃娃呱呱坠地,裴老闷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顾摸着娃娃的头。
留影子看着裴老闷说:“看您高兴的,得给娃娃取个名儿呀。”
裴老闷停住手,说:“就叫裴小闷吧,我是老闷嘛。”
留影子说:“闷闷闷,闷你个头!你闷了不够,还要让娃儿跟着你闷?”
裴老闷就咧开嘴笑了,说:“我哪知道?你说了算。”
留影子看着娃娃,想了想说:“就叫……千让吧。”
裴老闷不解地问:“为啥叫这个名字?我姓裴,就是赔的音,娃娃叫千让?赔了还要让?”
留影子解释说:“对,就是要他一直让着人。赔一百赔一千都要让!让到不能再让的时候,那就是赚了。”
裴老闷还是不解,点着了旱烟锅子抽了一口,说:“那万一让到一万还是赚不了,咋办?”
“让到一万肯定就能赚到了!再说了,我的阶级成分不好,不敢在人前说话。你呢,又是个老实疙瘩子,几脚都踢不出个屁来,谁都想欺负你,谁都敢欺负你。咱们不让又能咋着?”
“让,让,得让。可是……咱们输理了就让。不输理呢?还要让?”
“得让!得理让三分,不得理就一直让。不光是你我要让,还要让咱的娃记着,凡事都得让,让,才有活路。”
裴老闷重重地吐了一口烟,说:“也是啊。那就听你的。”
留影子就说:“暂时先不说这官号,就叫他让娃子吧。”
裴老闷又吐了一口浓烟,说:“都听你的。让吧。”
裴老闷真的老实,说让就让,让着媳妇,也让着娃娃。他不会管娃,也不愿意管娃,无论啥事他都让着,好像千让这名字是给他取的。他只管在地里刨活儿挣工分。
倒是留影子从小就对娃管教严厉,生怕他干出什么不争气的事儿。
娃娃们在一起玩耍,总是要有一些伙伴的。
让娃子最要好的小伙伴就是紧邻的贵娃子,跟自己同岁。让娃子生来就显胖,总是笨手笨脚的。贵娃子瘦小,不管玩什么都显得机灵利索。小伙伴们一起玩“打仗”、“猫逮老鼠”等游戏,让娃子总是输给人家。因此,他就总喜欢跟贵娃子分在一伙沾一些光。虽然贵娃子总嫌他拖后腿,总骂他笨,但他还是乐意跟他一起玩。
母亲留影子却不高兴,她认为贵娃子从小鬼点子多,不安分,不听话,就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跟贵娃子玩的太多。她总是提醒儿子说:“少跟他玩,他鬼点子多,说不定那天就把你给坑害了。”
每听到母亲这样的教训,让娃子嘴上不说,却是在心里不服:就是玩嘛,有啥坑害的?
作者简介:张正剑,陕西商洛山三要人,62年生,青年后漂泊在外,时常梦归故里难成行。生计难持但生命不息,文字情怀不敢有丝毫怠慢,毕恭毕敬于文学胜于孝敬祖先。未入任何协会、文联,无会员之桂冠。但有部分作品如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影视剧、将军传记及数百篇良心新闻报道等数百万文字散见于各报刊。现居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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